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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耕助十分谨慎地选择着措词。
“关于这件事,很抱歉,我很难一下子说清楚。毕竟这是一件年代久远的案件,而且我在岛上仅仅停留了两个晚上。”
“我知道,这的确太难为你了。不过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即使不符合事实也无妨。”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吧!我认为那封警告信中所提的事,应该是正确的。”
加纳律师神情紧张地问:
“你是说智子小姐的父亲并不是意外死亡,而是死于他杀?”
“是的,我是从各种线索推断出来的。”
“你所谓的线索是”
“发生在修善寺的两起凶杀案。”
加纳律师皱起眉头。
“金田一先生!你是说那个叫姬野东作的园丁遇害也跟十九年前的命案有关吗?可是报纸上说”
“新闻记者并不知道十九年前的惨案,所以在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然不得要领。在我说出我的看法之前,请你先看看这个材料。这是我做的简单记录。”
金田一耕助的记录如下:
五月十七日
·金田一耕助投宿于松籁庄饭店。
·当晚多门连太郎也投宿在松籁在饭店。
五月十九日
·九十九龙马、文彦、茑代三人到达松籁庄饭店。
·游佐三郎跟他们在一起。
五月二十日
·九十九龙马和金田一耕助前往月琴岛,大约在傍
晚时分抵达该岛。
五月二十一日
·九十九龙马和金田一造访大道寺家,约定第二天
一早离开月琴岛。
·文彦打电报告诉父亲有关游佐三郎先到一步的事。
·名叫九鬼能成的戴墨镜的老人也前来投宿。
五月二十二日
·文彦无意间在钟塔听到游佐三郎和多门连太郎之
间的对话。
·大道专欣造陪着驹井泰次郎、三宅嘉文两名青年
抵达饭店,总管依波良平(驾代的哥哥)也一同
到达。
·从月琴岛出发的一行人抵达饭店。
五月二十三日
·文彦在庭院后面的洞穴中制作了三封信。收信人
分别是智子、游佐三郎和多门连太郎。中午时,
他留下这些信便先行离去。
·早上,游佐三郎和驹井泰次郎以乒乓球拍互殴,
驹井流鼻血。
·智子看到染血的乒乓球拍便激动地昏倒。
·下午三点左右,神尾秀子在庭院后面的洞穴附近
,无意间听到姬野东作和游佐三郎的秘密谈话。
谈话内容和十九年前发生在月琴岛上的事件有关。
·三点到四点之间,姬野东作在洞穴附近被勒毙。
凶器是神尾秀子的毛线。
·晚餐时,智子发现文彦所做的信。
·九点十五分至三十分之间,游佐三郎在顶楼的钟
塔内遭人杀害,和凶器无关的乒乓球拍上却染上
血迹。
·九点二十八分,智子来到钟塔内,发现游佐三郎
的尸体。途中曾遇见九鬼能成。
·多门连太郎出现在钟塔。
·九点三十分大钟自动报时,金田一耕助及其他饭
店职员爬上顶楼,途中遇见提着皮箱的九鬼能成
·后来一行人在钟塔内发现游佐三郎的尸体和惊慌
的智子。
·多门连太郎和九鬼能成逃离松籁庄饭店。
·十一点左右警方派员展开搜查。
五月二十四日
·发现园丁姬野东作的尸体。
·查出昨晚逃离松籁庄饭店的九鬼能成从修善寺逃
到伊东,再逃到加纳律师的热海别墅,但是加纳
律师方面极力否认。
·同日早上,有一个人从加纳别墅乘车到热海车站
·根据车站工作人员的证词,这个人是松籁庄的前
屋主、昔日的皇室贵族——衣笠王爷。
·多门连太郎至今行踪不明。
金田一耕助做的记录大致是这样。
他一边留意加纳律师看记录时的神情,一边从旁加以说明。
加纳律师轻轻点头看着记录,但是当他看到九鬼能成逃到自己热海的别墅时,整张脸一下子涨红起来。
不过他随即恢复镇定,等看完记录之后,平静地抬起头。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这真是一份非常详尽的记录。”
“哦?仅仅如此吗?”
“是的。”
金田一耕助一直盯着加纳律师。不久,加纳律师终于叹了口气。
“金田一先生,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那天晚上九鬼能成逃到我别墅的事?”
金田一耕助从容地点点头。
“很抱歉,来找我的那个人不叫九鬼能成,而我也不认识什么叫九鬼能成的人。”
“但是加纳律师,九鬼能成只是他的化名。因为据我所知,他在旅客住宿名单中所登记的地址,那里其实没有叫九鬼能成的人物。”
“那我就更不可能和这么一位奇怪的人物交往了。”
“但是,那天晚上的确有人搭车前往你的别墅是不是?”
加纳律师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才勉强点头承认。
“那位客人就是昔日的皇室贵族——衣笠王爷吧?”
“随你怎么说。”
加纳律师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加纳律师,难道是衣笠先生化名为九鬼能成,住在松籁庄饭店吗?”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加纳律师淡淡地说道:
“松籁在饭店以前是衣笠先生的别墅,而且现在的服务人员中应该还有他当年的仆人,所以就算他改名换姓,仍然会有人认出他的。”
“但是,那个叫九鬼能成的老人是经过乔装打扮的。”
“乔装打扮?你看出来的?”
“不,不是我。说来惭愧,我完全没有察觉到。”
“那么是谁说的呢?”
“是大道寺先生的公子——文彦。”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这么说吗?”
“不,只有文彦一个人注意到这件事。”
加纳律师苦涩地笑了笑。
“金田一先生,小孩子的话能信吗?衣笠先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既不是演员,也不是冒险家。如果他化装成九鬼能成,一定会被许多人识破的。”
“但是文彦说,他曾经试着去拔那个老人的头发,对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所以他认为那一定是假发。”
加纳律师闻言,噗妹一声笑了出来,但他立刻用手帕捂住嘴。
“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这实在是个非常有趣的话题,那孩子太顽皮了,老是喜欢恶作剧、捉弄人。金田一先生,我敢说那个老人一定是在睡觉,否则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再说老年人的毛发本来就比较容易脱落呀!”
(真不愧是狡猾的律师,一点儿马脚也不露。)
金田一耕助于是换个话题。
“不管怎么说,衣笠先生那一天为什么会那么晚了还突然跑去拜访你?而且在那之前他人又在何处?”
加纳律师盯着金田一耕助看,他的脸上不禁浮现起苦涩的微笑。
“说来说去,你的话题还是绕着衣笠先生打转啊!好吧,既然如此,我只好告诉你,前伯爵药王寺住在伊东,而药王寺的夫人是衣笠先生的堂妹,所以两家经常互相走动。
“前些天,他们打算利用周末时间到衣笠家拜访,可是不知为什么却突然临时变卦,而衣笠先生是个没有耐性的人,只要一点小事惹他不高兴,他就没有心情了。后来他断然拒绝药王寺夫人的来访,独自一个人出外散心,可是却无处可去,于是便跑到我那儿了,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药王寺先生。”
真是高招,对方竟然打出当面对质的王牌了。不过金田一耕助仍继续追问:
“你和衣笠先生是旧相识吗?”
“是的,他一直是我的客户。”
金田一耕助目光犀利地望着对方。
“加纳律师,难道这次事件的委托人就是衣笠先生不成?”
加纳律师吃惊地望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必须绝对严守委托人的秘密。我想,我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才对。”
金田一耕助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但是在对方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言词中,他也察觉到其中颇有值得玩味之处,因此便默默地点点头。
加纳律师笑了起来。
“金田一先生,我想你的问题应该已经问完了,所以这回该我问问你了吧!那位叫姬野东作的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会知道十九年前的惨案?难道他也来自月琴岛?”
“不,他好像不是月琴岛上的人。如果是月琴岛的人,智子的外婆应该会认识才对,但是她却对这男人完全没有印象。就连九十九先生、神尾老师、茑代和茑代的哥哥伊波良平,也都不认识这个男人。”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呢?”
“这也正是问题所在。根据警方的调查,这名男子在战争期间曾经在衣笠先生的别墅中工作,后来别墅里的某长官还是总管去世,所以这个男子便以补其空缺的缘故住下来。不过由于这名男子平日就沉默寡言,所以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原来如此。”
加纳律师点点头。
“但是,就其他知道十九年前的事,又为什么要告诉游佐先生?难道他以前就和游佐先生认识吗?”
“或许吧!游佐先生以前曾经去过松籁在饭店两三次,他是个处事圆滑的男人,加上出手大方,所以饭店里的服务生都很喜欢他。我想姬野东作应该是在那时就跟他非常熟识了。”
“原来是这样。对了,不知道姬野东作对十九年前的事了解多少?”
“这也是问题所在。但除非知道他的过去,否则”
加纳律师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再度落在桌上的笔记本上。
“对了,这个叫多门连太郎的男子呢?”
“嗯,目前他的嫌疑最重,但是却下落不明。还好,文彦无意中听到他好像是银座红枭酒馆的常客,所以昨天晚上我便派人到那间酒馆看看。
“据我所知,多门连太郎是他的化名,他真正的名字是日比野谦太郎,而且他在酒馆里的外号是小白脸阿谦。老实说,我对这个男人的印象十分深刻,因为他那张脸犹如希腊神话里的俊美男神一般,我想他就是靠着那一张脸,过着舞男般的生活吧!听说去年秋天他在酒馆和朋友发生争执,愤而朝对方开了一枪,因此入狱半年,今年五月才出狱。”
“原来他是个有前科的人?”
“是的。”
“那他又是怎么住过松籁庄饭店的呢?听说他拿着一张大道寺先生的名片”
“是的,可是大道寺先生说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总之,他是一位谜样的人物。听饭店的员工说,他好像是在饭店里等什么人。”
加纳律师听到这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抬起清澈明亮的双眸说道:
“对了!金田一先生,你觉得这次的事件和十九年前的事件有关联吗?”
“应该有吧!所以我想,只要解开这次事件的谜底,十九年前的案子就会有答案了。”
“我明白了。”
加纳律师用力地点点头,随即露出笑容。
“金田一先生,看来你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呢!我的委托人对这次的事件也非常震惊,若是这次的事件和十九年前的案子有关联的话,还希望你能彻底调查。至于酬劳方面不成问题”
加纳律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袋,从中掏出一张支票,递给金田一耕助。
“这是你应得的报酬。今后不论花费多少,都请你务必彻底调查清楚。”
“我知道”
金田一耕助接过支票,看也没看,便往口袋里一塞,然后很有礼貌地鞠躬告辞。
金田一耕动离开丸大楼的加纳律师事务所之后,随即来到位于有乐叮新闻街上的新日报社。他向服务台说明自己想拜访社会部的宇津木慎介,便有人领着他来到三楼的会客室。
不久,宁津木慎介推门进来了。
“晦!金田一先生;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宇津木慎介是一个精力充沛、体格壮硕的男子,而且总是笑眯眯的。金田一耕助有时会拜托这位同乡通过报社的渠道调查一些事情,而他回馈对方的方式便是提供一些素材,让他们在报上发表。
“今天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金田一耕助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才撕下一张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