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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宗仁站起身来,依旧捂着自己受伤的脖子。他走到我在楼梯上结好的绳头钉跟前,对我说,你这点小东西估计是管不住,咱们得保险一点,我上去把卧室门口的和楼梯这里的都给你补上一张符咒,最起码咱们不会这么脆弱,被冲破之前,咱们还能有点反应时间。他言下之意好像我的绳头钉根本就没用似的,这让我觉得有点不爽,不过我心里也承认,事到如今,一方面我自己渐渐出现了对于这些事情的疲态,一方面我不得不承认,这些案子的难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我的预想。
胡宗仁挂好符咒后重新回到楼下,问我说对了那个杜先生哪去了?我哼了一声说,他找了个借口说去买水,然后溜了,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胡宗仁笑着说,还真是胆小啊。于是他坐下,对赵婧说,刚才不小心抓了你的屁股,不好意思啊,我是习惯性动作。他说话的语气吊儿郎当的,好像一个调戏妇女的流氓。赵婧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胡宗仁转头对我说,我刚才贴符的时候想了下,如果这个鬼魂本身就想要害我们或者那个杜先生的话,此刻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它完全可以冲破这些东西出来伤害我们,但是它并没有这么做,在你们看来,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鬼魂并没有那么可恶呢?我说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我也的确很少遇到,有时候我甚至还挺羡慕胡宗仁那种简单粗暴的办法,不过我下不了手罢了。
胡宗仁接着说,起初我们上楼的时候,大概你也注意到了,这个屋子里只有二楼的走廊和卧室里有鬼魂的痕迹,那么它是怎么出现的,怎么凭空直接出现在二楼的。我继续摇头,我现在连这个鬼到底是不是恶鬼都没区分清楚,如果真是如之前的前辈手札里描述的无颜鬼的话,那它的性质未必就一定是恶鬼,刚才胡宗仁和赵婧连续两次对它发起攻击,依旧没能激怒它,那则说明刚才的两次攻击,并没有让它真的恼怒起来。
胡宗仁问我说,除了罗盘,你有没有什么办法测到这个鬼魂的属性,是善是恶?我想了想说,有是有,但是那些东西我又不怎么常用,也没有带在身上。胡宗仁问我,需要些什么东西,我说需要红绳,筷子,馒头,和铜钱。赵婧说,我身上有铜钱,不过不是五帝钱,而是我们道家打鬼的圆孔钱。胡宗仁也补充敢说,筷子和碗谁家里没有啊,倒是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馒头。赵婧站起身来说,让我先看看这个杜先生家里的冰箱吧。
于是赵婧直接进了厨房寻找起来,胡宗仁在赵婧离开后,双手对我做了个抓捏的姿势,然后脸上满是淫邪的笑容。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跟进他的这个话题。很快赵婧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拿着两个面包对我说,没馒头,只有面包,可不可以用?我说试试吧,应该是可以的。
于是我问赵婧要了一枚铜钱,然后剪了一段自己的红绳,从厨房找来了两根筷子,一个碗,然后在碗里盛了大半碗水。我们三个人把这些东西都带到了二楼的走廊上,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个地方是非常避风的,几乎没有风。于是我就把两个面包放在地上,在两个面包的中间摆上那个装了水的碗,让这三样东西呈一条直线。接着我取出红绳,穿过钱孔,然后打了一个结,再分别把红绳的两端拴在了两根筷子头上,再把两根筷子分别插在了两个面包上,调正距离让筷子之间的红绳垂下,红绳中间吊着的那个铜钱边缘,刚刚好接触到水面。
准备完毕后,我用手把铜钱稍微拨弄了一下,好让它相对静止下来。接着我问胡宗仁要来了三张钱纸,在碗边烧了起来,一边烧一边口中念叨:
“天地各一边,善恶一线间,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
等到钱纸烧尽,那铜钱开始好像陀螺一样,在碗里的水面上转圈,由于有线拴着,所以转动了一阵后线已经呈麻花状了,继而开始反方向旋转,铜钱的边缘始终在水面上,碗里的水也因此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胡宗仁问我,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解释说,这是祝由术当中一个比较建议的测鬼方法,如果谁家里并没有罗盘或者不懂怎么看罗盘,这将是一个不错的方法,必须在避开神像的范围,并且无风的范围里才能够使用,烧钱纸是在烧给这片土地,也就是这套房子的范围里,那是私人的地盘。而那句口诀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祝由术的口诀大多比较白话,且因为各地的方言不同而有些微变化,所谓“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这是活人对鬼魂的一种问话,人和鬼之间必须因为这一问一答而建立起联系,并且当鬼魂听到这段口诀时,不管它愿不愿意,它都必须回答,并且一定是诚实的回答。
赵婧拍着巴巴掌说这么神奇,好厉害的样子。我继续解释说,所谓“低头”,就是指铜钱开始好像蜻蜓点水一样一下一下撞击水面,“转圈”就是咱们看到的这个样子,就不用解释了。赵婧问我,那为什么要说,是鬼就低头,是神就转圈?这里有神吗?这不明摆着是鬼吗?我笑着跟赵婧说,这就是话术上的区别了,中国自古以来人都比较含蓄,所谓的文绉绉就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例如你要大便,非得说个出恭,你要跟女人摸摸搞搞,非得说成鱼水之欢,反正差不多就这么个意思,这里的鬼,是指的是那些恶鬼,害人的,这里的神虽然我们都知道也是鬼,但是因为本意不是害人,所以对它是一个敬称。
赵婧哦了一声说,那么,这里这个就不是害人的咯?
第一百一十四章。【案十六】冒险招魂
我点点头,因为这一招测善恶的法子,历来就很准,实践过多次,从未出错过。不过考虑到毕竟胡宗仁也因此而受伤,我心里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线,万一真的错了,那就再说错了的事。
赵婧问我,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着胡宗仁说,等这家伙再歇歇气,咱们再进屋试试,这次稍微温和一点,看看能不能唤出来。胡宗仁听到以后说,我没什么好歇气的啊,好着呢,一点小伤不碍事。说完他把捂着脖子的手也拿了下来。我转头问赵婧说,你们净明派里,有没有招魂比较准确的法门?然后又相对耗费不那么大的。因为我在想如果想要直截了当的话,没有任何方式比直接招魂来得简单了,但是相应的,这会对施法者本身构成一定的损耗,所以很少有人遇到鬼事就用这招。赵婧告诉我,有是有,不过她还没学得很熟练,害怕出乱子。净明派的符咒和茅山派可谓不上上下,于是我又问赵婧,那你们门派有没有什么比较别致的符咒能够把鬼魂制住,却有不会激怒它的吗?赵婧想了想说是有的,如果需要的话,她可以这就画几道。
于是赵婧到楼下光线好的地方画符去了,胡宗仁则小声对我说,你怎么突然对这蠢女人态度变了?好像很熟,还想法子带着她办事一样。我说这也是早晚的事,咱们就事论事,如果刚才不是赵婧帮了我们一把的话,谁知道你现在是不是也变成鬼了。胡宗仁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我就是太急躁,也有点紧张,当时没曾细想就一巴掌下去了,哪顾得了这么多。我却笑不出来,我对胡宗仁说,刚才问过善恶了,这个法子一向以准确著称,估计这个鬼魂还真不是害人的玩意,既然这样的话,缠上杜先生这样的人,那就有别的可能性了。胡宗仁问我说,你是说这个杜先生可能和这个鬼魂的死亡有关系吗?我说只是有可能,否则一个并非以害人为目的鬼魂出现,只是为了缠住一个人吓唬一个人,这样的几率有多小你自己想想看,别忘了有时候鬼魂可比我们简单得多。
胡宗仁点点头说,是啊,跟你认识后的这么长时间里,我算是领教了。鬼其实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就是吓唬人的时候可怕一点,但是比这更可怕的,还是咱们人啊。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也许就藏着一个惊人城府的内心,例如魏成刚魏成健两兄弟,表面上是合法商人,衣冠楚楚,暗地里干的事,还真不是人事儿。我笑了笑说,他们俩兄弟只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缩影,这个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人可太多了,许多甚至身在高位,面子上对着你笑,没准笑里就藏着刀啊。胡宗仁叹气说,没错啊,这都说日久才见人心,这人心啊,还隔着肚皮呢。
隔了一会,赵婧带着五张画好的符咒上楼来,一边上楼一边摇晃着手里的符咒,好让朱砂墨快些干掉。接着她分了两张分别交给我和胡宗仁,说这个是以防万一用的,如果被鬼魂攻击的话,咱们首先要自保。然后她拿出另外两张说,这两张一张进门后我就贴在门上,另一张备用,说完她把剩余的最后一张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说,这一张就留给自己了,我虽然没你们俩厉害,但是我还是要保护自己的。
赵婧的语气开始有点坚定,和刚才那种害怕的模样不大相同。我猜测也许是因为我测灵测了善恶以后,她给了自己一些宽慰的原因。于是我们并没有收拾先前测灵时候留下的那堆东西,而是我和胡宗仁分站左右,赵婧站在我们身后,以一个三角形的队形站到了卧室房门外。
这次是我伸手打开了门,原本我还以为先前那个鬼魂一次狠狠的关门,会让这道门打不开,我甚至都做好了如果打不开我就暴力踹门而入的打算。谁知道门轻轻就打开了,可能是因为先前那个鬼魂关门的时候太过用力,导致门上的合页有一点松动,于是在门打开后,发出了吱嘎的一声,就好像鬼片里那些门惯用的声音一样。
房间里依旧有臭味,并且比起先前的浓烈度丝毫不减。进门后,赵婧还是反手关上了门,接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符咒贴在了门上。净明派的符咒看上去和我们通常写得很规整的符咒有点不同,他们的符咒看上去更像是一种草书体,说到效果,应该比我们都厉害才对。赵婧贴好以后,就拿了另一张符,轻轻用上下嘴唇咬住,紧随我们身后。我们的目光实则都聚集在衣柜之上,因为在场的三个人里,除了我以外,胡宗仁和赵婧都是在衣柜里找到那个鬼魂的,赵婧甚至还亲眼看见了。所以当我站在胡宗仁身后,关注着罗盘动静的时候,胡宗仁手里却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轻轻的用一根手指,把衣柜的滑拉门给拨弄开,在衣柜门打开的时候,罗盘上的反应明显强烈了不少,于是我下意识的把胡宗仁朝着我的防线拉得退后了两步。胡宗仁沉住气,他看着打开的门,我也看着,但是里边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见。胡宗仁举起自己的双手,把胸膛完全暴露给敌人,这算是他在对那个鬼魂表示诚意,意思是说,只要你不是一个害人的恶鬼,我们是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只是想帮你一把而已。
几秒钟以后,我不清楚是不是那个鬼魂明白了胡宗仁的用意,罗盘上的灵动反应竟然弱了许多。胡宗仁开始缓缓靠近衣柜的门,姿势依旧维持着高举双手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是在投降。走到门边后,他先是试探性的朝着里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回头用口型对我们说,里边真的有东西。我也开始越过胡宗仁的身子朝着里边张望,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关系,我还真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好像是什么纱巾一类的东西,轻轻蠕动了一下。
这个时候,胡宗仁放下双手,从自己口袋里抓出一把米,均匀的洒在了衣柜门口,然后点燃了几张钱纸,拿在手里直到烧尽。因为帮人归帮人,咱们不能因此把人家房子给放火烧了。接着胡宗仁又取出一把香点燃,并成一捆,在衣柜门口反复画着一个平躺着的“8”的形状,然后又念咒,做法,足足折腾了接近10分钟后,胡宗仁突然退了两步,对着衣柜的方向说了句,出来吧。
我一惊,难不成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的招魂了?我再看胡宗仁的时候,发现他眼睛里充满了血丝,额头和太阳穴之间冒起了一股青筋,眼圈也有点红肿好像刚哭过一样,看样子这趟胡宗仁是把自己消耗得够呛才请出来。一般来说,招魂的损耗大小和被召唤的鬼魂善程度和能力强弱有直接的关系,越是大的猛的,召唤起来就越费劲。所谓的召唤,就是用自己门派的办法,一次一次对其说教,劝导,甚至威胁,以达到让它出来直接与你对话,或者谈判的目的。
果然胡宗仁说完这句话以后,咔嚓一声,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就突然抓在了拉开的门上,接着是另一只手,这样子很像我曾经看过的一部日本变态级的恐怖片里的一个场景,于是我也不由自主的朝后略微退了一点。赵婧一直躲在我们身后,此刻我都能感觉到她在我脖子后边呼吸的声音。两只手出来以后,我看到了一个头,准确的说,是只有头发。头发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