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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雪闻言,坐起身来,“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她的问话让狄傲愣了一下,随即他发出冷笑。“我想怎么样你很清楚,等伤好了立刻搬回寝宫,知道吗?”
搬回他的寝宫?他的意思是要她继续为他暖床,做他发泄的对象?不!她的苦难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你好好养伤吧,要快点好起来。”狄傲站起身来,“我会再来看你。‘他这是体贴她,还是关心她的伤何时才会好,才能搬回他的寝宫,与他……
殷雪听不出他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心,但她也不想分辨,横竖都是他说‘了算,身为囚虏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她撇开头去不看他,他则闷闷地步出寝宫。
待他离去,殷雪回头看向珠儿,关心地道:“珠儿,疼不疼?你别这样,有什么委屈就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难受啊!”她心疼地伸手抚摸珠儿脸上清楚的指痕。
珠儿的泪水这才掉了下来。她以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狄傲这笔账,我会记得一清二楚,终有一天,我要连本带利向他讨回来。”
“珠儿……”
“公主!”
主仆两人互拥,大声痛哭。
第五章
殷雪休养了几天,额头上的伤逐渐好转,只隐约留下一点疤痕。
珠儿替她梳头打扮时,她望见镜中的自己,不免大为吃惊。
她怎会憔悴成这副模样?再没有昔日的风彩了。
她抚着自己苍白的容颜,陷入沉思。
诗经上说,“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如今她的未婚夫婿已经亡故,难道她要为那个魔头打扮吗?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狄傲既然那么恨她,那她又何需为他修饰容颜呢?
“公主……”珠儿发觉她的异样。“你怎么啦?”
“珠儿,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公主别胡思乱想,你还是依然美丽啊。”珠儿安慰道。
“我现在才知道沧桑会留在脸上。”
见她没什么精神,珠儿企图转移话题。“对了,公主,你不是说想画画吗?来,我来为你准备一下。”
殷雪本来就对书画极感兴趣,过去曾经临摹过名家的作品,而今世事纷乱,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动画笔了。
近日调养身子,百无聊赖之中,她又兴起了重拾画笔的念头。
珠儿替她整理好桌子,又从箱柜中取出彩墨和画笔,稍一不慎,将里头的画轴全翻倒了。
“哎呀!”她赶紧去捡拾,一幅画轴意外地展开来。
那是一幅人物像,画的正是狄傲。
珠儿惊呼出声,“啊,是狄傲的画像,怎么会在这里?我把它拿走。”
殷雪闻声也过来看,仔细一瞧,她感到略为震惊。“等一下,那不是狄傲的画像,画里的人物是他的父亲。”
“什么?怎么可能?”珠儿难以置信。
“这幅画我收藏好久了。”殷雪陷入沉思,“狄傲的父亲狄大人是个温文儒雅、器宇轩昂的美男子。”说着,她不禁露出羞赧的笑。
老实说,他是她少女时倾慕的对象。
“喔!难怪比武大会那天,公主一看见狄傲,就告诉我说你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原来……”珠儿恍然大悟。
她这一提起,比武当天的情景又浮现殷雪的脑海。
当时狄傲锐利的目光中,藏着似曾相识的神情,令她深深着迷,但既是华仲比武获胜,她也只有一心向着华仲,渐渐把狄傲那慑人魂魄的眼神淡忘了。
如今想来,也不得不感叹造化弄人。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当时是狄傲取得了胜利,父王将她许配给他,那么华大人就不会自杀身亡,狄傲也不会有复仇行动,那么,她和狄傲是不是就能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但是,如今他恨她,恨她父王害他落败,恨她和华仲订下婚约,他要借着折磨她,来报复父王和华仲。
他说,她和他是不可能有幸福的了。
“是呀。”殷雪戚然道:“但在当时,我怎么也无法把两人联想在——起,要不是你现在取出这幅画来,我还不会发现他们之间的相似呢。”
她指着画向珠儿说明。“你仔细瞧瞧,他们在五官上看来也许十分相像,但神情、气质却迥然不同,特别是狄傲额上的那道刀疤,让他看起来比他父亲可怕多了。”
就是因为那道刀疤,才使得他心底充满仇恨吧?那是他留在脸上的沧桑啊。
殷雪突然明白,是这样的沧桑让狄傲有着今日这种暴躁的个性。
“是呀,公主,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们之间差别很大呢。”珠儿继续端详那幅画,点点头随即又摇头。“可是究竟差别在哪里,却又很难说得上来。”
“唉!”殷雪叹口气。“我想是因为狄傲眼里有着杀气,那是他父亲所没有的。他除了和他父亲一样有坚毅的神情之外,他心里还有着一股恨意,令人不寒而栗。”
“是呀!”珠儿的脸蒙上一层阴影。“他对人十分严厉,毫不留情,好比上次对那个守宫门的将军,还有这回对我和阿佩……”
“珠儿……”殷雪心疼地拉住她的手。
其实又岂止是对珠儿和阿佩?他对她也是一样毫不留情啊,谁教她是他仇人的女儿?
她真不知道狄傲要折磨她到什么地步,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不过,他恨她,她又何尝不恨他呢?夺位之恨,杀夫之仇,辱身之耻,她也得连本带利夺回来才行。
两人谈话之间,听得外头宫女来报,“大王驾到。”
她们转身面向房门,便见狄傲已走进来。
当他看到珠儿手上的画轴时,立刻走过来将它抢去。
“这是……”仔细端详之后,他脸色大变。“父亲……”
他将画紧紧抱在怀中,开始低声啜泣。“爹!”
他的真情流露让殷雪和珠儿吃惊,她们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狄傲眼眶中含着泪水,那种神情是殷雪未会曾过的。
狄傲竟也有这一面?他不是个残酷的冷血动物吗?
“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殷雪仍兀自盯着他,一时未能回过神来,忘了回答他的问话。
狄傲加大音量,“我问你,这幅画怎么会在这里?”
“这幅画是……我从父王那里得来的。”
“我一直在找这幅画。这画本来有两幅,一幅收在宫里,一幅在我们全家放逐边疆时遗失了,我父亲为此难过了好久。进宫以后,我把宫中的收藏全部检视过—遍,就是这寝宫没进来过,想不到它被藏在这里!”狄傲咬牙切齿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找它。”殷雪连忙解释,“这幅画我已经收藏很久了。”
“你……”狄傲瞪她一眼。“你为什么要收藏这幅画?”
“因为这是一幅极佳的作品,我不忍心见它被烧毁,就偷偷把它藏了起来……”
“烧毁?”他质问道:“是谁要烧毁它?”
殷雪看见他眼底的怒气,不敢再说下去。
“怎么不敢说了?”他吼道:“是你父王是不是?”
她无法否认,只好沉默不语。
“为什么?他竟然如此赶尽杀绝!把我父亲放逐到边疆,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难道还不够吗?竟连画像也不放过?”狄傲颤抖着声音道。
珠儿看他的态度,生怕他在盛怒之下会对殷雪不利,马上挺身挡在她身前。
狄傲咬着牙,继续说道:“他把我父亲赶走,要他永远不得再回朝廷,我的父亲因此含恨而终。我母亲告诉我先父的遗愿,要我重回朝廷,于是我勤练武技,在比武大会上,我占尽上风,眼看着就要夺得全国第一勇士的头衔,迎娶公主获得王位继承权,谁知你那卑鄙的父亲竟然在我的酒里下毒,让我屈辱地败下阵来,让我唯一的机会也失去了。而我的母亲,也在你和华仲高高兴兴地举行订婚宴的那一天……含泪去世了!”
听了狄傲的话,殷雪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他的母亲是这样含恨而终,也难怪他不能原谅她和华仲了。她不知道狄傲的命运竟是如此悲惨,他好可怜
狄傲一把推开珠儿,使劲握住殷雪的手臂。“你知道吗?我这悲惨的命运,都是拜你父王之赐!”
他的怒气透过掌劲,让她痛得流下泪来。她忍不住大喊,“你今天对我的报复,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想怎样?”
“我对你所做的,还不及你父王对我所做的千分之一!他是我的杀父仇人,我的父亲到底做了什么,他要这样对待我们一家人?”狄傲用力摇着她。
她哭喊着,“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为你全家报仇,那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快放手呀,你会杀了公主的!”珠儿奔过来欲拉开狄傲。
他听闻珠儿的喊叫,知道自己若不放手就真会杀了她,他连忙放开她,呆立在一旁。
殷雪痛哭失声,珠儿赶紧抱住她安抚着。
看着她哭泣的容颜,他不住地往后退。
“啊——”他忍不住大吼一声,怀里揣着父亲的画像,步伐踉跄地离开。
狄傲闷闷地回到御书房,立刻命人将父亲的画像挂起来。
凝视着年轻时的父亲,他不禁悲从中来。“爹……”
他该怎么办?他能原谅他们父女对狄家所做的一切吗?
杀父之仇,害母之恨,教他怎么能够忘怀!
现在他虽如愿娶她为妻,但他得到的只是她的躯壳,而不是她的灵魂啊!她的真心早就给了华仲,再要不回来了!
他留她在身边,既不能恨她,也不能爱她,那他究竟要怎么对她?
“大王,御膳房请示大主要在何处用膳?”宫女上前询问道。
“我吃不下。”他摆摆手要她退下。
“是。”
狄傲就这样默默坐在桌前,凝视着墙上画里的父亲,不吃不喝也不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来报,太后驾到。
他立刻走出去迎接,“母后。”
太后是将他从小带大的奶娘薛氏,自父母过世之后,一直是他俩相依为命,即王位之后,狄傲便将她尊为母后,准备好好奉养她以终余年。
“大王怎么了?我听宫人们说你不吃不喝的,人不舒服吗?”太后随他走进御书房。
“我……”狄傲只觉一言难尽。
太后抬头看见墙上的画,“啊,是老爷。”
“我在王后的寝宫找到这幅画。”狄傲坐定后叹了口气,“母后,我强娶殷雪,是不是做错了?”
“大王……”太后怜爱地望着这个自小带大的孩子。
“老实说,我当初娶她只是为了赌一口气,我不甘心那些本来该属于我的东西让华仲抢去,所以除了要江山,我还要美人,一样都不能少。
“太后还记得我和她成亲前一夜,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如果她仍是完璧之身,我就封她为王后,如果她已和华仲有染,那我绝不会再碰她,我一定要赐她死。”
他坚定的表情突然转柔。“但新婚之夜,我看她那样恐惧惊慌,我就知道我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男人。当她痛苦的哭泣时,我很想放开她,无奈我管不住自己,甚至因为喜悦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说到这里,不禁红了脸。“我笑,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带给我莫大的满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很高兴,我不必赐她死了。其实,就算她已不是处女,我也未必忍得下心杀她,因为她是那么美,那么令人心动。
“当初我真的恨她,因为她父王间接害死了我父亲,又用诡计让我在比武大会上落败,害母亲也因此过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就算能够饶殷雪一死,也不应该像今天一般,爱她爱到不可自拔呀!”
“大王,你别自苦若此。虽然王后她父王害死了老爷和夫人,但是她是无辜的,上一代的恩怨,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仇恨不该越结越深啊。如今你和王后是夫妻,夫妻之间恩爱是理所当然的,你又何必自责呢?”
太后明白,他心里有着打不开的结,但是那个结缠得越紧,他只有越痛苦,所以她必须想法子帮助他解开它。
“母后,你知道吗?两年前我第一次看到她时,爱上的是她的美貌,这次再见,却仿佛被情欲淹没了。我渴望着她完美的胴体,迷惑于和她亲热的激情。”他涨红着脸继续说道:“这次她私自出城去,高将军紧急飞鸽传书给我,我接到消息时多么担忧啊!我担心她会永远离开我,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真情告白让太后不禁动容。
原来这孩子竟然爱得这么深,可以想见他内心有多苦了。
“大王,你既然爱王后,就该让她知道啊。”
“她早知道了,可是她心底只有华仲,从来没有我。”
“但是华仲已经死了啊。”
“就是因为他死了,她才更怀念他,更忘不了他。”
“不会的,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