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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自回忆中抽离,点点头:“瞒着华殇也好,省得他担心,然,皇帝醒了?还召见他?”云意不禁有些担忧,“可有暗中派人跟着华殇?”华殇虽表面对父母之事不在乎,然儿女对父母的儒慕之情乃天性,万一皇帝打什么歪主意莫非真要让他提前“退休”。
“嗯。”子幽顿了下,又道:“还有,夫人今日上香,至今未归。我已命人出去寻找,目前尚未有消息。”
“什么?”闻言,云意霍然弹坐起身,一时扯动伤口痛得冷汗直冒。
“爷!”子幽急忙按住她的双肩,扶她小心翼翼地靠坐好,云意白着脸,轻轻吸了口气,“语梅失踪了?今日我在山道上遇上她,还特地叮嘱她早些回去。府内的护卫和暗卫都有安排,想不到、还是出事了。”
“是我思虑不周。当时应先将她送回府的。”云意颇有些自责,当时只顾急着追寻“姬允祯”,却忽略了语梅的安危。
“会没事的。”子幽犹豫了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但愿。”云意顺势捉住他的手,拉他坐下,将脑袋靠上他的肩膀,“抓语梅无非两个目的,要么企图从她口中得到关于左相府的信息,要么就是想以她来要挟我。目前,对方尚无动作,语梅应该还算安全。只怕对方问不出什么,一怒之下痛下杀手。”毕竟方语梅名义上是左相夫人,却形同摆设。
背后操纵之人,会是百里嚣吗?包括姬允祯,还有今日那鬼族。百里嚣将势力渗入大禹,是想兵不血刃拿下大禹?从前两国国土并不接壤,而今隔在中间的晋国成了大燕的附属国,大燕又日渐强盛,以百里嚣的野心,定是不甘于此。
百里嚣,哪怕是为了你我之仇,我也绝不让你阴谋得逞。你的野心,将终结在我云逸手里!
而即将到来的大燕国使团访问,那就是你我宣战的开始。
*
雅室中,烛光摇曳,一人持剑对着火光,兀自沉吟。
男子穿着深紫色镶金边的窄袖子胡服,愈发显得身材挺拔颀秀,巍巍如玉山。他肤色玉濯,五官精致,棱角分明,剑眉如峰,鼻若悬胆,唇如涂丹,一双深邃眼眸,如盛星月,璀璨逼人,却又幽深神秘,浩瀚如宇宙,让人神往。
如玉雕的手指紧握剑柄,双目久久注视着泛着诡异黑蓝色的剑身,凝定的侧脸,皎皎如山中月,冰凉透彻似月下泉,如诗似画,美绝人寰。
跪在地上的女子,在压抑的沉默中,不经意抬头,见此情此景,不禁怦然心动。她眼眸似被点了火,亮得逼人,透着热切。
“媚姬。”长剑蓦然刺来,媚姬大惊失色,那剑尖坎坎停在胸口处,只要再进寸许,就可以将她刺个透心凉。
“媚姬无状,主子恕罪。”媚姬浑身冰凉,吓得动也不敢动。剑上,可是剧毒。
百里嚣冷冷俯视,醇厚的嗓音毫无温度:“你擅作主张,暴露了万佛寺,此乃大过。心生暗鬼,对主子无礼,乃小过。然,无论过错大小,只要犯错,就必须受到惩罚。”
媚姬冷汗涔涔,以额贴地:“媚姬知错,主子饶命。”想到主子的手段,只觉手足冰凉,恨不得狠狠甩自己一巴掌。主子虽是容貌冠绝天下,却手段酷烈,冷绝无请。她竟然色迷心窍,胆敢对他心生琦念,死还是轻的。
正惶恐不安,却听得他冷声道:“念你尚有可用之处,这条命就且寄下罢。”
“谢主子宽恕。”媚姬浑身一松,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起吧。”百里嚣收了剑,转身坐下,“说罢,什么事?”
媚姬眼珠子转了转,道:“主子的剑,是怎么回事?”
霎时,如刀剑般的目光刺来,媚姬不禁捏了把汗,暗恨自己这口无遮掩的性情,幸而,那威压不过瞬息,百里嚣淡声道:“剑上剧毒,来自一人之血。”
“血?”媚姬惊愕,“谁人之血,竟深藏剧毒,霸道如斯?”
“临渊。”百里嚣薄唇轻吐,眼底划过一道冷芒,“他与原云意什么时候搭上了关系,缘何没有向朕汇报?”今夜一战,折损了好些属下。且就连他自己,都差点着了道。还有、原云意那一巴掌抬手触了触脸颊,虽红印已消,当时那种火辣辣之痛还残留脸上。像是一道屈辱的印记。
他堂堂大燕天子,竟被别国臭名昭著的佞臣扇了耳光,此仇,不可不报。
寻思之间,听得媚姬道:“主子恕罪。因通天塔素来神秘,行事低调,与原云意也从无交集。属下等大意了,竟没发现二人之间有了勾结。但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密切关注二人动静,随时向您汇报。”
顿了下,又道:“主子,原云意的夫人方语梅就在属下手中。”
“哦?”百里嚣眉毛一轩,“可有问到什么?”
媚姬轻轻摇头,有些失望:“属下试过,方语梅她对原云意之事,几乎是一无所知。据属下观察,方语梅不过是左相府的摆设,原云意对她毫无情意,也几乎从不踏足她的院子。”
百里嚣沉吟,“他果然好男色?”
“是。他与叫华殇的护卫形影不离。还有与原风息,多有暧昧。”媚姬对此倒的关注颇多,回答得很笃定,“不过,他似乎是长情之人,对华殇情有独钟。后院三百多男宠不过摆设。也因此,美男计根本无法施展。”
“长情?”百里嚣玩味一笑,只觉得这个字眼用在原云意身上实在是种讽刺,他弹了弹剑柄,漫不经心道:“不过是没遇到真正的绝色罢了。让人尽快物色,若是能迷了他神魂,朕要拿下大禹也就省事许多。”俗话说,色令智昏,不信**熏心的原云意能过了美色那关。
媚姬目光微闪,主子的意思想要将原云意收为己用?好直接操纵原云意将大禹国收入囊中?可是,那她打算将原云意皮囊剥下收归己用的计划岂非落空?想到自己令人倒胃口的脸面,媚姬有些不甘心没有女子不爱美
纵然不甘愿,还是恭恭敬敬应了声:“属下遵命。”
“至于方语梅,暂时不必动她,反正没有多少利用价值,反倒还会打草惊蛇。把她送回府去,设法将谎圆过去。眼下,左相府防卫得滴水不漏,想要安插棋子很困难,你待在方语梅身边,须得小心谨慎,切莫露出马脚。”
“是。”
“在府中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有。”媚姬连忙从袖中掏出几件物事,恭敬地呈给他。
百里嚣先拿起精巧的弓弩,微抬眼帘:“这是连弩?”
“是。”
“谁人所造?竟然比我大燕国的还要精巧许多,甚至连我大燕国刚刚研究出来的准星也有你确定,这弩非我大燕之物?”
媚姬抬起头:“这连弩乃是属下眼下所假扮的苏雨之胞兄苏遂制造,不过,听说图纸乃是原云意所画。”
“原云意?”百里嚣有些怀疑,“他若有这能耐,何必等到今日才造?估计是他好大喜功,将功劳揽在己身,也好向皇帝卖好。”
“这个又是何物?”百里嚣放下连弩,拿起管状物事,媚姬连忙解说,“此物称望远镜,据苏遂所言,这个也是原云意画的图纸。此物乃是用玻璃镜和铜管制作,可将远处景物放大拉近。”
百里嚣闻言,颇有兴致地摆弄了一下,不禁微微一笑:“虽是粗糙之物,确也心思奇巧,或可用于征战。”
“这个呢?”他随手拿起另一样东西,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纸盒,外面画着图案,是一把燃烧的火焰,抽出小巧的盒子,里面叠放数十根小木棍,棍尖裹了一层黑色的东西。
媚姬小心翼翼瞟了眼主子,才回道:“这个乃是新造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属下还没打听出来。许是原云意下了命令,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苏遂硬是不肯松口。只说这是利国利民的东西,而且制作起来十分危险。”
百里嚣含糊地应了下,他盯着盒子的外观,有些心不在焉。这些奇巧之物,让他想起了她。小雅,她亦多奇思妙想。无论是新奇的曲子,还是惊人的弓弩、玻璃等物,还有那些稀奇古怪却又很是得用的点子。若没有她,只怕大燕国眼下也不会发展成这般规模。
只是伊人已逝
“主子请宽限些日子,属下一定尽快打听出此物为何。”媚姬久久得不到回应,未免有些惶恐。
“嗯。”百里嚣回过神,看了她一眼,“很好。继续密切关注左相府一举一动。还有,苏遂此人,确是人才,要尽量笼络。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须尽早除去。”
“属下遵命。”
百里嚣把玩着那小盒子,冷冷一笑:“朕猜这必是原云意打算在使团来访时,在各国面前展出之物想在我大燕国面前炫耀,未免不自量力。眼下这些东西已被我大燕掌握,届时,定要让他跌个灰头土脸,颜面无存!”
“你先回去,无重大之事,不要再联络。以免被原云意察觉。”
“是。属下告退。”媚姬躬身退下。
百里嚣默了下,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目光落在桌上的长剑,神情几分恍惚。这剑本是一对雌雄剑,乃是小雅费了心思请了名震江湖的铸剑大师所铸造,她持红颜,他佩君子。
如今,红颜已失,君子也将不存了吗?
小雅。心中默念,眼前仿佛又是他一箭射向她时,她那悲痛欲绝的脸,心口蓦然一痛,百里嚣皱眉闷哼了一声,神情有些痛苦。他闭上眼睛,手紧紧握住那剑柄,忍痛咬牙道:“小雅、小雅,又是你我百里嚣,不能有弱点。绝不能被任何人牵绊。哪怕、是你,也绝不能!”他蓦然睁眼,划过一道狠决的光芒,手腕猛然一震,听得清脆的断裂声,手上的剑竟寸寸断裂,“啪嗒啪嗒”掉落桌面。
*
皇帝寝宫,帘幕低垂,儿臂粗的宫烛照耀下,周围摆设,宝光闪耀,璀璨逼人。华殇目不斜视,径自步入内殿之中,龙塌之前,他驻足施礼:“草民参见皇上。”眉眼压得极低,始终不曾抬头看那躺在床榻之上的人一眼。
“不必多礼。”皇帝的声音虚弱非常,空气中浓重的药味混杂着炉香,散发着腐朽之气,令人感觉分外窒闷。
皇帝静了静,轻咳嗽道:“孩子,坐吧。朕今日召见你,不论君臣,只论父子。”
父子?他不是不肯认自己?华殇蓦然抬头,眼底是难掩的惊异。触及他和蔼的微笑,慈爱的目光,心底竟泛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皇上——”他声音涩哑,压抑莫名,默默注视着他,不过数日,威风凛凛的皇者竟枯槁至此,仿佛奄奄一息的模样,让他的心莫名地揪了一下,“不必如此。草民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敢与天家论及父子。”
“孩子,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不认你。”皇帝叹息,怅然若失,“然,你要明白我是皇帝,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不是不认你,而是不能认。”
“草民明白。”华殇抿了下嘴角,心中五味杂陈。
“不。你还是怪我。”皇帝苦笑道,“你和意儿都怪我。”华殇身躯一震,“皇上多虑了。此事,本就是草民的不对,皇上宽仁,不予治罪,草民感激不尽。”
皇帝定定看着他,“你可知,意儿也是朕的孩子。他与你,乃是手足兄弟。”
华殇身体蓦然绷紧,“草民”不知二字在嘴边辗转,终还是老实答了句,“知道。”
“你知道?”皇帝有些生气,指着他,气喘得厉害,“你知道竟还、还与他做出那等违背伦常之事,你——”
“皇上、请保重龙体。”华殇面露担忧,见他似乎要背过气去,心底很是不忍,上前一步,想要给他顺一顺,却被他挥开,不由黯然地退回原位。
皇帝好不容易缓过气来,重重叹道:“你们实在太令朕失望了。你要知道,此事非但害了自己,还会连累意儿。你是无官无职,也就罢了。但意儿,官场如战场,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你、你是在害他,而非爱他!”
语重心长一番话,华殇听来字字锥心,眉间忧伤如能滴出水来,他皱着眉,紧紧抿着嘴角,不发一言,脸色却微微泛白。
他不想害雅雅,但是也不想离开她。老天为何如此残忍,让他如此苦苦挣扎?
皇帝察言观色,当即下了一贴猛药:“意儿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地位,全依仗朕的扶持。一旦朕驾崩,照儿登基,以他对意儿之厌恶,意儿下场定然凄惨万分。你若为他着想,当自行离去!”
华殇震颤,不禁反问:“我若离开,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吗?”未必吧。太子也许还会因此迁怒雅雅。
皇帝深深看他一眼:“只要你肯离开,朕可确保意儿平安无事,而且,依然可以做他的丞相。”
华殇直视他,“你真可以保她平安无事?”
“朕金口玉言,岂容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