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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凯杰拿起了一摞清单,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张缙彦的手里。
“请老英雄过目!”
张缙彦接过了清单,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也瞪圆了,最后竟然狠狠的拍了桌子。
“混账,混账,大明怎么有这么混账的官?”
也难怪张缙彦生气,根据计算,太仓至少应该有150万担的粮食,现在只余下80万担,有一半不知去向,换成是谁,都不免咆哮,尤其是还是在这种大战关头!
“张大人,您先被急着发火,往下看看!”
张缙彦急忙往下一看,顿时眼睛又瞪圆了:“这,这怎么会烧毁了三十万担啊?”
吴凯杰笑着说道:“您看看前后,就知道了,他们先是说仓库破损,米受了潮,要换成新米。折价销售给了商人前后七批粮食,一共三十万担。然后又要朝廷拨银子,购买粮食,弥补仓库,可是新米买回来之后,不到一个月,仓库竟然失火了,三十万担粮食付之一炬!”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张缙彦忍不住说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情,粮食不比别的东西,即便是上面过火了,下面还没有事情,哪会全都付之一炬!”
这时候戴莹也笑道:“张大人果然明白,实不相瞒,咱家已经派东厂的人调查了,这批粮食原本就没有受潮。他们故意错报,然后低价售粮给商人。在让朝廷高价从商人手里买回来,一来一回,他们就捞了几十万两之多。可是这些孙子到了最后还不甘心,竟然没有买回粮食,反倒放了一把火,又让他们赚了一大笔!”
“可恶,他们这简直是拿着国事开玩笑,难道就没有人管管吗?”
“管,怎么管?张大人,十年前,南京的大米二两银子一担,这两年粮价飞涨,到了五两银子,甚至先帝殉国的时候,到了十两,甚至十五两。好在蓟国公打了几个胜仗,人心稳定,粮价才低了下来。”
“十两一担,三十万担,就是三百万两银子,这帮狗官,他们贪得也太狠了吧!眼里还有没有朝廷?对了,还有那帮言官呢,他们不是参奏蓟国公,一个顶俩吗,怎么如此的腐化,却没人盯着啊?”
戴莹微微一笑:“张大人,看来您是久不在官场了,没听说吗,如今除了冰敬碳敬,还有了米敬。满朝的大臣都能得到粮商的孝敬,再加上朝廷的禄米,他们才不愁吃喝呢!”
说实话,张缙彦对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知道一二。可是真正摆在了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怒不可遏。
“戴公公,吴参谋,本官既然受了国公爷的重托,就不能不管,势必要把这弊案掀开,硕鼠不除,将士不饱啊!”
戴莹和吴凯杰都点了点头:“张大人,您说该怎么办?”
张缙彦想了想说道:“咱们不是抓一两个贪官,弄几个粮商就行了,我看还是该引蛇出洞,设计一个圈套,让他们乖乖露出了狐狸尾巴。”
张缙彦是老油条,吴凯杰和戴莹都是阴谋家,三个人凑在了一起,嘀嘀咕咕,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三只狐狸准备联手坑人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国之硕鼠
“老头,你在这烤白薯多长时间了?”
“好长时间了,我都记不清了。”
“那你知道这府里头有什么大事没有?”
“俺就知道白薯多少钱一块,别的都不知道。”
“老头,你别找不痛快!”
手下人攥着拳头,就要打烤白薯的老汉。背后突然走来一个人,一把拉住了胳膊,瞪着眼睛说道:“一边去,对待老人家礼貌一点。”
跟班的一看主人发威了,嚣张气都跑没了,点头哈腰的躲在了背后。
这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笑着对烤白薯的老头说道:“老伙计,我和你打听一点事,听说国公爷受重伤了,你知道不?”
老头低着脑袋,一语不发,这个中年人看了半晌,才猛然清醒过来,从怀里掏出了两吊小钱。
“哈哈哈,就好烤白薯,给我多包几块。”
老头扫了一眼铜钱,才叹了口气:“唉,好人没好报啊,像我这样的,死千八百的没啥,可是哎!”
“先生,你不是刺探军情的吧?”
“瞧您说的,我就是一个商人,过来做买卖,听人说蓟国公的身体不好,我们也提心吊胆的。
“哎,听你的口音啊,像是南边的。老头子就和你说了吧,过年的时候,国公爷都闹了几次病危,据说是一位姓吴的神医出了方子,把国公爷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可是这些天也没听说见好,来了多少客人,一个都不见啊!”
“哦?真的什么人都不见吗?”
“敢情,我还能说瞎话吗,那些和国公爷磕头的将官都见不到他老人家!”
中年人听到了这里,眉头紧锁。他从怀里又掏出了几块碎银子,扔在了老头的手里,转身就走。
“先生,您的白薯!”
对方根本没有回头。直接甩着大步走来了。老头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垫了垫手里的烤白薯,满脸的不屑:就这点本事。还想和国公爷斗,你们差的太远了!
这一主一仆为首的那位就是越其杰,朝廷亲自派过来的钦差。
“贵儿,你说这个顾振华是真的伤成这样了。还是假的啊?”
越贵忍不住摇了摇头:“老爷,要说不是真的,可是问了不少人了,他们都说顾振华伤了。要说是真的,那为什么河南上下这么平静,秩序井然,实在是不合常理。”
“真假都让你说了。倒是拿个主意出来啊!”
“小的,小的实在是不知道啊!”
“哼!”越其杰狠狠的一甩袖子,急忙回到了馆驿之中。
也难怪越其杰发愁,他来到开封也不少天了。可是除了第一天远远的看了一眼之外,就再也没见过顾振华了。
找不到正主,全开封的人对他都没有好气,一个个全说蓟国公伤成了这个样子,不光是身体,还有心理的。你们这些当官的,背后恶语中伤,前敌流着血,背后还要挨骂,谁能受得了啊!
越其杰的处境格外的尴尬,结果南京方面马士英还不断的给他送来消息,让他务必见到顾振华。
老马这么着急,也是有原因的,除了张缙彦给他找麻烦之外,袁宗第率领着人马已经过了归德,后续的田见秀带着人马也奔江南了。
两军加起来,一万多人,全都去江南就食,粮食还是小事,要是这些人趁机闹了起来,别玩了他们可是流贼出身,连凤阳的皇陵都烧过,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老马甚至都怀疑顾振华想要利用这些流贼,直接到了京城玩一个清君侧,把他给干掉,然后再把罪责推给流寇,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悔之晚矣了。
马士英他们一日三惊,逼得越其杰也是愁白了头。可是说什么都没用,他们根本见不到顾振华。下面的人也推得一干二净,招降流贼没错,不过那时顾振华没受伤之前的决定。如今这些流贼都打过鞑子,立下了大功,偏偏没有正式编入安**。河南又没有足够的粮食供给,总不能让他们再回到李自成手上吧,更不能眼看着他们投降满清。
唯一的出路就是去江南,只有会有什么后果,那就看天意吧!
越其杰是越想越憋气,越想越没有出路,五官都愁得缩到了一起。
“大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越贵三步两步跑到了越其杰的面前。
越其杰阴沉着脸:“老爷愁事千万,喜从何来啊?”
“老爷,小人刚刚听说了,李自成派遣了十万大军进入了河南就食。我估摸着啊,安**和流贼之前肯定会有冲突。您想想啊,十万大军,不论如何,顾振华总该露面了吧,我就不信,他还能藏着!”
越其杰一听,也是眼前一亮,可是稍微一想,又皱着眉头:“贵儿,如果顾振华真的重伤,只怕”
“哈哈哈,老爷,您怎么糊涂了,有什么可怕的。就算顾振华真的动不了了,安**打了大败仗,到时候看看他们还神气什么,还敢不敢自恃功高,为所欲为!”
越其杰终于露出了笑容:“你这个鬼家伙的脑筋转的不慢,快去给老爷好好打听着。”
正月二十五,按照国人的习惯,还没有过完年呢,李自成就派遣了十万军队,有刘宗敏亲自带队,出了潼关,进入了河南地界,一时间中原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
不过南京此时却不是紧张这么简单,一场惊心布置的行动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
内阁次辅张缙彦亲自指挥,厂公戴莹发动了东厂锦衣卫的势力,倾力配合。能让这两位如此重视,这个案子可谓是惊天动地!
张缙彦端起来茶杯,手却不住的颤抖,端了半晌,却一滴水也没有喝到。往茶杯里一看,原来水早就没有了。
“哎!让戴公公见笑了。”
戴莹苦笑道:“张大人,说句实话,咱家这心里头也是扑腾扑腾的。这和对付一两个官员不一样啊。”
“没错!”张缙彦点点头。苦笑着说道:“读书人都自命清高。仿佛一提钱就脏了嘴一般。可是人世上的事情,没钱是万万不能的。算一算。光是十年寒窗苦读,买书本笔墨,拜名师,参加科举。哪一样不是花费惊人。官商官商,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商人靠着财力到处办学,资助读书人,结果这些读书人中了科举,反过头来再给这些商人保驾护航,为他们说尽了好话。这就是大明贪墨的祸根!”
戴莹笑道:“张大人说得真好,钱通神路啊,当初咱家家里要是有一点钱,哪能卖儿卖女啊。说起来都是一把辛酸泪!也不知道这世道能不能改变啊?”
张缙彦笑道:“戴公公,说起来蓟国公在河南就已经做了不少了,官府广设学堂,把教书育人的权力拿在手里。然后扩大考试招官,官吏一体,层层选拔,层层考核。如此一来,再去资助读书人,也难保一定出头,自然也就打破了魔咒。”
戴莹十分感慨,笑道:“蓟国公真是有救世之才,又深谋远虑,若非如此,咱家也不会认准了蓟国公。要想救大明,非蓟国公不可,咱们无非就是替蓟国公冲锋陷阵而已!张大人,咱家已经派人将码头周围封锁起来,保证风雨不透。”
张缙彦点了点头:“戴公公,你做事本官非常放心,就让咱们一同联手,把大明的硕鼠揪出来!”
张缙彦说完之后,就拱手告辞,他还要去内阁盯着,防止马士英他们狗急跳墙。
“嘿嘿嘿,管你们要粮食,一个个装老猫肉,不愿意承认,这一次本官就让你们这些硕鼠现行!”
另外一边,吴凯杰和几个商人的谈判也到了最后时刻。
在同张缙彦和戴莹商量之后,他们就制定了一条引蛇出洞的计划。很显然有人大量的贪墨粮食,偏偏粮食和别的东西又不相同,这帮人肯定要销售出去,只要能从出售入手,顺藤摸瓜,就能揪出背后的大人物。
吴凯杰化装成了一个北方的商人,一身的貂皮袍子,带着水獭的帽子,银针一寸多长,别提多保暖了。他在几个保镖的护卫之下,来的了望江楼饭庄,直接来到了天字一号雅座。
在雅座里面,正坐着三四十个富态的商人,一个个白白胖胖,保养的相当不错。雅间之中,放着火炉,吴凯杰走进之后,就把皮帽子甩在了一边。
“人家都说江南四季如画,是人间天堂,偏偏这冬天怎么湿冷湿冷的,寒风往脖子里钻,不带着皮帽子,根本受不了啊!”
大粮商甘培禹笑道:“吴兄,有钱还怕冷不成,你没看到小弟的那架马车吗?听说是夷人制作的,四个轱辘,宽敞舒服,前后放上两个火盆,就跟到了夏天一样。”
吴凯杰也爽朗的一笑:“说的也是,论起享受啊,我们是拍马也赶不上你们!”
“哈哈哈,吴兄,只要这笔生意谈成了,在下就把马车送给吴兄。”
吴凯杰拱了拱手:“那就多谢甘兄美意了。我说诸位,当务之急还是先谈谈粮食吧,十万担粮食,你们能不能拿得出来?”
甘培禹微微一笑:“别说十万担,就算是一百万担,我们也有把握。只是吴兄我想知道你们那边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吴凯杰警惕的问道。
在右手边的王春和笑道:“吴兄,你就不要装了,你卖的那些东西,我们都见过,说心里话,你是不是替北边的干活?”
吴凯杰一听,顿时豁然站起,手就伸进了怀中。
“你们想告发我吗?”
“非也非也!”甘培禹急忙按住了吴凯杰的手,笑着说道:“吴老板,我们哥几个早就想打通北边的关系了,咱们互通有无,大发其财难道不好吗,何必如此见外?”
吴凯杰勉强坐了下来:“你们说的是真心话?”
“哈哈哈,吴兄,说句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