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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是啊,正确之至。”
“完全不对!”我气起来了。
“黑斯廷斯有极为罕见的纯洁天性,有时候叫我伤透了脑筋。”
“别胡闹了,波洛。”
“他呀,素来与一切邪恶不共戴天。一旦遇见什么丑行劣迹,他那正义凛然的怒气
是如此之雷霆万钧,以致一下子就把一切都给你搅个乱七八糟。啊,少见的德行。不,
我的朋友,我不让你反驳,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你俩对我都很好。”尼克柔情地说。
“啊,啊,小姐,这没什么。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呢。首先,你还得待在这儿,你
得服从命令,得照我说的行事。在这点上我是不会让步的。”
尼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对一切都无所谓了。”
“目前你不能会见朋友。”
“我谁都不想见。”
“这在你是消极的,对我们来说却是积极的。现在,小姐,我们要走了。我们不再
惊动你那圣洁的哀愁了。”
他走到门口,握着门上的把手转过头来说:
“顺便问一下。你说过立了遗嘱。在什么地方——这遗嘱?”
“哦,总在什么地方的。”
“在悬崖山庄吗?”
“是的。”
“在保险柜里还是锁在抽屉里?”
“哎,我真的不知道。反正总不外乎这些地方。”她皱起眉头说,“我的东西不大
会在固定的地方,你知道。这种文件很可能在书房的写字台里,许多帐单什么的也在那
儿,遗嘱可能就跟这些玩意儿混在一起。再不然就在我卧室里了。”
“你让我去找找看,好吗?”
“你想去找当然可以。你爱看什么就看什么好了。”
“多谢了,小姐。那么我就要去利用一下你给予我的这种方便了。”
第十二章 埃伦
从休养所里出来的时候波洛一声不吭。到了外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臂,说道:
“怎么样,黑斯廷斯?这下明白了吧?嘿,帷幔拉开了!我说得对啊,说得对啊!
我一直就说我们的链条少了一环——关键性的一环。离开了它,整个事件就无从解释了。”
他那失望和狂喜交织在一起的声音使我完全摸不着头脑。我看不出发生了什么具有
划时代意义的大事。
“这个事实始终就存在着,我却没有及时发现。不过怎么发现得了呢?知道存在着
一个重要的未知数——这点我没弄错——但这个未知数究竟是什么,可就很难查明了。”
“你是说,尼克同迈克尔的订婚和这个案子有直接的关系?”
“难道你看不出来?”
“我看不出。”
“看不出?多怪!你要知道,它提供了我们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动机,不为人知
的极其明显的动机啊!”
“我可能太冥顽不化了,但我真的看不出。你指的是妒忌这类动机吗?”
“妒忌?不,不,不。此动机是司法界司空见惯的,最善诱人作恶,是谋财。”
我注视着他。他平静下来向我解释道:
“听我说,我的朋友。马修·塞顿爵士死去才一个星期。这位爵士是个百万豪富,
是英伦三岛第一流阔佬之一。”
“是啊,不过——”
“别急,我们一步步来嘛。他崇拜自己的侄儿,因此我们可以不加思索地指出这么
一个必然的事实:他会把极为可观的财产遗留给这个侄儿。”
“但是”
“当然,那些遗产会有一部分捐赠给他所爱好的鸟类保护事业,可是大部分的财产
将归属迈克尔·塞顿。上星期二开始有了关于迈克尔失踪的报道,而星期三对尼克小姐
的谋害就开始了。我们假设一下,黑斯廷斯,迈克尔·塞顿在起飞前曾立过遗嘱,在那
里头他把一切全都留给惟一的亲人未婚妻了。”
“这只是你的臆测罢了。”
“对,只是臆测,但肯定不会错的。如果不是这样,所发生的一切便只能是个无解
方程。须知这不是一笔无足轻重的小遗产。这是一笔惊人的大赌注呀!”
我沉默了片刻,在心里仔细盘算。我觉得波洛这样下结论未免轻率,然而我也隐约
感觉到他已经把握住了关键性的事实。他那卓越的眼力屡试不爽,在过去的年代里给我
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不少疑点仍需澄清。
“要是他们的订婚根本就没人知道呢?”我争辩说。
“哈!肯定有人知道。这种事情是没有不走漏风声的。即使不知道,猜也猜得出。
赖斯太太就疑心过——这是尼克小姐说的。而且她还可能证实了她的怀疑。”
“怎么证实的?”
“可以这样设想:迈克尔·塞顿必然有信写给尼克小姐,因为他们订婚的时间不短
了。尼克小姐向来粗枝大叶,难道会费心把这些信特别秘密地锁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我
简直不相信她会用锁锁过东西。因此赖斯太太要证实她的疑心实在太容易了。”
“弗雷德里卡·赖斯知道她朋友的遗嘱内容吗?”
“这更不用说了。啊,很好,现在范围缩小了。你还记得我列的那张从一到十的名
单吗?表上现在只剩下两个人了。我排除了佣人,排除了查林杰中校——虽然从普利茅
斯到这儿的三十英里路他竟开着汽车走了一个半小时,我也排除了拉扎勒斯先生,他曾
出价五十镑去买一幅仅值二十镑的画。这在干他那种行当的人来说是耐人寻味的。我也
排除了那两位古道热肠的澳大利亚人。表里只留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弗雷德里卡·赖斯,”我慢吞吞地说,仿佛又看见了她那苍白的脸,浅黄
的头发和柳条般的身影。
“对,她是很明显的。不管尼克那份遗嘱的措辞多么不正规,她总归是一切动产的
继承人。除了悬崖山庄之外,其余一切东西都将落到她的手中。如果昨天晚上死的不是
马吉小姐而是尼克小姐,赖斯太太今天已经是个腰缠万贯的阔妇人啦。”
“我简直无法相信。”
“你是说你不相信一个如此娇媚纤弱的女郎竟会杀人对不对?其实别说你了,就是
陪审团里有时也会有个把不谙世事的陪审员受这种想法的影响哩。不过你也许是对的,
因为另外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
“谁?”
“查尔斯·维斯。”
“但他只能得到房子呀。”
“是的,不过他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是他替尼克起草遗嘱的吗?我想不是的。因为
如果是他起草的,这份遗嘱就会由他保存而不会叫尼克说出‘总在什么地方的’这种话
来。所以你看,黑斯廷斯,他可能对这个遗嘱一无所知,甚至以为她根本就没有立过遗
嘱。这样,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他便是最近的亲属,可以继承尼克留下的一切财产。”
“对,”我说,“我现在认为这个人是凶手的可能性比赖斯太太大。”
“这是因为你怜香惜玉,黑斯廷斯。居心险恶的律师是小说里经常出现的熟悉形象。
维斯是个律师,再加上生就一张冷淡的面孔,你就以为是他干的了。当然,从某些方面
来看,他的确比赖斯太太更为可疑。他比她更容易知道那枝手枪在什么地方,也更像个
会使用这种武器的人。”
“还有把那块石头推下峭壁。”
“是啊,可能的。虽然我说过只要有一根杠杆,这件事谁都干得了。况且那块石头
滚得不是时候,没伤着尼克,看上去倒像个女人干的。但把汽车上的刹车搞坏却又像是
男人才想得出的点子——虽然现在许多女人摆弄起机器来也是一把好手。不过从另一方
面看,如果我们怀疑维斯先生,有一两个地方却解释不通。”
“比如说——”
“他不像赖斯太太那样有机会了解到尼克小姐订婚的消息。还有,他办起事来是沉
着冷静的。”
“沉着冷静又怎么样呢?”
“塞顿之死直到昨天吃晚饭的时候才被证实。在这之前,塞顿之死仅仅是人们的猜
测。没有任何把握地卤莽行事不像一个职业律师的处事方法。”
“对,”我说,“女人就不同了。她们感情冲动起来是又卤莽又不考虑后果的。”
“不错。”
“尼克至今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真是侥幸之侥幸。”
突然我想起弗雷德里卡说“尼克每次都能逃避灾难,真有神佑”这句话时所用的奇
怪声调,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是呀,”波洛低声说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惭愧得很。”
“是天命吧。”我喃喃地说。
“啊,我的朋友,我是不会把人类的过错归咎于上帝的。我说,当你在星期天早上
做祷告的时候,虽然出于无心,但在你的声音里总带有那么一种不满,仿佛说是上帝杀
了马吉小姐,对不对?”
“真的,波洛!”
“可是,我的朋友,我却不会仰天长叹,说:‘既然上天安排了一切,我便只需袖
手旁观’。因为我认为‘天生我材必有用’,上帝把我送到这个世界上来,就是要我来
干涉世事的。这是我的天职。”
我们沿着“之”字形小路登上山顶,走进悬崖山庄的花园。
“啊,”波洛说,“这条路真陡,我走得满身是汗,连胡子都挂下来啦。刚才我说
到哪里了?哦,对,我要来干涉世事,并且总是站在无辜者和受害者的一边。现在我站
在尼克小姐这边,因为她是受害者。我也站在马吉小姐这边,因为她被无辜地打死了。”
“你把长矛指向弗雷德里卡·赖斯和查尔斯·维斯。”
“不,不,黑斯廷斯,我并不抱成见。我只是说,目前看来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可
能搞了鬼。咦,你看。”
我们走到了屋前的草地上。一个看上去蠢得可以的长脸男人正在推一台割草机。他
的双眼就像死鱼眼睛一样没有一点灵光。在他身旁有个十岁光景的男孩,相貌奇丑但相
当聪明。
我忽然想起刚才我们好像没有听到割草机的响声,想来大概他干得太累休息了一下,
后来听见我们的说话声连忙又干起来。
“早安。”波洛说。
“早安,先生。”
“我想你是园丁,屋里那位管家太太的丈夫吧?”
“他是我爸爸。”男孩说。
“很对,先生。”园丁说,“我想你是一位外国绅士,一位侦探吧?我们年轻的女
主人可有什么消息?”
“我刚从她那里来。她夜里睡得很好。”
“刚才警察在这里,”男孩子说,“喏,就在台阶那儿,昨天那位小姐就是在这里
被人杀掉的。我以前看过杀猪,对吧,爸爸?”
“哦,”他父亲毫无表情地说。
“爸爸在农场干活的时候常常杀猪的,是不是,爸爸?我看见过杀猪,那才好玩哩。”
“小孩子总是喜欢看杀猪的。”那位父亲说,好像在背诵一条颠扑不破的自然界的
真理似的。
“那小姐是被手枪干掉的,”男孩子又说下去,“她没有像猪一样被割断喉管,没
有。”
我们向屋子走去,谢天谢地,总算离开了那个残忍不祥的男孩。
波洛进了客厅就打铃唤人。埃伦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衣服应召而来。见到我们她并不
奇怪。
波洛告诉她,我们已得到尼克的同意,要查看一下这幢房子。
“很好,先生。”
“警察已经来过了?”
“他们说他们已经查看完毕,先生。他们一早就在花园里忙乱。不知他们找到了什
么没有。”
她正要走开,波洛又把她叫住了。
“昨晚当你听说巴克利小姐被枪杀时,是否非常吃惊?”
“是的,先生,我吓坏了。巴克利小姐是个好姑娘,先生。我想不通怎么她会被人
杀害的。”
“如果被害的是另外一个人,你就不会这样惊恐,是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先生?”
我说:“昨晚我进来打电话的时候你马上问是否有人出了事。你是不是在等待着这
种事情的发生?”
她沉默了一会,手指摆弄着衣角。她摇摇头,轻声说道,“先生们,你们不会理解
的。”
“不,不,”波洛说,“我会理解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理解。”
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相信了他。
“知道吧,先生,”她说,“这不是一幢好房子。”
我听了有点意外,就轻蔑地朝她瞟了一眼。波洛却好像觉得这种说法言之成理。
“你是说,这是一幢古老陈旧的房子吧?”
“是的,先生,这不是一幢好房子。”
“你在这里很久了吧?”
“六年了,先生,不过,当我还是个姑娘的时候,就在这里做过厨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