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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爱拾遗 11
路爱拾遗
夏颖
第一章
经过一个上午的忙碌看诊之後,吴悠兽医诊所的玻璃大门暂时挂上了「休息中」的牌子。
实习兽医兼助理的陈英杰挂好牌子,正要转身入内时,瞥见门口处的信箱中静静躺著一封喜帖,好奇地拿起来看著,收件人是吴悠。
「学姊,有你的喜帖喔!」
「我的喜帖?」
吴悠正好替一只博美狗打好预防针,将它抱回笼中,这才纳闷地接过喜帖。
打开一看,新郎新娘的名字让她一时间错愕得无言以对。
「学姊,你怎麽了?」陈英杰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
「没什麽,快来吃中饭吧,下午还有一堆事先预约的饲主等著要看诊呢。」吴悠挤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容,随手将喜帖放在那堆等著资源回收的广告信件里。
很显然的,她是不打算出席那个场喜宴了。
陈英杰直觉得有问题。这一年来,他都跟在吴悠的身边实习,从未看见她露出这麽尴尬的表情过,那张喜帖肯定有问题。
他趁著吴悠没注意,悄悄打开一看,赫然发现新郎竟然就是当初大学兽医系的学长黄佑祥。
这下子,他总算明白为什麽她会那麽为难了。
吴悠是大陈英杰两届的学姊,当时她和同年级的黄佑祥是系上很被看好的班对,但他们俩却在毕业前夕无端分手,引起旁人不少揣测。
「英杰,你要吃排骨便当还是鸡腿便当?」她的声音从休息室传来。
「喔,我要排骨的。」陈英杰放下喜帖,满腹疑惑地走进休息室。
吴悠依旧是那副恬淡悠閒的样子,一边打开电视收看新闻报导,一边端著便当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好像完全不受红色炸弹的影响。
电视新闻正在播报一则科技财经方面的重大消息——
「国内知名生技公司千麟企业的现任总裁路海政上周五下午心肌梗塞发作後,目前仍在医院加护病房观察中。根据企业内部的高层人员表示,近日内恐怕即将有重大的人事变动。而该企业的准接班人,也是路海政的独生子,路珩,目前负责管理千麟企业的海外分公司,在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後,已於当日搭机返国……」
就在电视新闻即将登出千麟企业海外执行长路珩的资料照片时,陈英杰却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让吴悠感到莫名奇妙。
「陈英杰,你在做什麽?你很没礼貌耶!」吴悠最讨厌别人在她吃饭配电视的时候,突然转台或关掉,这只会让她消化不良外加火冒三丈。
「电视新闻真的有那麽好看吗?」陈英杰没有归还的打算。
「你管它好不好看?你要嘛把遥控器还我,要嘛就打开电视。」
「学姊,我有件事要问你,你先回答我。」他的态度很坚决。
「有话快说!」这小子到底在拗什麽?吴悠只好放下手中的鸡腿便当,索性陪他耗著。
「你会不会去参加佑祥学长的婚宴?」
吴悠不太自在地咽了一下口水,没想到他会提到那个人的名字,随後四两拨千金地答道:「看情况罗,如果那天门诊太多,可能就包个礼金过去吧。」
「你知道那天是星期几吗?」他试探她。
「呃,星期几?」老实说,她根本一点也不想知道。当她看见那个男人的姓名印在喜帖上,她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丢了它,眼不见为净。
「你果然还是很在意佑祥学长,对吧?」陈英杰苦笑著问,并在心中暗道:就算他已经和你分手三年,现在都要和别人结婚了,你依然忘不了他?
他的眼底瞬间闪过一丝苦涩,但他掩藏得很好,没有让她发现。
「呵呵,你在说什麽傻话?」吴悠乾笑两声,故作镇定地打哈哈:「我又没有得老年痴呆症,当然还记得他啊。」
「学姊!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英杰,不过是一个老同学结婚,你的反应干嘛这麽激动?」吴悠不解。
「因为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我——」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犹疑著到底该不该对她讲明白,但现在的时机显然不是很适当。
「你怎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瞧他的神情有些痛苦,吴悠连忙问道。
「没有,我很好。我是担心你!」陈英杰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打败了,她为什麽可以这麽少根筋?
「我有什麽好让你担心的?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吴医生耶!你想太多了啦!」确定他没事之後,她笑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姊,你知不知道,其实我一直对你——」看见她纯真的笑颜,陈英杰忍不住要对她说出深埋心中已久的话来。
「哈!遥控器被我抢回来了吧,来换别台看看好了。」
不知是纯属巧合或是刻意躲避,此时吴悠趁他不注意,一把抄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自顾自地看了起来,重新啃起鸡腿,彷佛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学姊!」陈英杰哭笑不得,这个标准的电视迷!
「你还有话要说啊?我拜托你快吃饭好不好?排骨凉了会变得很难吃耶。」她边看电视边吃饭,一副不想再閒磕牙的样子。
吴悠的眼神随著电视频道的画面移转,心思却不由得愈飘愈远,嘴里咀嚼的红烧鸡腿开始有些食不知味。
有时候,她真的很感慨地球太小路太窄,无论走得再远,都会遇到此生不想再见到的人。
、路爱拾遗 12
要给宠物打预防针无疑是一项大工程,尤其是常来这里的狗狗猫儿们,几乎可以轻而易举地分辨她亮出针筒的举动意味著什麽,顿时掀起一场小小暴动。
一遇到胆小一些的宠物,若非饲主在一旁安抚,别说打针了,就连安份地待在原地都不可能。
眼前这只黄金猎犬就是名副其实的个儿大胆子小,老是吠个不停,当针筒插进它的身体时,从它口里发出的呜呜哀鸣真是让人不舍。
「皮皮乖,妈咪在这里,不疼、不疼喔,忍耐一下子就过去了。」饲主是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她抱著爱犬,心疼的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王太太,预防针已经打好了,以後也要定期带著皮皮回来做健康检查喔。」吴悠温和地笑道,从置物柜中取出一块狗饼乾,犒赏挨了一针的皮皮。
「谢谢你,吴医生,多亏有你,我们家皮皮才会这麽健康活泼。」
「哪里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皮皮,你好幸福喔,有这麽爱你的妈咪,要乖乖的喔!」
吴悠送他们走出诊所之前,皮皮甚至回过头来,伸出舌头舔舔维静的手,证明它很喜欢这个虽然刺它一针、却没忘记请它吃东西的兽医。
「要是所有的饲主都像王太太这麽有爱心就好了,世界上也就不会出现那麽多的流浪动物。」送走今天最後一位主顾,吴悠有感而发。
「你太理想化了,学姊。你别忘了,上个月光是你从路边捡回来的流浪狗就有十来只,要不是因为其中大部分已经找到人认养,我们的诊所早就关门大吉了。」陈英杰收拾好诊所内的环境,向她抱怨道。
「在能力可及的范围内日行一善,不是很好吗?我宁可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每个人都尽心尽力,没有任何做不到的事。」
「问题是,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善良。」
「英杰,我发现你今天很奇怪欸,老是在跟我抬杠,你到底是哪里看我不顺眼啊?」她是哪里招惹他啦?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他向来实事求是,如果没有他这个现实神经完好的助手从旁不时提醒她,这间兽医诊所迟早会经营不下去,变成一穷二白的慈善事业。
「好好好,算你嘴皮子厉害,我讲不过你。」
「学姊,你等一下有事要忙吗?我请你吃饭。」陈英杰深吸一口气之後说道。
「今天是什麽特别的大日子吗?难得你会请我吃饭。」
「没有啦,我一时兴起而已。」他的脸颊不自然地微红。
「虽然我很想去,不过很可惜,我得留下来整理动物们的病历资料,恐怕会弄到蛮晚的,我可以累积到下次吗?」
「这样啊?要不要我留下来帮你?」尽管难掩失望,陈英杰还是很有风度地伸出援手。
「这点小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已经下班了,赶快回家休息吧。你也知道留下来帮我加班是没加班费可以领的。」吴悠笑著对他挥挥手,赶他回去。
「好吧,我先回去了,以後找机会再请学姊吃饭。」
等陈英杰转身离去,吴悠才拉下诊所前的铁卷门,不禁叹了一口气。
她怎麽会不知道英杰心里在想些什麽,可是她真的只将他当弟弟看,不可能有其他可能性。除了深觉抱歉之外,她别无他法。
整理病历资料也只是她随口胡诌掰出来的藉口,既然她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就不能随便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否则只会造成难以收拾的後果。
算了,别再多想了!迟早有一天,他会遇到另一个更适合他的人。
吴悠拎起皮包准备回家时,又不经意看见了那张喜帖,颜色红的令人触目惊心,她拿起来再详细看了一次——
新郎黄佑祥,新娘何美龄,结婚日期便订在一个半月之後。
英杰说得对,都过了那麽久了,她何苦这麽自虐?忘了那段过去,不是比较轻松自在吗?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与其说忘不了黄佑祥,倒不如说是她无法正视从前那个遭到遗弃的自己……
而在触及内心隐痛之前,吴悠下意识地及时拦阻自己深入细想,用力摇摇头,企图甩开漫无边际的思绪,将自己摇回现实的世界来。
这张喜帖,就当作是寄错了吧。
她把喜帖丢进垃圾桶里,将诊所的铁卷门拉下,踏著有些疲惫的步伐,回家。
吴悠的住处就在附近,和兽医诊所只隔著几条街,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到达。
入秋以来,夜色暗得特别快,而附近的人行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这条平日走惯了的熟悉路径竟显得有些漫长。
当她行经一条夹在两栋旧公寓间的幽暗防火巷时,冷不防一只手从暗处伸了出来,毫无预警地抓住了她的脚踝,触感冰凉,吓得她尖叫出声。
「呀啊啊啊啊——放开我!」天啊,三更半夜活见鬼了!她挣扎著想甩开这只手,甚至情急之下还踹了怪手主人好几脚。不过,为什麽……踹下去的感觉这麽有实感……
「啊啊啊啊啊——」这下子换成对方哀叫了起来,「痛痛痛……好痛……救……救我……」
咦?会痛会哀……难道不是阿飘,而是人?
就在吴悠傻愣在当场的时候,声音的主人终於神色痛苦地从乌漆抹黑的暗处爬到路灯下——
就著昏黄路灯的微弱光线打量一番,这是个染了一头棕长发的男人,那张娃娃脸虽然脏污,但目测年龄应该才二十出头岁,身上的衣服褴褛破旧,修长的手瘦得皮包骨……
「喂……我、我警告你,你再不放手,我就不客气罗!」吴悠在惊慌失措之馀,回想起之前学过的女性防身术,决定如果对方不识相的话,她就要用力戳瞎他的眼睛再逃跑。
然而,下一秒,吴悠就发现是自己想太多了。因为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陌生男子便已失去意识,紧抓著她脚踝的手也瞬间失去力量,彻彻底底地昏厥在地,人事不知。
他、他、他……他居然就那麽乾脆地给她昏倒了!这、这是怎样?有没有搞错?
吴悠当下的唯一念头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是啦,她是很有爱心没错,但她施舍的对象仅限於路上那些流浪动物,可不包括一个活生生的人。
谁知道「他」是不是什麽通缉要犯,还是前科累累的跷家少年?这年头,人心难测,好心没好报是常态,她是吃饱了撑著去自找麻烦吗?
然而,一再自我喊话的吴悠才向前跑了两三步,体内发育得异常旺盛的善良因子当场发作,让她的双脚不听话地放慢速度,甚至停了下来。
身为兽医的她,即使平日在路上看到流浪猫狗,都会毫不迟疑地把它们带回诊所照顾,因此经常惹来英杰的不满叨念。
如今,这个重伤昏迷的男人很明显需要帮助,而且就倒在她眼前,她能见死不救吗?她,真的可以做到视若无睹吗?
啊啊啊……她认了、认了。就算之後会被英杰骂到臭头,她也无话可说了。
「老兄,不管你是谁,碰到我,算是你运气好!」没有经历太多的天人交战,吴悠败给了自己的良知,将昏厥的「他」拉扶起来,一步步往十多公尺前自己的兽医诊所方向拖行。
因为那里是附近方圆N公里内,唯一能够提供急救医疗的地方。
这时候救人要紧,连半秒钟都耽搁不得,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路爱拾遗 13
弄了个简易点滴帮昏迷不醒的娃娃脸急救後,吴悠难得凛著脸坐在一旁深思。
刚才替这家伙大致检查了一遍,他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外伤──好吧,让她情急之下踹出来的瘀青例外──最可能让他昏倒的原因就是血糖过低,简言之,饿晕的。
而他的衣物口袋中,完全没有半毛钱,更别说是证件了。
很好,看样子她是捡到一个一穷二白又身分不明的麻烦人物了。虽说替他拭净了脸庞,那张令人忍不住多瞧几眼的红颜确实挺赏心悦目的……
但俗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