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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中旬,家属又被获准探望。奥利维亚裹着厚厚的棉衣出现在了派普面前,她的脸颊冻得通红,看起来精神不错。她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方盒子,它刚刚被美军看守打开检查过了。
“生日快乐,约亨。”奥利维亚把小盒子放到了派普手中,还探过身体亲了他一下。1月30日是派普31岁的生日。这几年他几乎都是在战场度过的生日,几乎已经快要忘记了,有家人陪伴的生日是什么滋味。
“谢谢,我的丽薇。”派普深深地凝视着奥利维亚,眼神中似有说不完的话。
“孩子们都很好。海尼的功课很优秀,埃尔克已经会写字了。郝斯特和凯瑟琳经常来看望我们,格蕾丝和亚历克斯与咱们的孩子相处的非常好。。。。。。”奥利维亚滔滔不绝地和派普说着家里的情况,照例是报喜不报忧。
去年年底,盟军在战后开展的“去纳粹化”行动发展到了巴伐利亚。不知是被举报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郝斯特被列入了“黑名单”。他被美国人带走进行“政治教育”了,将近一个月音信全无。快让凯瑟琳急疯了。好在临近圣诞节的时候,郝斯特被放了回来。他被拉到了一个全封闭的地方进行再教育,等新年过后,还要继续被荼毒。书店经营不下去了(虽然战后这种精神文化经营本来就不景气),好在还有地租可收,日子不至于过得太惨。
奥利维亚自从“那晚”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埃文斯。到不是她不想去找他,而是埃文斯开始躲着她了。奥利维亚不知道埃文斯是否兑现了他的承诺,只好硬着头皮在军官宿舍门前守着。终于有一天被她堵到了埃文斯,还没等她开口,埃文斯留下一句“你放心吧”就匆匆躲开了,仿佛她是瘟疫。
那天晚上,当奥利维亚躺在床上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汹涌。埃文斯俯下身体,静静地注视着她。之后,细碎而灼热的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脖颈上。奥利维亚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床单,指甲几乎快要将它攥破了。当她胸前的扣子被解开之后,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可就在这时,一切都停止了。奥利维亚胆战心惊地睁开眼睛,却见埃文斯用悲伤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奥利维亚,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的事情,却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了。”
“奥利维亚,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可你为什么是德国鬼子的妻子?”
“奥利维亚,你根本不知道我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什么!”
“奥利维亚,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恨德国佬儿?”
“奥利维亚,你真的那么爱他吗?就算是让你为他去死,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奥利维亚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可阻挡的坚定不移。
“奥利维亚,你走吧。”埃文斯颓丧地说道,他支起身体,坐在了床边。
“你。。。。。。”奥利维亚小心翼翼地看着埃文斯,她眼角的泪痕未干,用双手捂住了胸口。
“奥利维亚,我曾经爱过你。你是我回忆中唯一的美好,我不想将这唯一的美好亲手毁掉。”
不论有多么不愿意承认,不论他之前曾怀着多么强烈的复仇心理,埃文斯在看到奥利维亚的眼泪时,还是心软了。他早已习惯了铁石心肠,却输给了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他依稀看到,梳着麻花辫一席长裙的奥利维亚,手捧书本在菩提树下微笑着等待他的模样。
“我会想办法的。”埃文斯说道。
Chapter 269 生日快乐
“丽薇,我很抱歉。我连累了你。”派普愧疚地看着妻子,他用手包裹住她如今布满茧子的小手。“我曾经说过,爱你和保护你是我一辈子要做的事。可是现在。。。。。。”派普难过到说不下去了。
“别这么说,约亨。你知道我不在乎。”奥利维亚用脸颊轻轻蹭着派普的手背。曾经厚实有力的手如今变得干瘦不已。奥利维亚心疼地抚摸着他的手指。
“可是我在乎,丽薇。我不能保护你,这是我最痛苦的事。”派普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脆弱,奥利维亚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掌心相贴,彼此传递着心底的温度。
“丽薇,如果遇到合适的人,就离开我吧。”派普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听在奥利维亚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
“你说什么?”
“你可以考虑改嫁的,丽薇。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派普将手抽了出来,垂下了眼帘。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待妻子的反应。
“约亨,你不要我了?”奥利维亚可怜兮兮地看着派普,还带了点哭腔。
“。。。。。。”我怎么会不要你,丽薇?这是派普的心里话,却无法对妻子言明。他最怕看到奥利维亚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奥利维亚难过的时候,他甚至比她还要痛苦。可是为了她的幸福,他不得不狠下心来不去理会妻子的伤痛。
“嘻嘻!”奥利维亚突然间笑了起来。让派普愣了一下。只见奥利维亚咧着嘴笑眯眯地看着派普,看起来颇为得意地说道,“约亨,要是几年前你说这样的话,我肯定会大哭一场的。但是现在我不会了。我知道,你离不开我,就像我离不开你一样。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会不为所动的。我们是一体的,不论什么都无法将我们分开。”说到最后,奥利维亚的语气凝重了起来。
“不论未来有多艰难,不论你要在这里待上多久,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你就是赶我走,我也要赖着你。”奥利维亚耍赖般地说道。她尽量将语气放得轻快些,将气氛调节得轻松些。派普的话题太沉重了,她坚决拒绝这种提议和假设。
“丽薇。。。。。。”派普动情地看着妻子,他的手抚上了奥利维亚的脸颊。他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但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它们就不见了。
“丽薇,别再去求那个美国人了。”派普有些哽咽了,他咬紧牙关,拼命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他不想让妻子看到此刻软弱的自己。“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你受到哪怕一丁点的伤害。”
“可是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你遭受折磨。”奥利维亚抬起上身,捧着派普的脸,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触。一旁的美国看守轻咳了一声,提示两人注意收敛。
他该如何开口?一向伶牙俐齿的派普居然也开始为难。他心乱如麻。无数种可能,无数种假设如同蚂蚁般啃噬着他的心灵。奥利维亚,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派普最不敢想的就是那一种结果。那个结果将彻底宣判他的死刑。
“约亨,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奥利维亚没有理会美国人的提示,将嘴唇凑到了派普的耳边,用极低地声音说道。其实美国人压根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奥利维亚还是不由自主地压低了自己声音。
“我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他是柏林大学的交换生,而那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奥利维亚的气息拂过派普的耳廓,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到妻子了。他贪婪地呼吸着只属于她的气息。她的身上总有一股清香的味道,不像很多女人总是被浓烈的香水围绕。
“他并没有为难我。”聪明如奥利维亚如何不明白丈夫的心结所在,她温柔地向他解释着,“如果他和你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那他一定不是在针对你。而是针对所有的德国人。”奥利维亚并没有想到埃文斯会向派普透露自己去找他的事,她瞬间明白了埃文斯的用意。他想瓦解派普的意志,这在一定程度上奏效了——但派普有着典型普鲁士军人的特质,可以受伤,但永远不会倒下。
“他为什么那么好心帮助你?”派普非常不喜欢趾高气昂的埃文斯。他总觉得他在密谋着什么阴谋,“你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骗了。我可以承受得起任何痛苦和折磨,只有你。丽薇,只有你的痛苦是我无法承受的。”
“他曾经爱过我。”奥利维亚继续着自己的报喜不报忧,所有的前情后果都被她忽略过去。她只对他说最简单直接的理由。
“小姑娘,你以前没告诉过我。”派普知道妻子从不会撒谎,他多日来心中压着的重担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将侧脸贴在了她的脸颊上,细腻的触感让他愉悦不已。
“我怕我的约亨乱吃醋。”奥利维亚笑着哭了出来。派普干脆站起身,走到妻子身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不论如何,丽薇,不要再去找任何人了。”派普闷声说道,“美国人找不到更有利的证据。他们奈何不了我。我想,我会被关上很多年。”
“那我就等你出来。”奥利维亚说道。
“也许那时候我头发都白了。”
“我愿吻到你白发苍苍,吻到你额头皱纹丛生,吻到你安然辞世。只要你给我这个机会,约亨。”奥利维亚轻柔地抚摸着派普削瘦的脸颊,他下巴上的胡茬长出来了不少,有些扎人。脸色也不太好,眼底一片青黑。除了一贯坚定的眼神,他已经和当年意气风发的战士判若两人。
“丽薇。。。。。。”派普再也顾不得旁人,呢喃着吻上了妻子温软的嘴唇。他们忘乎所以地汲取着彼此,传递着爱与勇气。
“嗯——哼——”美军看守再也忍不住了,他提高了声调。尖锐地清着嗓子。可惜面前的两个人根本无视于他的存在。
“生日快乐,约亨。”片刻之后,奥利维亚轻喘着说道。
“你对我说过了,丽薇。”派普提醒道。
“我想再说一次。”
“替我亲亲孩子们,替我祝小格蕾西生日快乐。丽薇,记住我的话,别再去。。。。。。”
“我知道了。约亨,你现在可真啰嗦。”
Chapter 270 探寻
在梁紫苏看来,施特雷洛是一个有着极好脾气的人。不论怎么被“蹂躏”,都不会轻易发怒。但事实证明,施特雷洛和很多人一样,所谓的好脾气,是在没有触及底线的情况下。这不,就在他们两人在美国的生活已步入正轨的时候,施特雷洛发怒了。
事情还要从那个倒霉的飞机制造厂说起。
去年8月份,施密特为施特雷洛介绍了一份在飞机制造厂的工作。施特雷洛问清楚了制造的是运输机,这才放心大胆地去上班。前几个月,他的职场生涯还算称心如意。虽然呆头呆脑(梁紫苏语)的施特雷洛有时会感觉到经理对他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但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最近一个月,施特雷洛无意中在一名技师那里发现了战斗机的图纸。开始他以为飞机制造厂里都会有不同类型飞机的图纸,但后来他发现了更多这样的图纸。他识别出这是一种新型的战斗机,应该是在战后正式研发出来的。施特雷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有一天他自己偷偷跑到了制造厂的另一处厂房——与他工作的地方相距十几公里,平时他只听其他员工提到过,但从未去过。这一去的结果令他大为震怒,原来他供职的制造厂除了运输机之外,还制造战斗机!
施特雷洛简直要气疯了,他怒气冲冲地去质问经理。那个美国人一脸茫然的表情让施特雷洛意识到自己的质问根本毫无立场。这是美国人开的飞机制造厂,为美国生产战斗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经理带着歉意地承认自己没有向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完全吐露实情,但他也是考虑到也许作为德国人的他们会忌讳这里制造战斗机,所以才有所隐瞒的。他还说他真心把施密特和施特雷洛当做朋友,不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因此而受到影响。施特雷洛没能接受经理的解释,怒火冲天地回到了家里,他脸上的表情吓了梁紫苏一跳。
“汉索尔,你怎么了?”梁紫苏凑到施特雷洛身边问道。她从未见过施特雷洛生气的样子,这让她感到既惊讶又有趣。
“……”施特雷洛显然气得不轻,焦糖色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到底怎么了?”梁紫苏碰了碰施特雷洛,“和同事闹矛盾了?”
“埃拉,你知道吗,我上班的那个制造厂居然生产战斗机!”施特雷洛大声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战斗机?不是运输机吗?”梁紫苏疑惑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谁知道他们一直在隐瞒我!”施特雷洛的眉头紧锁,双拳紧握,看起来像是要和谁打一架的架势。梁紫苏在一旁居然有些暗爽。哈哈,从来没见过呆瓜气得脑顶冒烟的样子,真应该拿相机拍下来!
“那个……他们生产战斗机……”梁紫苏拼命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以防不小心笑出来,“给美国生产的?”
“是的!”施特雷洛更生气了。
“施密特不知道?”
“看起来他也不知道!”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要辞职!”施特雷洛坚决地说道。
“你考虑清楚了?”
“是的!我是个军人,怎么能帮助敌人生产武器!”施特雷洛的军人特质又显露了出来。虽然他很早就开始质疑和反思这场战争,但他时刻都没有忘记美国打败了自己的祖国。他在潜意识里,一直都将美国视作敌人。即使他现在生活在这里。
“最令人气愤的是,工厂里面还有德国员工!他们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有问题!他们怎么能帮助外人威胁自己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