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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好熟呀……”
几乎是立刻,王兆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人拉开;这个动静也把余椒惊醒了,少年睁开了眼睛,有些惊恐地看着这个模糊的世界。
“他是谁?!”余椒拼命往远处躲,险些从榻上摔下来。“兆哥儿?兆哥儿!”
“我不是坏人……”
“你是白痴吗?!”王兆忍无可忍把他拉远了,过去把人抱住,轻轻拍着余椒的背。“我在这,没事了……”
余椒颤抖着摸索香几上的眼镜戴上。但是他的这个动作却让昆慎之感到意外。
“——这……你……还看得到?”
“他又不是瞎子,当然看得到。就是因为天眼,所以视力正在下降。”王兆瞪了他一眼,准备动手请人出去了;看到那人冲着自己过来,昆慎之也知道对方生气了,连忙解释。
“不是的呀!我听说你在修炼天眼,还以为你已经看不见了……因为天眼的副作用失明是突然的,不可能是视力逐渐下降……”
“你说什么?……不对,你到底是谁啊?”
余椒坐了起来,把白发挽到耳后,他这段时间瘦得吓人,看着有点可怜。
“呃……我叫昆慎之,是昆门的掌门人。算起来,我的太师父和余家的千眼天师还是故……”
“滚。”
“我特别想见你!”
“你见到了,滚吧。”
这种态度大概也吓到了昆慎之,那人站在远处半天没说话。王兆刚想撵人,房门外又冲进来一个人。
这次这个人就正常多了,进来就道歉,特别知趣。
“对不住对不住,真对不住啊!”这人年纪和昆慎之差不多,个头高一点,看着挺顺眼的。“我师兄没给你们添麻烦吧?对不住啊真的……师兄你怎么跑人家家里来了!”
他拉着昆慎之就往外走,王兆都来不及讲啥,就听见两人先争执起来,说的都是上海话,语速很快。这场景荒谬的要死,给他们前面摆个桌子,师兄弟俩就能唱二人转了。
过了一会两人就说完了,那个师弟转身和他们打招呼,“我们明天再登门拜访,今天真不好意思,真的!啊这个地板上的水……”
“得得得,你们先麻溜滚蛋行不行?”
“我叫昆春君,下次我师兄要是再迷糊……”
“我又没傻!”
“你这就是傻!”
昆春君连拉带推把师兄给弄出去,一边连连回头赔不是。就在这时候一直闷着没出声的余椒突然爆了,一拍床沿,“——给我留下来把地擦干了再走!”
王兆都吓了一跳,人家到底是客人,也不能真让人家趴地上擦地吧?
结果那天昆门的掌门和掌门师弟趴地上从二楼擦到一楼。昆慎之边擦,道袍还边淌水,最后王兆和昆春君勒令这个人站外头屋檐下,两个人再把地擦了一遍。等到擦好了要把桶拎去倒的时候,昆慎之又忘了自己是个移动滴水器,又走进来了。
余椒带着厚厚的眼镜从二楼下来,听一楼说话声骂声响成一片。这应该是青宿书院最热闹的一天了,虽然开头看起来并不怎么美好。
——第二天不下雨了,这个时候,昆门的师兄弟俩果然如约来了。昆慎之走在前面,特别跳脱。昆春君看着就正常多了,这情况特别像是他出来在遛师兄,眼睛死死盯着昆慎之,就怕一撒手人就没。
王兆说,你这师弟当得也挺辛苦的啊,你这师兄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真心不能一个人出门。
昆春君苦笑,说,没办法啊,谁让这辈子投胎做了师兄弟呢。
“那下辈子看看清楚,千万别再碰一块了。”
“啊……算了,还是在一块儿吧。早习惯了。”
昆慎之和余椒坐在里面说话,他们就在外面喝茶。大概是坐着也无聊,他们就闲扯起来。昆春君问王兆以前是不是在这里做事的,王兆说,以前是个当兵的,后来不当了,托朋友找了个工作,在这照顾个小孩子。
“余椒为什么要练天眼?那可是没人还练的啊。”
“那你师兄为什么又要来找他?”
“师兄是道界仲裁人,大大小小的事情总要管一些的。”
王兆问,仲裁人是什么?
“仲裁人啊……”昆春君想了想,却苦笑着摇头。“……说不出。可阴阳两界若有冤屈,尽可到枉死门外诉求。”
第105章 番外…青宿书院(2)
道界的事情原来和余椒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就因为昆慎之,于是就此有了那么一丝丝的关系。昆门的两位都是只比他大几岁,结果居然已经养了个徒弟了。
小孩子叫昆麒麟,上小学,被人扔路边,昆慎之那天出去买米粉结果迷路了,把昆春君吓得半死,最后师兄没买回来米粉,却抱回来一个孩子。
据昆春君当时的说法,是“两眼一黑”,可又考虑到养一个和养两个没什么差别,还是硬着头皮养了。
王兆问,“那你们收支问题怎么解决?养个孩子要花挺多钱的吧。”
“这个没问题的,昆门是仲裁门派,有许多供奉。”
“你们都来北京,孩子就扔道观里?”
“有人会带的呀。”昆慎之拉着余椒坐过来,手里还拿着一盒稻香村。“师弟,吃吃吃。”
“我吃不下这种东西。”昆春君摇头,“你怎么乱拿人家家里点心啊……”
余椒说,我送他的,反正我不爱吃这个。
昆慎之嚼着块豌豆黄,皱着眉头,嚼了半天估计也觉得太干了咽不下去,痛苦无比。昆春君叹气,说,我就讲你不会要吃这个的……
自从这对师兄弟来了之后,书院里气氛就热络了不少。但到底家里有孩子,似乎带孩子的那个人有点不靠谱,师兄弟两个决定提早回沪了。
“有空来上海玩啊,带你去绿波廊。”昆慎之临走前留了一个电话和一本厚厚的书,“这本书留给你了,余家的藏书有些遗漏,不过这本书里都有。没事干就琢磨琢磨。等小麒麟期中考试考完了我们就再来找你。”
余椒就点点头,抱着书站在门口,透过厚厚的镜片看他们俩离开。
“要不……去上海?”他们在雨中檐下站了很久,从余椒的神色里,王兆也察觉了什么。“不管如何,只要离开北京,说不定……”
“天大地大,还能去哪。”
余椒望着雨里,像是想望到更远的地方。可书院烟雨之外,早已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了。一个下午,这个人什么事都没有做,把书随手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回到二楼去睡觉。余椒的精神衰弱很严重,尽管昆门的到来似乎稍稍缓解了几日,可当这里重新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那种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憔悴还是显露了出来。
青宿书院是一栋古书楼,可因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所以就给了这个小少爷住。这对于余椒来说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他眼睛不好,住在这种地方,连上下楼都快成问题了,更不用提供电供水。这里经常断电少水,如果要叫维修工,对方就会用不敢乱动古建筑的借口推掉。可再怎么艰难也要比余家老宅中的那栋书楼要好——余椒从六岁起就被关在里面,直到十四岁才回到北京,被关入了这个新的地方。
王兆和他就是在老宅的书楼里认识的。
那时候他刚因为一些事情退役,理由并不光荣,也没能找到新的工作,于是就托朋友介绍了一个职位。起初以为是保安,过去了才知道,是将一个白化病的小孩子看守在一栋楼里。介绍他这个工作的人显然也不清楚,但工作轻松,薪水又多,他也没什么异议,成为了老书楼的看守之一。
老宅的书楼里是没有水电的,他每天要带着蜡烛和水桶上去给这个小孩。这个孩子就叫余椒,脾气很差,少说话,大概因为常年被关在这里,整个人精神状态差的一塌糊涂。据说他是余家的三少爷,不过因为父亲都病重、老太太身体不好,现在是两个哥哥在争家产,为了以防万一,就将这个最小的弟弟先关了起来。
按理来说,余椒的人生差不多就该是这样了——等两个哥哥决出了胜负,可能会给他一小笔钱,然后从北京城赶出去自生自灭;或是直接没声没息的弄死,反正谁也不会记得。他从小就没能出去读书,功课都是余家请了家教过来教的,在这个世上,他就像是个幽灵,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可怜他的人很多,帮他的人却没有。世道就是这样的,兄弟间斗得再惨烈都是别人家的事,王兆要做的,只是每天送蜡烛和水上去,放下,转身出来。书楼里所有的门都是上了锁的,小孩要出入必须取得他们许可。
他们在来之前就被叮嘱过,对外只许说,余三少是性格乖张,自己把自己关在这栋楼里,钻研余家上辈人留下的经卷。
而他也一直是这样说、这样做的。就好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没有任何的愧疚感。如果没有意外,他会一直做这份工作直到余椒被转移走或是死,然后到余家当个保安,这么过一辈子。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而意外就发生在那天晚上。
那段时间,余家发生的事情很多。似乎是三兄弟的父亲更加病重,不仅是两个儿子,还有几个堂兄弟家全都蠢蠢欲动。两个兄长都来书楼看过余椒,来软的来硬的都有,想逼迫三少爷自己出来承认放弃那份继承权。每次少爷们说话,房门都是关起来的,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都不知道。可王兆还是能确定的,余椒是被打了。
这是挺过分的。所以那天他去送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安慰了孩子几句。“和余椒说话”是规章手册中不允许的,但反正没别人知道,说就说了。
不过他没得到回答。余椒大概睡了,大概闷着头在哭。他也懒得自讨没趣,东西放下就走了。
事情就出在这天晚上,当王兆再去送晚饭的时候。
他拿着饭盒进去,结果床上椅子上全是空的,就窗台上蹲着个人。这时候是十二月中,乡下地方的气温已经降很低了。那个人就赤着脚,穿着一件单衣蹲在窗口,正要跳下去。
王兆吓得当场就把饭盒扔了,想冲过去把人扯回来;没想到发现有人来了之后,余椒更是头都没回,直接就从三楼跳了下去——还好只有三楼。书楼很矮,这么点高度对于王兆来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不过小孩子就不一样了——余椒重重摔在了下面的石子地上,立刻就见了血色了。
靠近年关了,书楼就留了两个人把守。除了王兆,另一个人是个油头,基本上是出去乱晃的,不在楼里。可余椒大概还是怕被人发现,一声不吭,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想逃。
王兆直接用手挂在窗台上,让人荡下去落地,追了上去。
“你别跑了!”他喊,“摔伤了吧?”
余椒见他追了上来,知道逃不掉,也就站在那不逃了。
“你要去哪啊,值得这么跳?”王兆走过去。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其他人,不怕被人当人贩子。“鞋都没穿……”
余椒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还是赤足,上面全是擦破的血痕。
王兆想过去把人拉过来,就在这时候,他第一次听见了余椒的声音。
“……我想去看爸爸。”他说,“看完就回来。”
“余老板在北京的医院呢,开车都要三小时,你怎么去啊?”那时候直通高速还不是很发达,从这个郊区到首都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别闹了,回去。你快冻死了。”
他伸出手去正要拉住小孩,就听见一声近乎于嘶哑的喊声在面前响起——
“……我求你!”
余椒打开他的手,踉跄着退开几步,血从头上流下,染红了灰色睡衣的衣领。王兆的手也就迟疑了一下,被他打到一边。
“你能不能……当没看见……”
大冷天的,小孩子就站在那瑟瑟发抖,浑身都是血,只求他放自己去看爸爸。这时候能说“不”的都能算心理变态了,王兆显然不是,一下子就不忍心了,梗在那一时没说话;大概以为这人不肯,余椒又往后一步步退。
“行了,你……你这样。”他叹了一口气,算是缴械投降了,脱下了外面的厚大衣,跨一步过去把人包住了,然后卷好横抱起来,“你家的车就在书院门口,我开它带你去北京。”
余椒睁大了眼睛看他,可能还有点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小心翼翼地问,“保证不告诉其他人?”
“嗯,我保证。”他被小孩子揽住了脖子,感到对方的手冰凉,估计是冻到了,“知道你爸在哪家医院吗?”
“以前好像是在五院的……”
“这次不知道啊?算了,去碰碰运气好了。”他把余家的那辆桑塔纳车门打开,把被大衣卷成一团的小孩子塞后座上,然后用拷机给朋友去了消息,问他知不知道余老板在哪住院。余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王兆知道小孩心里在担心啥,“怕什么。我打听你爸在哪,又不是给你哥通风报信。”
“那就好……”他裹着王兆的大衣,把血都擦在上面。
王兆说你不道个谢也就算了,还准备报废我一件大衣啊?
余椒说,我不都求你了吗……等见到爸爸了再谢你。
王兆气得差点笑出来,心里就觉得,祸害遗千年,让这个小孩活到长大绝对会很有意思。
这样想着,他发动了车子,带着人去了北京。
第106章 裴通明
才五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