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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什么有人要给斯韦德这么多钱? 他必须先将这个问题暂时放到一边,晚一点儿而再找答案。
还有一个人他必须弄清楚,就是那个神秘的侄子。
最令人困惑的是那个非要置斯韦德于死地的人( 就在四月或五月初某个时候) ——即使老人已把自己关在一座碉堡似的、一间从里面反锁的房间里,他也不放过? 这三个可能是同~个人吗? 存款的人、侄子,还有杀死他的人? 嗯,这个问题值得好好想一想。
他放下马克杯,看了看时钟。时间过得真快,都九点半了,要出去嫌晚了些。但是,他又能到哪儿去昵? 马丁。 贝克挑出~张巴赫的唱片,打开电唱机,然后走开并且躺下。
他的脑筋还在转着。如果不去管所有不吻合的地方和疑问,他可以从手头上现有的资料编出一个故事:自称是侄子的人、把钱存进去的人及凶手,其实是同一个人。六年来,斯韦德一直恐吓他,要他每个月付他七百五十克朗。斯韦德吝啬得有些病态,从来没有用过里面一毛钱。那个受害人年复一年地付钱,最后斯韦德存够了。
马丁·贝克认为把斯韦德当成一个恐吓者并不牵强。但若要恐吓别人,他必须握有对方的把柄,对勒索对象构成威胁。在斯韦德的房子里找不到任何相关资料。当然他可能在银行租用了一个保险箱放那些东西,但这样的话很快就会被警察注意到。
无论如何,一个人要恐吓别人必须拥有一些消息。一个仓库管理员可能从哪儿得到消息呢? 在他工作的地方,或者是他住的房子里。每个人都知道斯韦德只在这两个地方出入,不是在家就是在工作的地方。
但是斯韦德在一九六六年六月后就没有工作了,这比第一笔钱存进去的时间还早了两个月。斯韦德后来都做了什么? 马丁·贝克醒来的时候,唱片还在转着,就算他做过什么梦,也早已经忘记了。
星期三。他很清楚今天的工作应该从哪里开始:散步。
但不是到地下铁车站,瓦斯贝加的办公室并不吸引他,他觉得今天有很好的理由不去那儿。相反,他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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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沿着码头晃晃,然后向南步行,沿着斯克邦街穿过闸门广场,再沿着市立公园码头向东走。
这是斯德哥尔摩城中他最喜爱的地方,尤其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那时所有的船都系在这儿,上面装着从各地运来的货物。如今,真正的船已经不多了,盛况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奥兰渡轮。,上面部是些酒吧和酒鬼。景况真是大不①奥兰渡轮,指的是往返芬兰奥兰群岛的渡轮,奥兰群岛是芬兰唯一一个自治省岛上居民多以瑞典语为母语。
如前啊。以前那些赋予港口无限魅力的装卸工人和水手们也逐渐凋零。
今天他又有些不同的感觉。他喜欢在新鲜的空气中散步,轻快地走着,他知道要往哪里去,同时让自己的思路自由奔驰。
他思考着那些说他升官的谣言,倍加烦心。十五个月前他犯下那个可悲的错误后,马丁·贝克的确非常害怕会发生这种事——被工作绑在书桌边。他一向喜欢在外面工作,或至少到他想去的地方。
一想到坐在一间办公室里,里面有一张会议桌、两幅“真正的油画”、一张旋转椅、一张客人坐的安乐椅,地上铺着便宜的地毯,还配有个人专属的私人秘书——今天此刻想起这些来,比一个星期前还令人毛骨悚然。不是因为这些谣言重重地打击了他,而是他开始想象后续的一切。
他在生命中所做的一切努力,应该不是完全无意义的吧? 轻快地走了半小时后他到达了目的地。这间仓库是一栋古老的建筑,当初设计的时候就没有想要停放车辆或配合现代化的需求,所以不久将被拆毁。
里面没有什么人在工作。仓库管理员坐镇的那间办公室是空的,这位工头儿用来监督工人的玻璃窗积满了灰尘,其中一块玻璃还破了,墙壁上的日历是两年前的。
在一堆普通货物旁有一辆堆高车,后面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着橘色的宽松连身工作服,另一个穿着一件灰色的外套。
他们各自坐在一个塑料啤酒箱上,另有一个倒置的箱子放在他们之间。其中一个男人相当年轻,另一个看起来大约有七十岁了,虽然这似乎不大可能。年轻男人一边抽着香烟一边读着昨天的晚报,年长的那个人则无所事事。
他们两个人都无精打采地看着马丁J ·贝克。年纪较轻的人看到他走过来就将香烟丢到地上,用脚后跟把烟捻熄。
“在仓库里抽烟,”年长的男人摇着头说,“真是??”
“‘要是在以前啊???年轻男子不耐烦地说,“但是我们不是在以前了,你还没有搞清楚吗,老糊涂? ”
他转向马丁·贝克,用不友善的声调说:“你想要干什么? 这是私人企业,门上写得很清楚,你看不懂吗? ”
马丁·贝克拿出皮夹,出示证件。
“警察。”年轻男子用不屑的语气说。
另一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逸地凝视着地板,清清喉咙,吐出一口唾沫。
“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马丁·贝克问。
“七天,”年轻男子说,“明天就结束了,之后我就要回到卡车集结场去。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
马丁·贝克并未回答。
那个男人继续说:“过不了多久,这里就要收起来了,了解吗? 不过我这个朋友还记得以前有二十五个工人和两个老板时的盛况,不是吗,老爹? ”
“那他大概会记得一个叫斯韦德的人,卡尔… 埃德温·斯韦德。”
年长的男人眼神空洞地望了马丁… 贝克一眼,说:“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的态度不难理解,办公室里一定有人告诉他警方正在找认识斯韦德的人。
马丁。 贝克说:“斯韦德已经死了,而且也埋葬了。”
“哦,死了是吗? 那样的话,我还记得他。”
“别在那里吹牛了,老爹。”年轻男人说,“上次约翰松问你斯韦德的事情时,你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你真的是糊涂了。”
明白了马丁·贝克不会对他怎样之后,他不知羞耻地又点了一根香烟,然后岔开话题说:“那个老顽童糊涂了,这点是绝对的。下个星期他就要离开了,而一月他就可以领到退休金——如果他能活到那个时94
候的话。”
“我的记忆力很好,”老男人有些不悦地说,“我当然记得卡尔·斯韦德,但是没有人告诉我他死了。”
马丁·贝克无言以对。
“就算是警察也拿死人没办法。”老男人颇富哲理地说。
年轻男子站起来,抱起那箱他原来坐在上面的啤酒走到门口。
“那辆该死的卡车怎么还不来? ”他闷哼了一声,“赶快让我离开这个破地方。”他走出去坐在阳光下。
“卡尔·斯韦德是怎样的人? ”马丁·贝克问。
老男人摇了摇头。他再次清清喉咙吐了口痰,但是这一回并非出于不屑,虽然他吐在地上的痰离马丁·贝克的鞋只有一英寸。
“什么样的人啊??你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吗? ”
“是的。”
“你确定他死了? ”
“是的。”
“那样的话,先生,我可以告诉你,卡尔·斯韦德是我见过的最卑鄙的小人了。”
“怎么说? ”
老男人干笑了一声:“他什么龌龊事都做得出来! 我还没有跟比他更坏的人一起工作过,真的是无人能及。我还是个见过世面人呢。是的,先生,即使是外面那个痞子也比不上卡尔·斯韦德。那小伙子不过是有本事瞎捣乱而已。”他向门口方向点了点头。
“斯韦德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
“特别? 当然他很特别,真他妈的特别! 他是全世界最懒惰的败类,没有人能像他一样会拖拉,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吝啬,那样不帮同事的忙。他不会给一个快要死掉的人一滴水,绝对不会! ”
老男人突然沉默了,然后狡猾地补充道:“虽然他在某些方面还不错。”
“哪一方面? ”
老男人的眼光有些飘忽,在回答之前犹豫了一下。
“呸! 拍那些工头的马屁啊! 这种事他最擅长了。而且总是叫别人帮他做他的工作,假装生病。他不是提前退休吗? 就在他们开始裁员之前退休了。”
马丁·贝克坐在啤酒箱上。
“你应该还有些事没说。”他说。
“是吗? ”
“是的。你想说什么? ”
“你确定卡尔真的蹬腿儿了吗? ”
“是的,他死了,以我的名誉发誓。”
“警察没有名誉,而且我也不应该说死人的坏话。但是这个家伙是活着还是死了并没有什么差别。”
“我也是这么想的。”马丁·贝克说,“卡尔‘斯韦德在哪方面最行? ”
“他很厉害,总是能找出有问题的箱子,你知道。不过他都是加班的时候才做,所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马丁.贝克站起身来。这是条新的线索,当然也是这个老男人唯一可以提供的消息。知道开哪一个箱子是干这一行非常重要的一项本事,需要职业性的技巧,以及搜集商业机密。酒、烟草和食品在运送的时候很容易损坏,有一些销路不错的货品也是。
“是啊,是啊,”老男人说,“我终于说溜嘴了,不是吗? 我猜这就是你想知道的。现在你满意了吧。
再见,同志。”
卡尔·埃德温·斯韦德的人缘也许不太好,但是至少在他还活着的时候,谁也不说他的同事都排斥他。
“再见。”那个男人说,“再见,再见。”
马丁·贝克刚要向门口走去,而且已经开口要说“非常谢谢”之类的话,却突然停下,掉头回到箱子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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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儿。
“我想留下来聊聊天。”他说。
“什么? ”老男人抬起头来。
“可惜我们没有啤酒,不过我可以去买一些回来喝。”
老男人注视着他,逐渐地,他眼中的温顺转变成惊异。
“什么? ”他心存怀疑地再次问道,“你想要坐下来和我聊天? ”
“是啊。”
“我这里有一些,”老男人说,“我的意思是,啤酒,就在你坐的那个箱子里。”
马丁·贝克站起来,然后那个男人从里面拿出几罐啤酒。
“我付钱可以吗? ”马丁·贝克问道。
“我是无所谓啦,反正都是一样的。”
马丁·贝克拿出一张五克朗的钞票交给他,然后坐下来说“你说你以前出过海。你第一次上船是什么时候? ”
“一九二二年,在松兹瓦尔。那是一艘帆船,叫法兰号,船长叫杨森,一个前所未见的混球。”
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每人各自又开了一罐啤酒,然后外面那个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惊愕地看着他们。
“你真的是警察吗? ”他问。
马丁… 贝克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应该去投诉。”他说完后就回到原处去晒太阳。
马丁‘贝克一直到卡车来了之后才离开,而那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这次的访谈非常值得。听老工人说话充满乐趣,马丁·贝克不了解为什么现在几乎没有人肯花时间和他们聊天了。
这个老男人在陆上及海上的经验丰富,为什么没有人请这种人上媒体说说他们的故事呢? 那些政客和官僚是否听过他们的心声? 当然没有,如果他们肯这么做,解决失业率和环保问题时就不会犯那么多错误了。
斯韦德一案还有一些事需要调查。但在此时此刻,马丁·贝克觉得自己没有办法进行任何调查。在午餐之前他很少喝到三罐啤酒,现在它们已经开始发挥作用,让他觉得有些头昏眼花而且头痛。
他在闸门广场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中央澡堂,在那里他先做了十五分钟的蒸汽浴,然后又多做了十分钟。
之后他戴着两个呼吸管浸到冷水中,最后在一个铺着草席的小卧房里睡了一个小时。
这种治疗方式发挥了预期的效果。午餐之后,他到斯克邦街一家运输公司的办公室时,已经是完全清醒了。他来此是有个不情之请,一个他想没有人会了解的请求,而事实上他们的反应就如他所预期。
“运输损坏? ”
“没错。”
“噢,东西在运输的时候当然会损坏,这很正常。你知道我们每年要处理多少吨的货物吗? ”
一个修辞学上的问题。他们只想尽快摆脱他,但是他不会轻易放手。
“当然,现在有了那些新的系统,东西不容易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