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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怎么可能!”有人沉不住气尖叫起来,臣子们纷纷注目华殇,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过周岁的四皇子失踪之事,当年闹得满城风雨。快二十年了,人们早将此事淡忘,今日却忽然冒出一个四皇子。更重要的是,那人竟然是左相原云意男宠?
忽然之间,如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议论。
李君照抬手压了压,众人顿时鸦雀无声,纷纷目视他:“本宫本非妄言,乃是经过多番查证。皇子之事事关天家,想必诸位卿家亦不肯轻率,不如就在此地,在诸位卿家的见证之下,来验证华殇之身份。”
“怎么证明?”
“滴血认亲。”李君照沉声道,“来人,准备碗和水。”
“慢着!”云意开口,引来众人侧目。
她仿若未觉,注视华殇,从刚才李君照语出惊人,他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灰白色的长刘海,在他眼帘上轻轻飘动,他仿佛一座石雕,没有丝毫感情波动。他身上有种拒人千里的冷漠。
只容她的靠近,“华殇?”他抬起头,灰色的眼眸仿佛被水浸过的水墨画,模糊不清。
“若你不愿,谁也不能强迫你。”众人都忽视他,李君照更是不曾顾及他的想法。但她不能。
李君照见此,眼底闪过一丝懊恼。他忽略了华殇的想法。他本想以更好的方式认回这个弟弟,然情势不容他犹豫。
刺杀太子,罪名非同一般。
华殇定定注视她良久,哑声道:“我想求一个答案。”
云意点头,“去吧。”无论他做怎样的选择,她尊重他。
李君照闻言神色一松,忙地命人准备好东西。很快,盛了清水的碗被呈送上来,李君照和华殇分别滴入一滴血。
在众人屏息中,两滴血融合在一起。
云意怅然若失,华殇是皇子。虽然滴血认亲不科学,但李君照不是行事莽撞之人,必是有了实证。
人群里响起一阵吸气声,拥戴太子的臣子更是一副深受打击模样。
皇子回归本是皆大欢喜之事,偏偏华殇拥有一个令人不齿的身份——男宠。且还是声名狼藉的左相之男宠。若让他正名,皇家颜面何存?纵是太子,亦要因此蒙上污点。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李君照惊喜地望向华殇,“四弟。”
华殇却径自转身,离开水榭。李君照愣了下,阻止了秋狄等人的阻拦,只望着他背影沉思。
云意冷冷瞥了他一眼,紧步追上华殇
华殇仿佛一只幽魂,漫无目的在深宫僻静的夜路中穿行,云意跟了他许久,他才停下来。
他似是累了,手臂撑在一颗树干上,低着头,轻轻喘息。
云意默然站在身后,感觉像被无形的手攥住了呼吸,又似有人拿刀子在细细挫磨心脏。月光从枝叶中漏下,他的背影孤零飘渺,悲伤如潮水,淹没了自己也淹没了她。
“自记事”沉默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枯涩喑哑,“我是生命里只有师父。深山老林,茅草屋子,师父他将我养大。虽然他脾气暴躁,性子阴晴不定,可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只是,他经常离开有时候甚至一去数月。”
华殇忽而笑了下,“那时我才五岁,胆子很小。师父离开得太久,没有灯油,天一黑我就害怕地躲进被窝东西吃完了,饿得厉害,只能猛喝水”
云意静静聆听,想象一个五岁稚儿独居深山,夜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耳边是漫山遍野的虎啸狼嚎。那般恐惧无助。只觉心酸。
“后来,才慢慢学会了找吃的”华殇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述说旁人的故事。
云意却觉方寸被揪得生疼。
没有依靠的孩子,饿了,野果果腹,渴了,自饮山涧水。目之所及,只有无尽山峦。唯一的伙伴,便是山间的野兽。
无人可以依靠,无人可以诉说。孤独如影随形。
那情形,简直不忍想象。
“华殇。”她无声地唤了下,他仍在继续:“十一岁那年,师父离开再没回来。我独自下山,想寻找他。然重重山峦,我迷失方向,幸有武艺傍身,才躲过野兽追捕。一个月后,我终于遇到了人,是一个打猎的猎手,他将我带出与世隔绝的大山。来到尘世——”
“那时,初涉尘世,不知人心险恶。我将一切和盘托出。不想那人却给我吃了蒙汗药,将我卖给人贩子。几经辗转。后来,遇到了你。”华殇转身,目光锁着她,“雅雅,那时你眼中的火焰,仿佛能照亮一切黑暗。你让子幽买下我。”
从此,他的世界再也离不开她。也只有她。
“华殇。”云意动容,伸手扶上他的肩,却被他瞬间揽入怀中,紧紧抱住。他抱得那么紧,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揉入骨血。
凝固忧伤与坚决的字句沉沉滚过心间:“我不当皇子,只当你的护卫。雅雅,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他的灰瞳灼灼,是期待也是害怕,他怕遭到拒绝。
☆、059 天家无情
直到她点头,他眼中顿时绽放夺目光彩,如同喷薄的日出又似烈烈绽放的红莲,绚丽得令人为之心醉。
“华殇,除非你自愿,否则,我绝不会赶你走。”这是,她对他的承诺。虽然觉得他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但是既然是他的选择,她自要尊重。况且,她也有私心许的习惯了他的陪伴,想到他要离开,竟是难舍。
默然拥抱许久,彼此都沉淀了各自心绪,两人这才原路回转。虽宴席已经结束,但并不打算出宫。
发生这么大的事,皇帝不可能置之不理。果不其然,有太监正在寻他们,“两位、大人,皇上召见,请随奴才来。”
皇帝在寝宫单独见了华殇,云意被令侯在偏殿。
明黄帐幔随风拂动,瑞兽镂空香炉中腾起袅袅香气,皇帝端坐在椅子上,烟雾缭绕中,面容端肃威严,目光沉若深潭。
“草民拜见皇上。”华殇并不下跪,只抱拳一礼。他的腰背挺得笔直,如同青松翠竹,灰色的发梢下,面容喜怒不惊。
“免礼。”皇帝默然打量他,这个从未留意的男宠,此刻仔细看来,眉眼间果然与逝去的皇后相类。那孩子出生时,左腰下有一梅花胎记,这点君照已经证实,加上刚才的滴血认亲,华殇当是失踪的三皇子无疑。
只是——皇帝轻轻叹息,“孩子,无论你是谁,眼下已经不重要。高官厚禄,朕皆可给你,唯独除了皇子位。”皇家颜面与威严,不能不顾及,更不能置天下人目光不顾。他能给的,只有补偿。就像意儿,可以纵容,为他铺垫后路,然而,却不能将他身份大白天下。
这是帝王家的无奈。
华殇抬起头,灰瞳中,闪烁着坚定:“皇上,我什么也不要。只求能留在她身边。”
皇帝被他眼中冷静决然所摄,一时怔忪,旋即摇头:“不可。此事一经传出,你若不离开,便没有尘埃落定的一日。”冤孽啊,两个都是他的儿子,怎么却成了那种关系。
或许是老天对他无情的惩罚?
“我要留在她身边。”华殇坚定说道,字字如钉,毫无转圜余地。这是他唯一的坚持。父母之爱,兄弟之情,于他太奢侈,曾经也幻想过,如今却一一破灭。他什么也没有,唯有雅雅。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最终,皇帝败下阵来,无奈叹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他若强行将华殇弄走,意儿那关也难过。
华殇走出寝殿,恰好遇上疾步赶来的李君照,两相面对,李君照神色激动:“四弟。”
“我不是。”华殇冷淡回道,“太子殿下,请你、别夺走我的幸福。”说完,头也不回地擦肩而过。
路的尽头,云意在侯着他,“华殇,皇上怎么说?”
华殇定定看她,“他许我高官厚禄。”简单一句,足以说明一切。
虽早有意料,云意还是感到齿冷。这就是皇家亲情,何其淡薄?心中不免为华殇感到心酸。
没有哪个孩子不想拥有父母亲情,若无其事的华殇,心底该有多痛?
李君照目送华殇离开,便匆匆步入内殿。
叩请:“父皇,请下旨昭告四弟身份。”
朦胧烛火中,皇帝神色如同天上神仙,不染世俗爱恨。他默默看着太子,语重心长叹道:“照儿,你明知这不可能。你权当君华已经去了吧。”
“父皇!”李君照霍然抬头,“儿臣不能。还请体恤儿臣之心,下旨吧。”
皇帝不为所动,他摇头轻叹:“作为父亲,朕自然希望能够认回儿子。然,作为帝王,朕,不能下这个旨意。照儿啊,你太多情。帝王、不能有情。”
李君照抿唇,神色执着,口中朗声道:“父皇之言,儿臣不敢苟同。帝王若无情,怎能设身处地为百姓着想,又怎么能够治理好这万里河山。纵是天地自然,野兽雏鸟,也有情,何况人?
”照儿怎么就不明白?“皇帝耐心劝导,”对子民之爱,乃大爱。而你这是小爱,岂可相提并论?“
”不。“李君照一口否决,”儿臣看来,爱不分大小,只分深浅。父皇你对母后的爱太浅,对华殇的爱太浅,故而才说的如此轻巧。母后嘱托,兄弟亲情,儿臣却不能抛弃。“
”放肆!“皇帝拍着扶手,有些恼羞成怒。对于死去的皇后,他的确并无多少情意。之所以立她为后,不过是因为她适合那个位置。
”儿臣恳请父皇下旨。“李君照毫不退缩,抱拳请求,语气之坚决,连皇帝都感到一丝无奈。
父子对峙,末了,皇帝长声一叹,”罢了,你先回去冷静冷静。“
知道此事一时急不来,李君照当即告退,自回去筹谋不提。
云意和华殇回府时,心急如焚方语梅当即迎上来:”夫君可回来了妾身好生担心。听说宫中出刺客,太子命人将妾身先行送回府中夫君没事就好。“她松了口气,余光瞥了眼华殇,听说那刺客是他?
”没事。夜深了,早点回去歇着吧。“云意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并肩走入屋内。
屋内却有意外娇客。
”民女见过左相大人。“灯火明亮,却见一对姐妹花盈盈拜倒,虽荆钗布裙,然容色动人,仪态端方,显示良好教养。
”这是?“云意狐疑,却见苏遂走了过来,”公子,这二位乃是舍妹。“
”民女苏晴(苏雨)多谢大人搭救之恩。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请受小女子一拜。“两姐妹再次施礼。
原来是苏遂贬为官奴的姐妹,云意恍然,端详了番,年长的叫苏晴约莫十七八岁,细眉娟目,容貌端方,气质娴静,略小的叫苏雨约莫十五六岁,长得娇俏可人,大眼睛很有神,看起来像个伶俐的。
”不过举手之劳。“云意淡淡道,”既已脱奴籍,日后便好好为自己打算。“
”民女姐妹想留在府中,报效大人之恩。“苏晴拜道。
云意看向苏遂,见他点头,竟是不反对。也便懒得费神,转头对方语梅道:”既如此,语梅你安排吧。本相累了,有话明天说。“说完,自带了华殇回自己院子。
苏遂看她出了门,目光一转,落在方语梅身上,见她神色隐含失落,不由心下黯然。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虽只见过几面,身影却在脑海挥之不去。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原云意竟不懂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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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小韩知鱼亲的鲜花。话说,亲耐滴,好歹给偶留个字啊
☆、060 别吓爷的宝贝
云意住的院子里通火通明,意外的是,风息和子幽俩人竟在廊下对弈。听得动静,两人转过头来,风息对她温柔一笑,雾气氤氲的眸如有红莲盛开,艳艳逼人。
子幽还是那张面瘫脸,“爷回了?”
云意点头,她走过去,在风息身边坐下,“宫里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不然也不会刻意在此等候。
“嗯。”子幽依旧寡言。
风息温柔地将她散落的发丝拨至耳后,温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你觉得呢,风息。”她凝视他,目光中有自己亦不知道的期盼。
风息垂眸一笑,“何必问我,云云,你懂的。”
云意轻轻摇头,她懂,却又不想懂。即便皇帝下了禁令,然怎么堵得住悠悠众口,今夜之事很快就会传遍街头巷陌。届时,华殇只怕成为众矢之的。就是左相府也会因此遭到攻讦。
满朝文武定不会赞成他当皇子。皇帝与众臣同心,太子独木难支,只怕华殇不能留在京都。
只是——“让华殇离开?”她不愿。
风息还未回答,便听到一声干脆地拒绝“我绝不离开。”众人回首,只见华殇走了进来,明亮灯火下,他的神情格外执着,眼神亦透出金石般的光芒,不可摧折。
风息转头看着他,目光如雪:“即便留下会丢掉性命,甚至会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