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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民生至上（11）
“什么喜酒？”包仁杰又问，“去了哪些人？怎么没邀请你？”
“邀请了，”阎学来说，“我从来不去，没脸去。那村主任娶儿媳，发来好几份请柬，就他和党办主任去了，还有个司机。”
“嗯，”包仁杰说，“那你现在就给盘世力打电话，叫他马上回来！”
“请等等。”葛修明插嘴说，“包书记，对不起，我插一句。娶、嫁是农村的大喜事，正在兴头上，不要给他们泼冷水，让盘书记在那儿吃完这餐酒，实际上是我们对民间习俗的尊重，维护那里的喜庆气氛。现在时间不早了，吃了午饭再给他打电话吧。您看行吗？”
包仁杰点点头：“嗯，行，那就吃了饭再通知他。现在还有点时间，我们讨论一下，这乡里欠了那么多债，怎么办？谭书记，你看呢？”
谭礼嗫嚅着，说：“这，不是个小数，怕要从多方面想办法。老阎哪，你们乡政府和党委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阎学来说，“难啊，盘书记老不在家，找他商量都难，请两位书记今天一定抓住他好好研究一下，乡里的底子他清楚。”
午饭后，接到通知的盘世力匆匆赶回。据他说：“把乡里的底子都倒干净，总共只有几万块钱，是准备用来发年终奖和春节补贴的，几百万元的债是没法还了。
“没法还，也得还！”包仁杰说，“你们在花钱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的底子？怎么不量入为出？你们仗着自己在这里的权势无节制地赊欠、打白条，就没想过怎么还账？就没想想后果？把人家的店子吃垮了，还像没事一样，就没替人家开店的人想想？还好意思在人前晃来晃去而没有羞耻感？这吃喝账谁吃的谁还！关于基建、维修等的开销要甄别情况、分清先后，逐步偿还。春节前还一部分的承诺，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兑现，明年继续筹款还清剩余部分。在这些开销中，如有违纪*行为，希望自己主动交代，争取从宽处理，否则，一旦查出，绝不轻饶！”
最后研究的结果是，扣除部分干部的奖金甚至工资，将乡里的三辆小汽车卖掉两辆，并以办公大楼为抵押贷款一百万，全部用于还债，还不完的明年继续想办法，包括县财政适当的支持等。凡参与大吃大喝或有其他违纪违规的，先拿钱还债，待后视情节轻重予以处理。
之后，包仁杰问盘世力：“小岩村那位姓崔的村民家的房子盖好了没有？当初跟你约定的期限已超过了吧？”
“是，是过了。”盘世力说，“这几天我没去看，大概盖好了吧。”
包仁杰十分愤怒，他强忍着。盘世力的回答表明他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更谈不上亲自去办理，但眼下还不能处理他，而要责成他按要求偿还债务，包括他本人应还的一部分。便只是问：“你向谭书记汇报了没有？”
盘世力看看谭礼，不做声。
谭礼说：“让你亲自去办这件事，你是怎么办的？把上面的要求当耳旁风？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
盘世力仍不做声。
包仁杰说：“书记是共产党的书记，肩负着国家和人民的使命，你把国家和人民的利益放在心上没有？今天我和谭书记来就责成你做一回，你马上给小岩村打电话，问问情况。如果房子还没盖好，你负责把它盖起来，缺什么材料也由你想办法。当初谭书记就是这么给你布置的，你马上去办吧。”
盘世力离开后，包仁杰和谭礼一起召集阎学来等所有在家的乡干部开会，讨论还债问题。包仁杰指出说：“凡是不按规矩办事，乱开乱支、馋吃馋喝的，就要承担还债的任务，即使是扣工资、卖家产也要把债还上！凡是严守规矩、遵纪守法的，工资、奖金照发，还要表扬、评先进。今后无论是谁，都要按规矩行事，绝不可胆大妄为，凡有违纪违规的，一律严肃处理，希望大家多把工作和百姓的利益放在心上。”接着让大家讨论分工，落实还债任务。
第十一章 民生至上（12）
乡政府的前面有条小街，是这里唯一的一条商业街。除了几家歌舞厅、旅社、休闲屋和一家小书店外，多是小杂货店、小餐馆等，市面不景气。
晚饭后，包仁杰等人约谭礼到街上走走。街上行人不多，天黑后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部分店子还在营业，但顾客很少。仅有两家歌厅有闪耀的霓虹灯，有些年轻人进进出出的。在一家街门紧闭的店子前，葛修明说：“这就是高右肩烧烤店，破败成这样了！”街不长，走走就到头了。一头接着山脚小路，一头接着去县城的公路和田野。这一切都显示着落后和萧条。
包仁杰在心里感叹：风气不正，生产、经营环境恶劣，必然导致百业凋敝，这种状况必须改变，而且要尽快改变，彻底改变！因路灯少，街上比较阴暗，鲍威和葛修明跟在包仁杰的左右，时刻警惕着。葛修明适时提醒包仁杰：“该回住处休息了。”
乡政府里没地方住，阎学来便安排他们住在一家条件稍好的旅社里。包仁杰挑了一个较大的房间，他们几个人住在一起，防止谭礼偷偷搞小圈子联络，妨碍调查组的工作。
调查组组长刘默闻给阎学来打了电话，嘱咐他说：“一定要保证包书记的安全，包书记是受了伤的，要让他晚上休息好。”阎学来派两名民警着便装守卫他们的住处，让打算轮流守夜的鲍威和葛修明休息，还要派警察跟着包仁杰，包仁杰拒绝了。
葛修明瞅机会提醒他说：“借口讨债到乡政府闹事的两个人凶神恶煞的，那眼神不对，要警惕点。”
包仁杰笑笑说：“别那么紧张，没事。”
此时最为焦急的是盘世力。他中午那餐喜酒吃得痛快，是宴席上最风光的人物。见新娘子漂亮，他也充满激情，打算晚上到他新勾搭上的小情人那里去过夜，好好享受一番。没想到市、县两位书记来了，破坏了他的好事，特别是包仁杰盯上了小岩村的事，令他惊恐不安。原以为不过是谭礼布置给他的任务，可办可不办，便一直搁着。现在包仁杰亲自来了，怎么交差？
他下午给小岩村打了两次电话，找村主任问了情况，村主任说：“崔万立一家还住在别人的一间牛屋里，没有材料盖房子。”这可真要命，当初西门贺、毛纪祥他们拆房子倒痛快，现在该老子吞苦果了！这个包仁杰也真是的，你一个市委的书记，怎么管到村民家里了，这事交给村干部不就完了吗？非要我去把房子盖起来，还说当初谭书记是这么布置的。难怪“笑面佛”当时向我发了火，我就感到奇怪，原来是老包逼的。当时怎么就没多动脑子想想？现在太被动了！这老包不好对付，他是有名的一根筋，谁也拗不过！唉，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没办法，找老婆商量，把家里准备扩建住宅的材料先用上，把崔万立家的房子盖起来再说。他老婆先不同意，说：“那房子谁拆的谁盖去。”
盘世力说：“拆房子的人被杀了，我还活着，能不找我吗？况且他们当时去收费也是我同意了的。现在被包仁杰盯上，我怎么过关？”他老婆只好同意，说：“先保住你这条狗命再说。”于是他通知小岩村明天上午派车来拉砖、瓦、木料。
没想到半夜过后，凌晨两三点钟他家的电话铃突然响起，吓得他心惊肉跳。他在被子里问老婆：“怎么这时候电话响？谁打来的？”
他老婆说：“你还问我？除了你的那些狐朋狗友、烂情人，还有谁？”
第十一章 民生至上（13）
“你莫瞎说，你去听听是谁。”
“我才懒得起，冷死人了，要听你去听。”那电话铃一直顽固地响着，盘世力只好披衣下床去接听。
电话那头毫不客气地说：“你就睡得那么死？半天不接电话！”
盘世力问：“你是谁？”
那头说：“别问我是谁，是救你的人。你的手机怎么老关着？你说，包仁杰是不是还在泉山乡？”他答在。
那头说：“那好，从现在起，你的手机每天24小时开着，不要关机，随时接听！”
盘世力还想再问问，那头把电话压了。他想：是谁呢？听这口气，肯定是“上面”的。是哪个上面呢？他有黑、白两个“上面”：一个是以谭礼为首的，给他官职；一个是以魏长久为首的，给他钱财，当然都不是白给的。现在谭礼在这儿，不会半夜给他打电话，那肯定是姓魏的人打来的。他们盯上包仁杰了？也好，借他们的力量给姓包的一点颜色看看，也可减轻对我的压力。
“是谁的电话？”他老婆问。
“管他谁的，睡觉。”他说着，哆哆嗦嗦地钻进被子里。
“我就知道是那些狗杂种、那些骚货的！”他老婆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有这个电话撑腰，当小岩村的两台拖拉机拖着挂车来拉材料时，他犹豫了。问带队的村主任：“你还真来了？”
村主任说：“怎的？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不算数了？”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便赶紧接听，原来是谭礼问小岩村盖房子的事。他支支吾吾地说：“缺材料，正在想办法。”谭礼问他在哪儿，他说在家里。
不一会儿，谭礼领着包仁杰一行人来到盘世力家的院门口。听见小岩村的村主任正大声说：“你盘书记怎么说话不算数呢？害我们大清早地跑来，白跑？”
谭礼问：“这是怎么回事？”
村主任说：“昨天下午盘书记打电话叫我今天来拉材料，给崔万立家盖房子，现在变卦了，说没材料。这不是耍人吗？”
包仁杰一听便知道不是没材料，而是盘世力改变主意了。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呢？难道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情况？不管怎样，他应许的材料一定要让小岩村拉去。当盘世力正结结巴巴回答不清谭礼的问话时，包仁杰斩钉截铁地说：“盘世力，你作为乡党委书记，给下面的通知是代表一级党组织的，怎么能出尔反尔不作数？马上让他们把材料拉去，你还要亲自去把房子盖好，其他的问题下一步再说。你听见没有？”
“听，听见了。”盘世力蔫了，“马上拉去。”
恰好这时阎学来匆匆赶来，听说了小岩村来拉建房材料的事，便拉着盘世力小声说：“你那些材料本来就是乡政府的，赶紧让他们拉去了事。”
盘世力瞪着他：“你！”
阎学来不理他，大声对小岩村的人说：“来，拉材料的跟我来搬吧！”领着大伙儿到盘世力家的后院，那儿堆放着砖、瓦、木料。盘世力的家是一栋漂亮的三屋小楼，前后都有院子，在当地很突出。
阎学来是来找包、谭两位书记的。他报告说：“用办公楼抵押贷款的事，我跟银行联系过，需要县里的领导出面才行。”包仁杰当即让谭礼给冯季奇打电话，由阎学来马上去找冯代县长办理。
包仁杰担心两拖拉机材料不够，便让阎学来派人守住盘家院子，防止有人转移那些材料。又对盘世力说：“这两车如果不够，还来拉。你嘱咐你的家人，保护好余下的材料，如果有人偷偷转移了，拿你是问！”盘世力随拖拉机去小岩村。
第十一章 民生至上（14）
包仁杰和谭礼等人从旅社租了一些被子和毛毯，随车带到小岩村去，准备在那里住宿，崔家的房子不盖好不回来。同时也是为了控制住谭礼和盘世力，防止他们搞小动作或逃走。
在小岩村，包仁杰边带领他们投入建房劳动，边做些调查工作。一次，他见盘世力站在那儿抽烟，便呵斥道：“当一回老百姓干点活儿就怕累？你平时是怎么对待那些辛苦勤劳的老百姓的？你尊重他们吗？别端什么架子了，干活！把这砖搬过去！”说着自己也动手搬砖。盘世力不敢说什么，扔掉烟头干活。心想，自当干部以来，从没干过这种活，遇上你包仁杰算是倒霉！哼，看你能威风几天！他刚才是接听了手机后打火抽烟的。有人问他包仁杰在哪里，他回答在小岩村。又问包仁杰什么时候离开，他说可能还有一两天。
小岩村村主任见市、县、乡三级书记亲自来给崔万立家盖房子，便动员一些自愿的村民来做义务工，还招来一些手艺好的泥瓦匠和木工，又到盘世力家拉来两车材料，不过四五天时间，就把房子盖好了，比崔家原来的房子要好得多。按包仁杰的要求，房子盖好了，再把崔万立的家人接回来。崔万立一直在外打工，家里人没把房子被拆的事告诉他，让他安心打工，多挣点钱回来，再慢慢整修房子。
当包仁杰等人和村主任出现在崔家暂住的牛屋门口时，两位老人和刚出月子的媳妇吓得直哆嗦，蜷缩在破被子和稻草里不敢出声，以为又出了什么事，或者又来收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