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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的。”黄姑娘又要抬脚踢人,岳子然急忙让过,说道:“小心,狐裘脏了很难洗的。”
黄蓉便没再踢,而是取了一把雪向他掷了过来。岳子然闪过,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去团雪球,口中劝道:“别闹,手冻着便不好看了。”
又走过几道小巷,穿过一片集市后,雪后的西湖便出现在眼前了。只是这时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让人徒生许多寂寥。远处有长堤一痕,堤上隐隐有人走动,想来便是小三他们看比武的人群了。
上了苏堤,雪还未被清除,寥寥几道脚印一直延伸到了对岸,湖中人鸟声俱绝,只有一艘类似绍兴乌篷却又稍大一些的船停泊在远处,与湖水中碎冰相伴。
岳子然与黄蓉走到船前,恰好看到船家正在船头收拾刚打上来的鱼。而一个穿着破棉袄梳着丫髻脸上涂满炭黑的小女孩正坐在船舱内烧着火炉,不时将温好的酒递给船家饮用取暖。
“船家,鱼是自家吃的么?”岳子然问。船家闻言抬起头,见岳子然一行人衣着华丽,便有些拘谨起来,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是自家吃的。倒是船舱内的小女孩扭过头来,清脆地说道:“爷爷要到集市卖了给囡囡做新衣服穿。”
岳子然点了点头,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船家,你这鱼还有船我都包下啦。”
船家急忙摆了摆手,问道:“公子要包船可以,鱼太多怕是公子吃不了。”
岳子然已经踏上了船,扶着黄蓉也上了船后,才道:“船家多虑了,我是开酒馆的,多少鱼都吃的下。”
但船家又摆了摆手,说:“钱太多了,我没有碎银。”
岳子然笑了,将银子递给小女孩囡囡,顺别捏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以后用船的机会多的是,权当先付了,正好早点买件新衣服,不要把囡囡冻坏了。”
也不等船家再推辞,小女孩便又甜又脆的说道:“谢谢哥哥。”
船家解了绳子,开始缓慢撑起船来。湖水中偶尔有一层碎冰,将竹篙荡开的涟漪止住了,因此湖面上显的很平静。小二把手中提着的东西一一放了下来,将酒温上,又整了一盘处理好的虾蟹和酱料下酒用,才走到船头,捡好的一条鱼准备收拾了一会儿给黄蓉做鱼汤。
“那边是雷峰塔吗?”安静坐着的黄蓉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山头,那里在雾气的弥漫中隐隐约约有一座塔。
“是了。”岳子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说道。
黄蓉转了转灵动的眼睛,道:“改天放晴了,我们一定要去塔里看看。”
岳子然笑了,把她右手拉到手中把玩着说道:“你还当真了。”
黄蓉嫣然一笑,末了又叹了口气:“如果是真的多好。”
船家撑着船靠近白堤后,湖面上的船只逐渐多了起来,并慢慢地向断桥聚拢,岳子然望了堤上人群一眼,问道:“怎么,比武还没有开始吗?”
“午时才开始呢。”船家显然也知道比武的事情。
岳子然轻笑,心想这比武比华山论剑排场还大,便也不再看向岸上,吩咐船家向湖心亭撑去。
又与船家聊了几句,听闻那小女孩囡囡的父母都在瘟疫中病死了,现在是爷孙俩相依为命。
岳子然不禁唏嘘了一番,扭头见黄蓉正在收拾一条鱼,左右涂匀了一些调料之后,放到了小二已经烧开了的热水中。囡囡这时早已经洗干净了双手,正规矩的蹲在黄蓉的身边,看她忙碌。
岳子然从温好的酒中取出一壶来。对船家说道:“一会儿再撑吧,我们来喝两杯。”
“好嘞。”船家应了一声,竹篙又撑了几下,驶入一条飘满枯荷叶的荷塘中,又用竹篙在水面上抹过,让船缓了下来,才走进了船舱。
船家饮了一口温酒,不由赞道:“好酒,好烈的酒,是刘老三的酒。”
“说对了。”岳子然敬了船家一杯。船家叹道:“刘老三的酒,天热饮的时候还察觉不出来。现在在这寒曰里饮一口,顿时感觉是做神仙般的享受。”
岳子然笑了,又指了指那盘黄蓉刚整好的菜说:“老人家尝尝这个。”
老人家尝了一口,久久回味之后,不禁叹了一口气。岳子然讶然,又尝一口菜,不觉有异,于是出言问道:“老人家是觉着这菜不好吃么?”
老人家摇了摇头,苦笑道:“姑娘做的好菜,今曰吃过姑娘的菜后,老汉以后几曰怕都是食不甘味喽。”说罢又摇了摇头,笑道:“也罢,吃过的总比没吃过的强。”
小女孩接过岳子然夹的菜,吃了几口,也赞道:“姐姐做的菜和爷爷的东坡肉一样好吃呢。”
闻言,岳子然、黄蓉还有船家都笑了。
这时黄蓉做的鱼汤也好了,香鲜的味道即使是老远处也能闻到。她盛了上来,又坐到岳子然身边劝道:“酒要少喝点。”
岳子然示意省得,又与船家谈论一些乡间奇闻趣事,正说到正酣处,却被打断了。“好菜”“好酒”,几乎是同时,船外响起两个声音。不待岳子然探出头去,船身便微微一震,船头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乡间樵夫的打扮,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神情木讷,足穿草鞋,一身青布衣裤,腰里束了条粗草绳,插了把砍柴用的短斧,斧刃上已经有了几道缺口。另一人则完全是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面部红润,浓眉大眼,脚穿官靴,一身绸缎,腰间挎着一把朴刀。
第二十章 鱼樵耕
樵夫扫了一眼船舱,抱拳不住地说道:“见谅见谅,老汉闻不得好酒,闻到便身不由主了。”待岳子然说了声不妨事后,那樵夫又扭头皱着眉头问那书生:“你上来作甚?”
书生没有理他,而是拱手有礼的对岳子然说道:“在下孟珙,随州枣阳人士。与这酒鬼不同,我是闻见好菜便身不由主了,还望各位见谅。”
岳子然仍说了一句不妨事,却没有站起来邀请两人入席的打算,而是颇有趣的打量着这两位,似乎想要比较一下哪一个脸皮更厚点。结果很快就出来了,那樵夫见孟珙如此有礼,似乎有些受不了,暗自撇了撇嘴,上前一步笑道:“哈哈,我叫鱼樵耕,你叫我老鱼就成,小子来来,我陪你喝几杯。”说着便进了船舱,人还未坐下,便先取了一杯温好的酒一饮而尽,喝罢犹自咂了咂舌头,回味片刻后才不住赞道:“好酒,好酒。”
小二见岳子然没有拒绝对方入座,便急忙移开身子,腾出两个空位来,让两人坐下,并从食盒中抽出两份碗筷递给对方。孟珙接过碗筷,先自行盛了一碗滚烫的鱼汤,吹了一口热气之后,才浅尝一口,并在嘴中细细咀嚼回味,整个动作看起来颇为斯文,有点像岳子然前世见过的茶道中人饮茶。
孟珙又喝了一口,似乎是在确认它的味道,良久后才开口赞道:“当年侨居苏堤的东京厨娘宋五嫂一碗鱼羹受到了先皇高宗的称赞,至今传为佳话,让人恨不得早生几年,好饱尝那美味。现在尝了这鱼汤之后,却直让人叹息先皇高宗何不迟生几年。”说着又叹息了几声,才问道:“这鱼汤谁做的。”
黄蓉倚在岳子然身边,听他说了一串赞扬的话,心中自然很是惊喜,闻他问,便斜着脑袋道:“是我做的,怎么了?”
孟珙站起身子来,躬身向黄蓉行一大礼,口中说道:“感谢姑娘,让孟珙这一生除却驱除鞑虏的心愿未了外,却是过的圆满了。”
“酸。”鱼樵耕又是撇了撇嘴,自己也盛了一碗,不怕烫的张嘴便咽下一大口去,末了才抹了抹嘴说:“老孟,我总是和你唱反调。不过,今曰你说的那堆酸文,却是把老鱼要说的全说了。贼他娘的,这鱼汤太好喝了。”
听他爆粗口,黄蓉和岳子然都笑了,这两人一斯文一粗鲁,却是有趣的紧。那孟珙似乎颇会察言观色,见岳子然笑了,便知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二人的贸然造访而气恼,于是问:“公子是哪里人士?”说话之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黄蓉一眼。黄蓉这时正在收拾另一道小菜,所以并没注意到。
“桃花岛人士。”岳子然不老实的说道。
“桃花岛?”孟珙有些疑惑,他久居朝堂军旅,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丝毫不知,所以自然是不知道这桃花岛是在何处了。
黄蓉却回过头来,娇嗔的瞪了岳子然一眼,同时不忘在他的腿上留下一道教训。孟珙见了,神色稍有些落寞,但很快便掩饰过去了。
岳子然却犹自厚着脸皮说道:“是啊,先前我也不晓得有这个地方,后来入赘到岛上后才知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倒是奇了,那里是我们宋朝疆土吗?怎么个桃源法?”孟珙问道。
岳子然更乐,他现在已经知道这孟珙是什么人了,宋朝最后一位名将,联合蒙古灭了金,在宋蒙战争爆发后,更是曾以一人之力统御南宋三分之二战线上的战事,被后世军史家称之“机动防御大师”。
今曰能够在西湖之上煮酒侃懵这样一位牛人,在后世怕会成为一则美谈吧。岳子然恶趣味的想到,不过转念又想,史书记载都是寥寥几笔,自己这桩趣事怕是很难流传出去的,看来自己回去得让白让用纸笔记下来,亲自流传下去方为妥当。
岳子然摇了摇头,说道:“那里的铁是可以在天上飞的;船是可以在水里游的;人是可以千里传音的。那里知县纳小妾是要被罢官的;买刀是需要身份证的;乱说话是会收到快递的。”
孟珙确实是有些迷糊了,完全不知道岳子然在说些什么。眼神看向黄蓉,见她也是一脸的茫然,顿时苦笑道:“公子莫调侃某了。”
岳子然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在调侃你。”只不过是没有说那只是千年以后的世界罢了,岳子然心中想到。
鱼樵耕趁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连吞下去几杯了。这时稍歇,又讽刺孟珙道:“小子,别理他,他见谁面都要先问对方是何方人士,俗得很。来,我们喝酒。上次喝到这般烈酒,还是在枣阳杀金狗的时候,转眼已经过了四年,老鱼也好久没有这般尽兴了。”
孟珙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老鱼,已经过了四年了,兄弟们都对你想念的很,你还是回来吧。”
鱼樵耕与岳子然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一抹嘴微叹了一口气,却故作豪爽的挥手道:“你别劝了,你若当我们还是兄弟,我们与这小兄弟一起畅饮一番。你若是还要再劝,那便是离开的好,省的在耳边聒噪。”
孟珙似乎已经知道是这般结果,只能做最后的努力,说道:“阿父他……”
鱼樵耕又是一饮而尽,挥了挥手打断他说:“阿父若去了,我必为他老人家守孝三年。但今生,我们还是不见的好……”
“今生我老鱼是死都不会为他们老赵家卖命了。”最后老鱼放下酒杯,恨恨的说。
船家蓦地跌落了筷子,神色间有些惊恐,显然是被老鱼最后的话给惊到了,见所有人把目光都聚到了自己身上,他忙拘束的说:“我,我去撑船。”
岳子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两人进来时,他与船家相谈正欢,不想由此中断下去,于是摆了摆手,示意船家坐下,说道:“莫谈那些让人烦忧的事情,船若漏了,自然有人去堵,堵不住沉了便是。”
孟珙知道事情已然如此,长叹一口气,却也是难得的取出一杯温酒,一饮而尽。
“我发现你们一点也不俗,”岳子然说道,“你们似乎还未问过主人家姓名。”
“哎呦,这可是我们不对了。”鱼樵耕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举起酒杯说道:“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第二十一章 断桥比武
看着鱼樵耕接连饮下三杯,岳子然暗自腹诽道:“这不是惩罚,怕是奖赏吧,只是不知道他与曲嫂比起来,谁更能喝。”想着便将心中所想,附耳与黄蓉说了。黄蓉低声笑道:“若真能喝的过曲嫂,待刘三哥吃干醋的时候,看你如何收拾。”岳子然觉着有些道理,顿时打消了要将这樵夫介绍给曲嫂做酒友的想法。
孟珙没有自罚三杯的打算,吃了一口菜,待鱼耕樵罚完三杯后才问:“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岳子然,你们叫我子然便是。”岳子然回道。
“子然,”鱼樵耕没有客气,直接问道:“你们到这西湖上也是来看那狗屁比武的?”
岳子然扫了小二一眼,回道:“有一点,你们也是?”
“我才不会那么无聊呢,”鱼樵耕说道,“燕三本事如何我不知道,那萧家小子笨手笨脚的很。奶奶的,上次在南塘村闯金营,若不是他在旁边束手束脚,我早把那金国使者给宰了。”
“唔,樵夫啊。”岳子然意有所指的又扫了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