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嘬了下牙花子,自言自语地嘟囔一句:“唉,倒霉,出门的时候没看天儿。”
让冯爷的冷脸子弄得婉茹心里窝了一口气,晚上遛狗的时候,她养的那只爱犬又跟小区一个邻居的狗咬了起来,两只狗先是对着叫,后来跑到一块,互不相让, 对掐起来。邻居家的那只狗,把她的爱犬咬下几撮毛,让她心里又熬忄舀了一宿。她觉得这不是好兆头,劝钱大江息事宁人,别再和小湄较劲了。钱大江哪儿能听她 的?
“你哪儿懂这里的事儿呀?”他把婉茹数落了一顿。弄得婉茹心里又撒了把盐。
第二天一早,天下起了小雨,气温阴冷潮湿,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灰暗,心口窝直发堵,她很想找个地方发泄一下,好像嗓子眼憋着一口痰,不吐出来,心里别扭。她给小湄打了电话。
第二十二章
小湄这些日子,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她长这么大哪儿打过官司?而且要跟自己的亲哥哥亲姐姐打官司。您说她心里能不长草吗?
张建国也麻了爪儿。您让他到地里拔草,这活儿他干得了,可是让他拔小湄心里长的草,那他可就没本事了。他也是“法盲”,一听打官司,别说给小湄心里拔草了,他自己心里也长了草。
两口子当初卖画儿时的那股子喜兴劲儿早就烟消云散了,这会儿是你看我,我看你,天天对着脸儿叹气,叹了半天气,似乎也拔掉了心里长的草,他们的唯一希望都放在了冯爷身上。
可是冯爷自打撂下一万块钱以后,一直也没照面儿。这让小湄心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正这工夫,接到了婉茹的电话。
“您找我有事儿?”小湄纳着闷儿问道。
她的心本来就在半空儿悬着,听婉茹找她,生怕她又插一杠子,节外生枝。
“小湄,嫂子找你没别的事儿,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这些日子,我心里憋闷得慌,有些话,不跟你说,我得憋死。”
小湄心里忽悠一下,钱大江再无情无义,也是自己的亲哥,婉茹是自己的亲嫂子,宁可自己憋屈死,也不能让嫂子憋死呀!她的心软了。
“那好,您来吧。”小湄在电话里说。
婉茹见了小湄,像抱了屈的儿媳妇,见了自己的娘家人。小湄见了婉茹也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学生,见了自己的家长,俩人戚戚哀哀地先抱着哭了一场。说着说着 便说到了钱大江,说到了眼面前儿的这场官司。小湄原以为婉茹会为钱大江找什么托辞,没想到她说:“如果大江非要跟你打这场官司,我就准备跟他离婚。小湄, 我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这是我的真心话。”
“什么?您要跟我哥离婚?”小湄一时间又没脉了。
“是的,小湄,这件事儿已经折磨我好几天了,我真没想到大江会为一幅画儿,跟你这么没完没了。他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对待你呢?太过分了!我快跟他磨破 嘴皮子了,他都不领我的情,非要看你好瞧的。大妹子,你说这么无情无义的人,我还怎么跟他一块儿过?他对你都这样,将来对我能好得了吗?”
小湄说:“嫂子,您可别说这话,他跟你可是两口子。你们成天在一块儿,搭起桌子就吃饭,铺上褥子就上床。跟我不过有这么一层兄妹关系就是了,您可别多想。”
婉茹道:“不是我多想,是他干出来的事儿,逼得我得多想。其实他的两个姐姐都听他的,我不能说她们怎么样。关键在他。我已经跟他说好了,只要他一定要跟你打这场官司,那我就跟他打一场官司。”
“您要打什么官司?您可别再提官司这俩字了,我一听这俩字,心里就堵得慌。您别打官司了,干脆打棺材吧,把我装里头得了。”
“嗐,我打棺材干吗?我要跟他打官司离婚。”婉茹说。
“怎么,您真要离婚?”
“嗯,我真不打算跟他一块儿过了。”
“您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为一幅画儿,我不但挨了坑,还让你们两口子分了家,嫂子,您说我这不是把你们全害了吗?您可千万千万别别打棺材,不不,别打官司!您要打官司离婚,不如找根绳,让我先死了吧。”小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抱着婉茹又哭了起来。
这边儿,一个要寻死寻活要上吊,一个哭着喊着要离婚,正闹得悲悲切切,那边儿钱大江却跟陈律师紧锣密鼓地寻找证据,要跟小湄对簿公堂。
冯爷这儿却姜太公手拿鱼竿儿,稳坐钓鱼台。这天晚上,他跟胖子“大扁儿”在长安大戏院看完《四进士》,吃了宵夜,又找了家茶馆,坐下喝茶。
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多了,冯爷透着有精气神儿,他的脑子似乎还沉在剧情里,刚一落座儿,便扯着嗓子来了一段宋士杰唱的“西皮摇板”:
“儿看得清来认得明(呐呃),为父的边外去不成(呐)。来来来同把察院进(呐)进,尊声青天老大人。非是百姓告得准,皆因是大人你查得清。官司本是百姓告,无有状纸告不成(呐)。宋士杰打的是抱不平(呐),你要(呀)那柳林写状(啊)犯法头一名(呐)!”
“大扁儿”听他唱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了一句:“冯爷,这可是茶馆,不是按察院。我怎么成了犯法头一名呐?你呀,可真是爷!”
冯爷摸了摸他的大肚子笑道:“‘大扁儿’,我让你当一回宋士杰如何?”
“大扁儿”笑了笑道:“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知道我为什么请你看这出戏吗?”冯爷的“阴阳眼”突然左右一翻,那只小眼露出一道灼人的光亮。
“这,你是想让我捧角儿?”“大扁儿”眨了眨眼,纳着闷儿问道。
冯爷干笑了一声:“捧角儿?嗐,现在的京剧演员,你把他捧上天,他也成不了马连良。捧他?我让你捧捧我!”
“捧你?”“大扁儿”忍不住笑了:“你还用捧?你不就在天上了么?”
“我他妈怎么跑天上去了?哈哈,‘大扁儿’不跟你逗闷子了。说真格的,那幅齐白石的《葫芦》,你打算要还是不打算要?”
“当然打算要,咱们不是说好的吗?”
“多少钱也要,对不对?”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好,是个爷儿们,那你就当一回宋士杰!”冯爷一拍桌子说。
“你是什么意思?”“大扁儿”让冯爷的这句话给说懵了:“难道这幅画儿你?”
“有人开价一个亿,你要不要?”
“他只要敢开价,我就敢出手!”
“好!那咱们就拍卖会上见!不过,你放心,我会对得起你。”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真的,多少钱我也要!你是爷,我也不是当孙子的。”“大扁儿”淡然一笑说。
第二天,冯爷让董德茂给那位陈律师打电话,把他约到一个茶馆,俩人见了面。
陈律师对冯爷早有耳闻,但是从没见过面儿,他只知道冯爷是个怪诞之人,可没想到他会这么怪,一见面,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你是律师?”冯爷的“阴阳眼”扫了陈律师一下。
“是的,这是我的名片。”陈律师恭恭敬敬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冯爷。
冯爷接过来,看也不看,随手扔在桌上,冷笑道:“如今你们这些当律师的,是吃了原告吃被告对吧?说吧,怎么个吃法?”
“您别这么说呀?律师是神圣的职业,是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陈律师让冯爷弄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
“你敢在我面前说神圣俩字?还主持公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
冯爷猛地一拍桌子,那双“阴阳眼”上下一翻,同时射出两道犀利的光亮,直刺陈律师的那双戴着眼镜的小眼,他不由得吃了一惊。
“哈哈。”冯爷冷笑一声,戳腔道:“公道?公道什么?你说说看!一个五十多岁的下岗职工,为了治病,把她爸爸给她的一幅画儿卖了,卖了不说,还让人蒙 了,临完到手四万多块钱,有人他妈的就瞧着眼儿绿了,要把她告上法院,说她独霸遗产。四万多块钱,不够有权有钱的人吃一顿饭的。你问问钱大江给人家鉴定一 幅画儿,拿多少‘喜儿’?装什么大个儿的?这是他亲妹妹呀!弄得人家带着病身子寻死觅活的,这叫他妈的公道吗?公道?我操公道它姥姥!”
这番话像是抽了陈律师几个大嘴巴,他一时哑口无言,乱了阵脚:“这这您听我说”
“听你他妈说什么?听你找我要举证材料,一起合谋去害人吗?”
“不不,冯老师,您先别发火儿,我找您来也是寻求法律的公正性,并不是想加害谁。”陈律师咽了口唾沫,稳了稳神说。
陈律师毕竟是律师,虽说刚跟冯爷见面,差点儿没被他一上来的这三板斧给拍在这儿,但他还是见过世面的人,他知道什么叫以柔克刚。
“法律的公正性是什么?你说!”
“当然是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事实是客观存在的。法律,跟您刚才说的人情是两码事儿。虽然钱小湄是下岗职工,是弱者,值得我们同情。但如果用 遗产法来裁决她手里的这幅名画儿,那么作为遗产,它就应该属于原告三个姐弟和钱小湄所共有。钱小湄一个人不能独自占有。当然,您主张的要对钱小湄有同情心 是另外一回事儿,法律的公正性就是如此,这是不容置疑的。至于说钱家的遗产除了这幅名人字画以外,还有没有其他财产,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举证,我不能妄自 推断。”
陈律师是湖南人,在上海念了几年大学,以后又去英国啃了几年洋面包,专攻法律,拿到了法学硕士学位,可谓中西法理通吃。他知道当律师得有辩才,有辩才 首先得有口才,所以上大学的时候就嘴里含着水果糖背绕口令,虽然说不上能言善辩,但在出庭的时候,往往也能口若悬河。不过到了冯爷这儿,您别说口若悬河, 就是口若悬海,也得被他的那双“阴阳眼”给弄哑巴了。
“你别上我这儿屎壳郎钻面缸,假充小白人儿了。卖学问你还差点儿,什么法律的公正性?你公正吗?有钱人拿穷人开刀这就是你说的公正?”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说什么呀?我问问你,‘狗咬吕洞宾’这句话你知道不知道?你不是法学硕士吗?今儿我考考你,你要是能把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解释出来,这场官司你也甭劳神了,我当场给你拍出五百万块钱!”冯爷冷笑道。
陈律师也属于那种爱较真儿的人,随口问道:“你的话当真?”
“怎么?你还想让我立字据吗?不过,咱得丑话说到头里,你解释不出来,甭废话,你先给我到法院去撤诉。”
“那倒好说。您不是问我‘狗咬吕洞宾’吗?先说吕洞宾是谁,他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
“哪‘八仙’?”
“铁拐李、汉钟离、何仙姑、韩湘子、张果老、蓝采和、曹国舅、吕洞宾,对不对?”
陈律师掰着手指头数完,颇为得意地说。
冯爷撇了撇嘴说:“对个六猴 41 !‘八仙’有‘上八仙’、‘中八仙’、‘下八仙’,你能说得上来吗?”
“这我只知道‘八仙过海’的‘八仙’。难道‘八仙’还有上、中、下之分吗?”陈律师纳着闷儿问。
冯爷冷笑道:“要不我怎么得骂你呢。你们这些小年轻看问题,只看个大面儿,对什么都不求甚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知道点儿皮毛,就以为自己怎么着 了。‘八仙’的传说始于汉代,《太平广记》里引《野人闲话》,称西蜀道士张素卿绘八仙图,这‘八仙’里有李已、容成等等,一共八个人。元代也有八仙之说, 跟你说的‘八仙’也是两回事。现在流传的‘八仙’,定型在明代。‘八仙’分为‘上八仙’、‘中八仙’、‘下八仙’。‘上八仙’有王禅、王傲、孙膑、毛遂、 南极子等八位,‘下八仙’有柳下惠等八人,你说的是‘中八仙’,懂吗?接着说,‘狗咬吕洞宾’是怎么回事?”
“这还不好解释吗?不就是吕洞宾养了一条狗,这只狗后来对他变了心,把他给咬了,所以留下一个俗话,人们常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说得对吧?”
冯爷突然冷笑道:“对?我真想抽你一个大嘴巴!北京人有句俏皮话,老鸹头上插鸡毛,假装凤凰,你懂不懂?你呀,打磨厂的大夫,懂得吗(董德茂)!不是 我踩咕你,你呀,喝洋墨水太多了,民间老百姓的学问,你是蛤蟆跳井,一点儿不懂(扑通)!狗咬吕洞宾,就是狗咬吗?哼,你玩儿去吧!”
“那不明明是‘狗咬’吗,难道还是驴咬、马咬吗?”
冯爷干笑了一声,说道:“真是狗带嚼子,胡勒!我骂了你几句,也不白骂你,告诉你‘狗咬吕洞宾’,是‘苟杳吕洞宾’的讹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