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荃现在会在台中吗?
可能是心理作用吧,右肩又感到一阵抽痛。
因为我想到了荃。
我的右肩自从受伤后,一直没有完全复原。
只要写字久了,或是提太重的东西,都会隐隐作痛。
还有,如果想到了荃,就会觉得对不起明菁抽搐的背。
于是右肩也会跟着疼痛。
看到第七根烟上写的咖啡,让我突然很想喝杯热咖啡。
可是现在是在火车上啊,到哪找热咖啡呢?
而只要开水一冲就可饮用的三合一速泡咖啡,对我来说,跟普通的饮料并无差别。
我是在喝咖啡喝得最凶的时候,认识荃。
大约是在研二下学期,赶毕业论文最忙碌的那阵子。
那时一进到研究室,第一件事便是磨咖啡豆、加水、煮咖啡。
每天起码得煮两杯咖啡,没有一天例外。
没有喝咖啡的日子,就像穿皮鞋没穿袜子,怪怪的。
这种喝咖啡的习惯,持续了三年。
直到去年七月来到台北工作时,才算完全戒掉。
今年初看到痞子蔡写的《爱尔兰咖啡》,又勾起我喝咖啡的欲望。
写封Email问他,他回信说他是在台南喝到爱尔兰咖啡,而非在小说中所描述的台北。
他也强调,只要是道地的爱尔兰咖啡,在哪喝都是一样的。
爱尔兰咖啡既然崇尚自由,自然不会限制该在哪种咖啡馆品尝。
他在信尾附加了一段话,他说爱尔兰咖啡对他而言,是有意义的。
但对别人来说,可能就只是一种咖啡而已,没什么了不起。
与其想喝属于别人的爱尔兰咖啡,不如寻找属于自己的珍珠奶茶,或是可口可乐也行。
就像是明菁送我的那株檞寄生一样,对我来说意义重大。
但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一根金黄色的枯枝而已。
明菁说得没错,离开寄主的檞寄生,枯掉的树枝会逐渐变成金黄色。
我想,那时刚到台北的我,大概就是一根枯掉的檞寄生枝吧。
别人找的是饮料,我找的,却是新的寄主植物。
可是对于已经枯掉的檞寄生而言,
即使再找到新的寄主,也是没意义的。
从台北到台中,我已经坐了二个小时又四十五分钟的火车。
应该不能说是〃坐〃,因为我一直是站着或蹲着。
很累。
只是我不知道这种累,是因为坐车?
还是因为回忆?
这种累让我联想到我当研究生时的日子。
考上研究所后,过日子的习惯开始改变。
我、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仍然住在原处,孙樱和明菁则搬离胜九舍。
孙樱在工作地方的附近,租了一间小套房。
明菁搬到胜六舍,那是研究生宿舍,没有门禁时间。
孙樱已经离开学生生活,跟我们之间的联系,变得非常少。
少得像八十岁老人的牙齿。
不过这少许的连系就像孙樱写的短篇小说一样,虽然简短,但是有力。
这力量几乎摇撼我整个人生。
我会认识荃,是因为孙樱。
其实孙樱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有时虽然严肃了点,却很正直。
我曾以为柏森和孙樱之间,会发生什么的。
〃我和孙樱,像是严厉的母亲与顽皮的小孩,不适合啦。〃柏森说。
〃可是我觉得孙樱不错埃〃
〃她是不错,可惜头不够圆。〃
〃你说什么?〃
〃我要找投缘的人啊,她不够头圆,自然不投缘。〃柏森哈哈大笑。
我觉得很好奇,柏森从大学时代,一直很受女孩子欢迎。
可是却从没交过女朋友。
柏森是那种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哪种女孩子的人。
如果他碰上喜欢的女孩子,一定毫不迟疑。
只不过这个如果,一直没发生。
我就不一样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喜欢哪种女孩子。
就像吃东西一样,我总是无法形容我喜欢吃的菜的样子或口味等等。
我只能等菜端上来,吃了一口,才知道对我而言是太淡?还是太咸。
认识明菁前,柏森常会帮我介绍女孩子,而且都是铁板之类的女孩。
其实他也不是刻意介绍,只是有机会时就顺便拉我过去。
〃柏森,饶了我吧。这些女孩子我惹不起。看看嘛,搞不好你会喜欢喔。喜欢也没用。老虎咬不到的,狗也咬不到埃你在说什么?你是老虎啊,你都没办法搞定了,找我更是没用。菜虫!你怎么可以把自己比喻成狗呢?〃柏森先斥责我一声,然后哈哈大笑:〃不过你这个比喻还算贴切。〃认识明菁后,柏森就不再帮我介绍女孩子了。
〃你既然已经找到凤凰,就不用再去猎山鸡了。〃柏森是这样说的。
〃是吗?〃
〃嗯。她是一个无论你在什么时候认识她,都会嫌晚的那种女孩子。〃会嫌晚吗?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对那时的我而言,明菁的存在,是重要的。
没有明菁的话,我会很寂寞?还是会很不习惯?
我不敢想象,也没有机会去想象。
如果,我先认识荃,再认识明菁的话,
我也会对荃有这种感觉吗?
也许是不一样的。
但人生不像在念研究所时做的实验,可以反复地改变实验条件,然后得出不同的实验结果。
我只有一次人生,无论我满不满意,顺序就是这样的,无法更改。
我和柏森找了同一个指导教授,因为柏森说我们要患难与共。
研究所的念书方式和大学时不太一样,通常要采取主动。
除了所修的学分外,大部分的时间得准备各自的论文。
因为论文方向不同,所以我和柏森选修的课程也不相同。
不过课业都是同样的繁重,我们常在吃宵夜的时候互吐苦水。
明菁好像也不轻松,总是听她抱怨书都念不完。
虽然她还是常常来我们这里,不过看电视的时间变少了。
不变的是,我和明菁还是会到顶楼阳台聊天。
而明菁爬墙的身手,依旧矫剑
明菁是那种即使在抱怨时,也会面带笑容的人。
跟柏森聊天时,压力会随着倾诉的过程而暂时化解。
可是跟明菁聊天时,便会觉得压力这东西根本不存在。
〃你和林明菁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柏森常问我。
〃应该是……是好朋友吧?〃
〃你确定你没有昧着良心说话?〃
〃我……〃
〃你喜欢她吗?〃
〃应该算喜欢,可是……〃
〃菜虫,你总是这么犹豫不决。〃柏森叹了一口气:〃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害怕?也许真是害怕没错。
起码在找到更适合的形容词之前,用害怕这个字眼,是可以接受的。
我究竟害怕什么呢?
对我而言,明菁是太阳,隔着一定的距离,是温暖的。
但太接近,我便怕被灼伤。
我很想仔细地去思考这个问题,并尽可能地找出解决之道。
不过技师考快到了,我得闭关两个月,准备考试。
考完技师考后,又为了闭关期间延迟的论文进度头痛,所以也没多想。
明菁在这段期间,总会叮咛我要照顾身体,不可以太累。
〃过儿,加油。〃明菁的鼓励,一直不曾间断。
技师考的结果,在三个半月后放榜。
我和柏森都没考上,子尧兄没考,所以不存在落不落榜的问题。
令我气馁的是,我只差一分。
当我和柏森互相交换成绩单观看时,发现我的国文成绩差他十八分。
我甚至比所有考生的国文平均成绩低了十分。
而国文科,只考作文。
我又堕入初二时看到作文簿在空中失速坠落的梦魇中。
收到成绩单那天,我晚饭没吃,拿颗篮球跑到光复校区的篮球常如果考试能像投篮一样就好了,我那天特别神准,几乎百发百中。
投了一会篮,觉得有点累了,就蹲在篮框架下发呆。
不禁回想起以前写作文的样子,包括那段当六脚猴子的岁月。
可是我的作文成绩,虽然一直都不好,但也不至于太差埃怎么这次的作文成绩这么差呢?
难道我又用了什么不该用的形容词吗?
我继续发呆,什么也不想。发呆了多久,我不清楚。
眼前的人影愈来愈少,玩篮球的笑闹声愈来愈小,最后整座篮球场上只剩下我一个人。
耳际仿佛听到一阵脚踏车的紧急煞车声,然后有个绿色身影向我走来。
她走到我身旁,也蹲了下来。
〃穿裙子蹲着很难看,你知道吗?〃过了许久,我开了口。
好像觉得已经好多年没说话,喉咙有点干涩。我轻咳一声。
〃你终于肯说话啦。〃
〃你别蹲了,真的很难看。〃
〃会吗?我觉得很酷呀。〃
〃你如果再把腿张开,会更酷。〃
〃过儿!〃
〃你也来打篮球吗?〃我站起身,拍了拍腿。
〃你说呢?〃明菁也站起身。
〃我猜不是。那你来做什么?〃
〃对一个在深夜骑两小时脚踏车四处找你的女孩子……〃明菁顺了顺裙摆,板起脸:〃你都是这么说话的吗?啊?对不起。你一定累坏了。〃我指着篮球场外的椅子:〃我们坐一会吧。找我有事吗?〃等明菁坐下后,我开口问。
〃当然是担心你呀。难道找你借钱吗?〃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晚饭不吃就一个人跑出来四个多钟头,让人不担心也难。我出来这么久了吗?嗯。对不起。你说过了。真对不起。那还不是一样。实在非常对不起。不够诚意。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对不起。够了。傻瓜。〃明菁终于笑了起来。
我们并肩坐着,晚风拂过,很清爽。
〃心情好点了吗?〃
〃算是吧。〃
〃为什么不吃饭?然后又一声不响地跑出来。你不知道吗?我只知道你落榜……〃明菁突然警觉似的啊了一声,〃对不起。没关系。明年再考,不就得了。明年还是会考作文。作文?作文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们中文系的人当然不担心。但我是粗鄙无文的工学院学生埃谁说你粗鄙无文了?没人说过。只是我忽然这么觉得而已。过儿,〃明菁转身,坐近我一些,低声问,〃怎么了?〃我不知道如何形容,索性告诉明菁我初中时发生的事。
明菁边听边笑。
〃好笑吗?〃
〃嗯。〃
〃你一定也觉得我很奇怪。〃
〃不。我觉得你的形容非常有趣。〃
〃有趣?〃
〃你这样叫特别,不叫奇怪。〃
〃真的吗?〃
明菁点点头。
〃谁说形容光阴有去无回,不能用〃肉包子打狗〃呢?那为什么老师说不行呢?语言有它约定俗成的使用方式,老师在进行一种很一般性的教育。〃明菁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可是如果从创造力这件事上来思考,对语言文字的自由度其实是可以更大的。而且对你这样的人而言,一般性的教育是不够的呀!我果然是个奇怪的人。你不奇怪,你只是想象的方式不同。想象的方式?〃明菁站起身,拿起篮球,跑进篮球常〃创造的时候可以像草原上的野马一样,想怎么跑就怎么跑,用跳的也行。〃明菁站在罚球线上,出手投篮,空心入网。
〃可是很多人却觉得活着做任何事都该像赛马场里的马一样,绕着跑道奔驰。并按照比赛规定的圈数,全力冲刺,争取锦标。〃明菁抱着篮球,向我招招手。我也走进篮球常〃我真的……不奇怪吗?你是只长了角的山羊,混在我们这群没有角的绵羊中,当然特别。〃明菁拍了几下球,〃但不用为了看起来跟我们一样,就把角隐藏着。嗯。过儿,每个人都有与他人不同之处。你应该尊重只属于自己的特色,不该害怕与别人不同。更何况即使你把角拔掉,也还是山羊呀。谢谢你。〃明菁运球的动作突然停止,〃干吗道谢呢?真的,谢谢你。〃我加重了语气。
明菁笑一笑。
然后运起球,跑步,上篮。
球没进。
〃你多跑了半步,挑篮的劲道也不对。还有……还有什么?你穿裙子,运球上篮时裙子会飞扬,腿部曲线毕露,对篮框是种侮辱。
所以球不会进。〃
明菁很紧张地压了压裙子,〃你怎么不早说!你虽然侮辱篮框,却鼓励了我的眼睛。这是你的苦心,我不该拒绝。〃我点点头,〃姑姑,你实在很伟大。我被你感动了。过儿!〃明菁,谢谢你。
你永远不知道,你在篮球场上跟我说的话,会让我不再害怕与人不同。
每当听到别人说我很奇怪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说的这段话。
顺便想起你的腿部曲线。
虽然当我到社会上工作时,因为头上长着尖锐的角,以致处世不够圆滑,让我常常得罪人。
但我是山羊,本来就该有角的。
我陪明菁玩了一会篮球,又回到篮球场外的椅子上坐着。
跟大学时的聊天方式不同,明菁已没有门禁时间,所以不用频频看表。
〃这阵子在忙些什么呢?〃
〃我在写小说。〃
〃写小说对你而言,一定很简单。〃
〃不。什么人都会写小说,就是中文系的学生不会写小说。为什么?正因为我们知道该如何写小说,所以反而不会写小说。啊?〃明菁笑了笑,把我手中的篮球抱去。
〃就像这颗篮球一样。我们打篮球时,不会用脚去踢。还要记得不可以两次运球,带球上篮时不能走步。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打篮球的本质,而只是篮球比赛的规则。〃明菁把篮球还给我,接着说,〃过儿。如果你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你会怎么玩篮球?就随便玩埃没错。你甚至有可能会用脚去踢它。但谁说篮球不能用踢的呢?规则是人订的,那是为了比赛,并不是为了篮球呀。如果打篮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