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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宅院和宫殿建筑很像,甚至更加庄严气派。他推开门,庭院里有六七个孩子正在嬉戏。他们的年纪相差不大,样貌有相似之处。他们注意到好的到来,便全都带着热烈的表情向他跑过来。
“爷爷,爷爷回来了!”
“爷爷回来了!”
爷爷?
好震惊不已。孩子们簇拥着他,他蹲下,他们就搂着他的脖子,环住他的胳膊,贴着他的脸。他被孩子们挤得有点透不过气。他纳闷,自己还没有那么老吧。可正这样想着,下巴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他才知道是其中一个孩子恶作剧地拉了一下他白色的胡须。
等等。他腾出一只手,那确实是老人的手,枯瘦,骨骼突出。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再摸了摸脸,真的能摸到皱纹。他很想立刻找一面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他凑近那个恶作剧的孙子,试图从那双天真的眼睛里看清自己。
“父亲。”
循着这声“父亲”,好把目光投去,看见的是一个酷似他的英俊的男人。男人的面容让好想到了另一个人,这使他心跳加快。
他等待的人出现了。是漠颜。但他不解的是,漠颜还是她年轻的模样。
好站起身,想走过去,大地竟然开始摇晃。
整座山开始崩塌。孩子们、那个称他为父亲的男人、漠颜,他们一起消失在翻飞的瓦片和乱石之中。
“麻仓大人,天亮了。”
好睁开眼,瞳孔里的惊惧未散。他直愣愣地瞪着天花板,很久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刚才叫醒他的婢女站在他的房间外,身影投在房门的薄布花壁上。
“知道了。”
好应了一声后,婢女的身影才离去。
自从一个月前躺入那棺中亲身试验后,他就常常做梦,有时神志模糊,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当时,他也是沉浸在那个美梦中,而且因为他不愿醒来,在棺中待了好几天。帝王以为他有不测,那几天还将锦秋国的使者关入了大牢。再来发生了什么事,他记不太清了。他离开王宫,离开帝都的时候使者们未启程回国。
他住在罗季城地方官的府上,罗季城是这趟义务之旅的第二站。
所谓义务之旅,是阴阳师一年一次的旅行。这旅行不是为了游玩。阴阳师在每年特定的时间,要根据全国各地报上的关于妖鬼事件的案件数,选出案发率最高的十座城市制定义务之旅的行程,到这些城市大规模清理妖鬼。
这趟旅行共有三个月。
好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大夫,让自己停止连续的做梦。这些梦都是美梦和噩梦的合体。
他穿着整洁,走出了房间。
3
雾夜锁想过很多次要走,从哪来就回哪去。可是当她做进一步的考虑时,她心中燃烧的一苗火焰就被预想中的困难和将承受的事掐灭了。
现在的她是罗兰国阴阳师府上的一个奴仆。除了架柳,没有人知道她是木莲国的逃犯。罗兰国是不允许他国罪犯进入国土的,一旦发现,那个罪犯也将在罗兰国接受刑罚。架柳隐瞒了锁的身份,限制她的活动范围仅在阴阳府,以避免她碰上见过她的夜羽。关于她,架柳对夜羽的隐瞒实质上没有多少意义,他完全能编造一种合理的解释让锁光明正大地留在罗兰王宫。但这有风险。即使风险很小,但它可能导致的后果很严重。
为了不让人起疑,锁必须像真正的奴仆那样做一些日常事务。尽管奴仆之间了解甚少,他们都只是尽心地服侍同一个主人,但他们都能察觉到,锁是特别的。架柳对奴仆没有命令之外多余的言语,只有对锁,旁观者看得清清楚楚——那绝不是对待仆人的态度。不过没人多想,他们在私下把这种现象解释为架柳对锁别有心思。
其实锁留在王宫是最危险的。她可以离开王宫,到罗兰国其他地方生活。可她无法忍受一个人。与漠颜分别让她感到痛苦,在架柳身边能给予她一些安慰。最重要的是,如果离开这里,漠颜怎样能找到她,又怎样接她回去呢?她也可以自己先回到故乡,想办法告知漠颜,因为漠颜总有一天也会回到那里。不过,她终究没有勇气,回故乡的道路是艰险且漫长的。
锁漫无边际的思考着,直到火炉上的茶壶发出声响才让她回过神。
她带着厚厚的手套端下滚烫的茶壶,把煮好的茶水倒进托盘上的杯中。她为架柳送去下午茶时,架柳正闲散地躺在庭院里一张睡椅上。初冬的阳光没有丝毫温暖,架柳的面容被照得发白。他半睁着眼,目光穿透天空,若有所思。架柳这幅悠哉又正经的模样竟然令锁感到一抹忧伤。
玩世不恭曾是他的本性,但现在,那种悠闲和漫不经心正在他身上一点点流逝。责任和高位果然会改变一个人。或许不久之后,他那在官场上不适宜的性情会全部消失。他应该也能感觉到,阴阳师塑造了另一个他,并在体内消减真正的他。
锁靠近架柳身边,架柳没有起身,伸手握住茶杯的刹那,茶杯又落回了托盘。
“烫死啦!”
他一下子弹了起来,不悦地转头看着锁。锁总是忘记用凉水将茶降到适宜的温度。他见锁有些寞然的样子,他的嘴角便勾起一丝捉弄般的笑。“怎么,又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他说着,又靠回了倾斜度令人舒适的椅背,“还是你终于想念男人了?虽说是初冬,春天也的确不远了。”
话音刚落,他的手就被锁一把抓起,按到比茶杯更烫的茶壶壁上。架柳一声叫唤,挣脱的同时差点将托盘打翻。
“你这凶恶的女人。”
架柳用另一只冰冷的手握住灼热的右手。他瞪了锁一眼,锁忍不住笑起来。架柳看着她的笑愣了愣,心想这女人最近一直不正常。
锁笑的原因不是报复成功,而是她看到,架柳仍保留的东西依旧会在她面前展现。
就在几天前,他们发生过一次争吵。在这王宫小小的一片区域里,锁的情绪日渐低落。她想太多,担心漠颜,也担心奈莲。身处陌生的地方,就更容易胡思乱想。她开始害怕漠颜不会再来接她,害怕漠颜告诉她先回去的奈莲途中遭遇不测。她从未与漠颜和奈莲分离如此之久,心中的寂寞积累起来,再加上她每天能开口说话只有在架柳闲下来的时候,因此她的孤独感和无助感更深了。她把自己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于是一天夜里,她近乎丧失理智地,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离开,返回木莲国。架柳在她刚出房门就堵住了她。锁厉声说着让他滚开,她不要在这里,这里何尝不也是牢狱。她说她要回去找漠颜,就算被抓起来也无所谓,漠颜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架柳让她安静,但锁的声音反而更尖锐。架柳不擅长应付精神失常的女人,他失手将锁推倒了,锁坐在地上陷入了沉默。
很久之后,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难道你的依赖只有那两个人,我不行吗?架柳扶起锁时,他轻声道。锁没一时没听进他话里的意思,她明白过来后,像需要保护的孩子般扎进他的怀里。
“松本大人,帝王来了。”
一个男佣过来通报。
这时,夜羽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庭院的入口。
锁赶紧走开,架柳从睡椅上下来,目视着夜羽步步走近。
“帝王。”
架柳行了礼,道。
庭院里只留下了他们两人。这样的情形,他们也保持着君臣关系。战争结束后,夜羽与他私下的朋友关系也结束了。
夜羽的愁容早已消散,取代的是威严冷漠的表情。他身披着貂绒大衣,显出几分不近人情。他已经度过了意志消沉的时期,从中走出一个看似不会被轻易打败的人。战后的罗兰国恢复得很快,朝廷也因夜羽的振作而迅速回归到正常的轨道上。
夜羽变了。架柳曾这样对梵鹿叹息道。这种叹息并没有惆怅,单单是陈述的意味。是啊,梵鹿道,变得更像一国之主了。
是的,更像一国之主。
夜羽的眸子深沉,失去了几分光彩,添了几分城府。
“松本,明天便是守灵日,本王不在的七天内,望你主持朝政。”
夜羽在今天的早朝上宣布过了这件事。王宫的西方十里处有一座皇家园林,园林旁是皇家墓。守灵日到来时,帝王要去园林住上七日,每日要在先祖的墓地上守三个时辰。
架柳点点头,这些话夜羽也在早朝时说过,他知道夜羽来一定有其他原因。
“这次出宫,本王只带三人。”
“护兵太少了吧。”
“保护本王的,只有梵鹿。”
夜羽走出阴阳府,在门前等候他的樱夏立刻跟了过去。樱夏是服侍他的贴身婢女,几乎整天呆在他身边。希琪已搬回了夜羽的寝宫。对于夜羽身边的樱夏,希琪不表示明确的态度,樱夏对希琪倒是喜欢。
希琪与夜羽的和解,是夜羽首先提出的。他道歉说是他不够大度,并保证不会再冷淡她。夜羽的道歉让希琪很意外,她一向觉得夜羽是个难以开口说对不起的人。夜羽将希琪接回自己的宫殿后,的确做到了对她无微不至。夜羽的倍加关怀让希琪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的关怀是发自内心的,他看她的眼神和从前一样充满温柔。可是,希琪有时会感到丝丝恐惧。她觉得夜羽对她关闭了一扇门,他在远离她。他的爱是真诚的,但这份爱连同其他很多东西,都仿佛被夜羽放在了心底最深处那扇门之外。这些东西如果丢弃,必定会割痛他的心,却也是能够丢弃的。
夜羽所说的三人里,另外两个人是希琪和樱夏。希琪作为王后必须随同,樱夏要负责照顾夜羽。
入夜。帝王寝宫中。
“希琪,明天到了安倍园林,我们立刻动身离开那里。”
夜羽抱紧了身边的人,在她耳边道。
“为什么?”
“我打算借这七天,悄悄去民间暗访。我会带上你和樱夏。”
希琪默认。她猜测着夜羽这一行动的目的。
夜羽认为暗访十分必要,特别是在战争后,他需要了解百姓的需求。然而,他要避开其他人的眼睛,这说明事情不止那么简单。
4
义务之旅的最后一个夜晚,在远离帝都的瑜尔城,好行走在空荡荡的街市里。和之前停留的九座城市不同,在这里,他没有了那种想快点完成工作的迫切感。尽管接下来还有一些未完成的事,但他的步调已放慢,带着游玩的惬意。
瑜尔城的房屋低矮,道路宽阔,微微抬头就能看见天边的晚云。那些云及淡,如半透明的薄冰,浸融在深蓝的天湖中。好身裹厚厚的冬衣,呼出的暖气化作白雾。他的脸颊被寒风吹得僵硬了,因此显得面无表情。四下一片寂静,仿佛一切声息都凝冻在这冬夜里。他喜欢城市沉睡后的安谧,这种宁静似乎唤醒了体内沉睡的灵魂,让它在夜里无止境地穿梭。
夜色中,忽然出现了点点白影。好止住脚,看着天空撒下的雪,眸子被这些白色粉末所点亮。雪很小,融化在脸上不易察觉的湿润和冰凉,犹如来自另一个世界问候的轻吻。
他继续行走,进入了一条小巷。小巷的狭窄带来了一种亲切感,两旁房屋前零星的挂着几盏仍亮着的灯笼。
穿过这条小巷,夜幕下的景色开始变得荒凉。展现在好的眼前的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土地,坐落在这片土地上的屋子没有规律地分布着,多数是无人居住的空房。有的房屋门已毁坏,倒在屋前,露出屋内的黑暗和死寂。这一带是瑜尔城恶鬼聚集的胜地。
此时,好没有看见任何鬼魂,也许他们知道有阴阳师会来便躲藏了。但好能感受到那些魂魄的气息。他走向一座木屋,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气息最为强烈。
他一边靠近,一边拿出符纸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离那座三层木屋愈近,他所感受到的恶鬼数量就愈多。他停在距木屋五米处,打算将整座房屋封死。当他念完了术语,准备挥出符纸时,一个鬼魂突然穿过房门。
那鬼魂是个银发飘飘的男子,眼眸也是银色。他用精锐的目光盯着好,眼神中带着顽强的抵抗。
“为什么我们就必须被消除?”
这是好第二次与鬼魂交流。他曾为一些死去的人超度时,也只听他们说过谢谢。其实人死后,魂魄是有自由存在于人间的。但魂魄通常都会守在自己的墓旁,等待通灵人来为他们超度。有的魂魄离开自己死去的地方,由于种种原因变成对人类有害的恶鬼或妖,就需要通灵人来消除他们。
好没有回答男子的问题,他认为答案是明摆着的。他迟迟不用术,等待男子继续说下去——这是他心中突如其来的意愿。作为连接阴阳两界的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阴”的了解甚少。
“就算消灭的是鬼魂而不是人,你这也是谋杀。”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