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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了,我和丁冬互相看看,该走了,鬼子就在村里住着,别给大娘找麻烦。可又往哪走呢?大娘看出我们的难处,边收拾东西,边安慰我们说:“快躺下睡一觉歇歇,天黑了你们还要赶路呢。”这当儿,听见大街上有人喊:“乡亲们,维持上了,开会去吧,一家去一个。”大娘说:“别管他们,你们睡你们的,我去瞧瞧。”说完就出去了,我和丁冬背靠背坐在炕头上,谁也没说话。后来我听见丁冬隐隐地哭,想安慰她,可刚说了一句:“别难过。”自己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娘的儿子——一个十五六岁,又黑又壮,不爱说话的青年,天黑才回家。大娘问我们要投奔哪儿?我们说要朝西北走过路西去。大娘又做了一顿饭叫我们吃了,还给我们带上明天吃的干粮,然后叫她儿子送我们出村,指明了道,才回去。于是,我们在茫茫的黑夜里,又走上了茫茫的道路。
唉,这些事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要流眼泪。
问:丁冬同志现在在哪里?刘:她不在了,去世了。
是的,经历过这段历史的老人越来越少。
我们见了冀中的老人们,总是想多了解一点日本人“拉大网”的具体情况,想为历史留下一点具体的细节。比如说,“拉网”时从公路上跑得出去吗?日本兵都是怎么个神态?那么多人,日本人总不能都带走吧,凭什么认定是八路或干部,等等。老人们告诉了我们他们的记忆:“‘拉网’的时候公路哪过得去人?鬼子、汉奸队,全站满了。汽车、马队、车子队,来回蹿,别说人了,就是只鸟也过不去。你说晚上悄悄从滹沱河过去,那倒可能。”
“日本兵是个啥神态?这倒没太多印象。当然和日本人打过照面了。离得太近了。我觉得他们好像也挺紧张,你想,人群里混着不少咱们的干部、战士,瞅准了不给他一家伙?还记得他们一个个好像挺疲倦的,大马靴上全是泥。
日本人编的《华北治安战》上说,41师团是5月初
瞧这些鬼子兵!
从山西临汾上火车,先运到邯郸。10日夜到了石德路衡水、辛集一带,闷罐车坐了好几天,刚下车,11号一早就背着几十斤的东西‘拉网’,想想也是够累的。”“也不一定都在野地里睡觉,各种情况都有。有的村是组织人监视敌情,大部分人还是在家里。日本人一般爱拂晓包围村子,一有敌情,村里的老百姓都往外跑。当时有个名词,管这叫‘炸了’,某某村又‘炸了’。”
“到了野地里,也不一定都乱跑。有些人就挖个坑,上面用秋秸盖上。日本人‘拉网’,那人排得再密,也不会一个挨一个吧。这么大的洼地,藏个人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你军队没踩在上头,日本兵的刺刀没戳着,就算我的,躲过去了。相反就算你的。所以日本人‘拉网’,也是把藏着的人像赶羊似地往一块赶。几千几万人。这里头有不少咱们的干部、战士,都带着家伙,谁也不愿坐而待毙,瞅准了打几枪,老百姓跟着往外冲,鬼子就拿机枪扫”
“要说还是汉奸可恨。日本人根本搞不清谁是本地人,谁不是本地人。在他们看来,中国人长的可能都差不多。50年我们去朝鲜,可体会到这一点了,觉得朝鲜人长得怎么全一样?异民族军队作战,也有许多困难的。当然,战争的性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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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网”(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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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日本人和日本人也不一样。像110师团这样的守备部队,在冀中地区驻扎了很长时间了,对冀中的风土人情、地形特征自然要了解得多一些。而像41师团这样的野战兵团,对冀中的了解当然就差了。故而日军110师团参谋长中村三郎少将在总结“五一”“扫荡”作战时,曾指出:“我作战主体兵力,是新近到来对共军作战经验少的兵团,但此次作战的目标是推进治安工作,倘为现地兵团增加兵力,使之支持作战,或可取得更大的效果。”
他的意思是说,要是以对冀中有更多了解的部队为主进行“扫荡”,效果一定会更好。
不过,不论是什么守备部队,还是什么野战兵团,都比不上汉奸对冀中的了解。这些汉奸,一听口音,就知道你是滹沱河南人,还是河北人,一看举止,就知道你是不是庄稼人。这是日本人,哪怕是日本人里的“中国通”也很难做到的。更何况,谁家有人在八路军队伍里,谁是村里的抗日干部,日本人要没汉奸帮着,根本不可能弄清。所以冀中人一提起汉奸,无不咬牙切齿。而日本人对此却十分重视这些汉奸,花了很大的力气,把汉奸们识别谁是军人,谁是百姓这一套感性认识,上升为理性认识、规律性的东西,并写成文字,作为“讨伐要则”,下发部队。例如日军下发的《扫荡剔抉共军根据地的参考》一书中,有如下的内容:“集合民众,连续进行‘立正’、‘稍息’动作,或在谈话和休息时,出其不意发出口令,根据其瞬间的动作,便可判明是一般群众还是共军。”
“讯问出生年月日,回答‘公历某年’而不说民国年月日者,多数是党员。”
“党员对党外事项能够答辩,但转问有关党的事项时,沉默不作声者居多。”
“穿着便衣的人员,多数衣服不合体,也有脏的地方与一般群众的不同。另外,衣服上往往沾有不是当地的土。”
日本人费尽心机,要弄清谁仅是一般百姓,谁是党员或军人。当然不是为了抓几个小排长、小连长,那都是些“小鱼”,日本人当然希望能抓到混迹于百姓中的“大干部”,那才是“大鱼”。因此,一些级别较高的干部,如果被日本人拉到网里,就更危险了,因为他们是日本人最感兴趣的目标,另外,认识他们的人也很多,其中只要有一个告密,就麻烦了。
■“回抗会”主任被抓去干活,“苦力顶好顶好”
在林业部一间安静、简洁的办公室里,原林业部副部长马玉槐老人与我们交谈了整整两个上午,老人很健谈,谈起冀中,谈起“五一”大“扫荡”,更有说不完的话。这两个上午,我们基本没问多少问题,只是静静地听着、记着。
采访马玉槐记录。
马:我在冀中,是冀中回民抗战会主任。这是冀中区的一个群众团体,平时跟着冀中区党委活动。就先说说冀中的回民吧。
冀中的回民,估计有七八万,这数不准。
对外说是20万,那是夸大了。就像一说冀中,是800万人民,其实没那么多,但也不会少于500万。妇救会的一说,400万妇女,800万一半,可不就是400万,也没那么多,宣传吧。
冀中的回民,大都分布在水路交通线上,在城镇的多,纯农村的很少。定县、献县农村有一点。因为民族压迫,回民占有的土地少、差,只好到城镇里谋生。谋生手段,你们都知道的,主要与饮食业有关,杀牛羊,叫“清行”。也没多少资本,靠赊,凭劳动力和加工,赚点钱。
回民好武,这与多年受压迫深有关。长期受压,长期奋斗。历代革命,没有回回不参加的。推翻元朝,朱元璋的大将常遇春,就是回回。反明,又有回回。清代,统治者对蒙、藏、汉的政策都是成功的,对回回却失败了。清代对蒙族,是分散,对回回,是洗(杀)、徙(赶)。到了“五四”运动,南开的学生运动领袖马俊,外号马天安,是回民。刘静扬,总理的入党介绍人,也是回民。回民受压迫,文化落后,没出路,只有反抗。冀中青县、沧县一带回民,贩卖私盐,有武装,男的、女的都厉害着呢,叫“爷们不在,娘们也不饶。”
冀中北边固安一带回回,也有武装,吕正操带着东北军691团在那驻防时,与回回干过仗。
后来吕正操见了我,还开玩笑,说你个贼回回。
日本人是很重视拉拢回民的,日本人在东北就有汉奸组织回教联合会,占了北平,第一个成立的汉奸组织,就是回教联合会,又改名“华北回教联合会”,以后又改成“中国回教联合会”。这里得说明一下,日本人不承认回族,只讲回教。实际是把信伊斯兰教的各族都包括在里头,与孙中山讲的“回”差不多。日本人提出的口号是“争教不争国”,诱降回民。咱们为了对付日本人,也得有个组织呀,所以就成立了回民公会,后来叫回民抗日救国会。归冀中区党委下属少数民族工作委员会领导。
扯远了,讲“五一”“扫荡”。“扫荡”一开始,区党委开了个紧急会议。黄敬主持会,说敌人调集众多兵力,几万人“扫荡”冀中。
说各团体分散活动,坚持反“扫荡”,谁在那里有基础,就去那。当时让我去七地委。一部分去蠡县,我带一部分人去肃宁一带。5月9日到了肃宁南边南于庄。我的前妻在定县,正怀着我大儿子,也跑到南于庄,碰上了。我让她去郭家楼一带,那儿在肃宁县最东边靠河间,属敌占区,敌伪里有回民关系,可以住在汉奸队队长可二蒙家。他家小舅子、岳父什么的都是咱们这边的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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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月11日至15日,“拉大网”(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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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10号,我知道西边不行了,想转到滹沱河南,找七地委。没想到11号大合围,正给围里头了。敌人上边飞机,地下摩托、马队、坦克来回冲。几县的人都在这一片,兔子都吓得不跑了,到处是人。我带的通讯员姓王,在人堆里碰上别的干部,就说一起走。开始说我在前头,你们跟着。三冲二冲,就散了。跑了一天,就剩我一人光杆司令。晚上,到了饶阳县城东南12华里的屯里——现在是个乡了,到了影林村——当地人不说“影林”,叫“宁宁屯里”,进村随意找了一户人家进去。这家老头叫焦老先,就老夫妻俩,儿子是抗日军人,小名叫石头,大号叫焦来有,今年有七十四五了吧。老夫妻跟我说敌人太多,让我换了他儿子的衣服。我穿的毛衣,带的派克笔、驳壳枪、本、钱,都埋了。我亲手埋的。吃了饭,拿着被子,到村外沟里睡去,离村西二三里地吧,一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一早,老头拿脚一踢,说起来吧,鬼子来了。睁眼一看,鬼子就在跟前,一个个端着三八大盖,问“土八路地?”我们说,我们是土百姓,不是土八路。鬼子把人们赶回村,从人群里拉出来几个,问谁是八路?土八路地?老两口一看我给拉出去了,拉着我不放手。日本人一下把老头老婆给撞开了。我也学饶阳口音,说我是种地的,也干木匠。反正面皮也黑。好在那天都是日本军队,有个翻译也是高丽棒子,没有汉奸。要不可就没那么容易混。日本人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只好抓了十一二个人,给他们当苦力,拉马,挑东西。我也给抓去了。还记得是日军上田部队。跟着日本军队转了10天
问:对不起,打断一下。您能说说在这些天您都看到些什么了吗?马:日本军队是很野蛮的,烧杀奸淫,强奸妇女,什么不干?在第7天,我去挑水,挑水的时候故意手不扶担,那么两手插着腰走,我得拽呀,得让日本人看着像个干活的。敌人还真没怀疑,说苦力顶好顶好。后来摔倒了,脚扭了,肿了。
学了点日本话,疼日本话叫“以太”。我说太君,脚的以太以太的厉害。日本人就不叫我挑水了,让我干别的事。大约5月21、22号,到了深县,敌人要往南走,说你的开路、开路地。
还有几个人,也放了。夜里我先找了个草房休息,睡了一觉,天明一看,方向都知道。又回到屯里影林村。老头老婆都在,见了我,说出来了,好好,你的东西还在呢。拿根筷子一戳,果然还在。后来我又到了郭家楼,我前妻在那附近一个村里。待了几天,把这一段经历,详详细细地写下来。那天到那,证明人是谁。那一带我熟,估计八地委在什么地方,找去一问,果然在。我告诉他们我被捕了,经过写在这了,请审查。罗玉川在哪,我不能问。过了十几天,大约是6月初吧。罗找了我,说看了,调查了。你坚壁的东西也拿出来了,枪给了谁,笔谁拿了,没问题了。现在形势严重,赶快抓工作。
可以用灰色面目出现。可能是七八月间,记得玉米都已老了,区党委派警卫连连长,姓高,找我,后来集合了冀中一些人,从新乐县新乐桥过了铁路,到了路西。
问:亏得您遇上的是日本军队,也亏得您给抓了苦力,反倒安全了。
马:还得感谢那老夫妻俩。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儿子还在。1992年我去找过他,今年7月14号我又去了,看了看,给了他些东西,留下点钱。
■冲出“拉网合围”的骑兵团干部,想起合围圈里的惨景,谁都说不出话来
日方文献是如此叙述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