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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璧心知肚明,却贪恋她害羞时的美态,更弯腰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黄珊本自咬唇垂颈,突觉男子气息逼近,心慌气短之下,不知所措的抬眸望向卫璧,这一眼眼波欲滴,眉梢晕红,动人之处直使人屏息。卫璧心笙摇荡,险些亲了上去,但心知还不到时候,便只失神凝望。这一犹豫的功夫里,黄珊已是惊慌的脱身而起,再不敢看他。
卫璧只若无其事的笑道:“前几日你不是说喜欢夹竹桃么,我今日带来了几盆,再等个两三月,也就开花了。来年再在这院子里种上几棵,好不好?”
黄珊耳鬓都染着红晕,侧首回避时,愈见肤如腻玉,颈弯纤柔,此时听到卫璧这番暧昧话语,只低低道:“……多谢你。只是过些时候,若再没爹爹消息……我,我也要回家啦。”
卫璧脸色微微一变,向前一步,却立时又将她逼退一步。他心念一转,点头道:“说的也是,到时我再安排人手,送你出昆仑。”
他见黄珊似乎松了口气,这才从袖中摸出一只瓷瓶,声气温柔:“这是朱武连环庄的秋紫白玉膏,我见你手上疤痕未落,便讨来给你。说来也是我的错,将你划伤了。”
这一番话下来,似乎登时转移了黄珊的注意力,她马上道:“哪能怪到公子身上,救命之恩,已然无以为报了。”她见卫璧面有愧色似的站在原处,便有些心软,走近几步,“只好再谢公子一回了。”
卫璧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趁她伸手来接瓷瓶,反手便将她纤纤柔荑握住。黄珊登时惊得一颤,再要抽手已是不能了,卫璧大步上前,仍紧握着她的手,低声问:“是我哪里不好了吗?”
黄珊又惊又羞,被卫璧低头凝视着,又听他语带痛苦似的,更是大脑一片空白:“你……”
“我自打见你一面开始,就害了相思病了。”卫璧似乎极为动情,“不见你的时候,剑也练不下去,饭也吃不开心。只盼能早来这边跟你在一块,哪怕看你一眼,我也觉得欢喜。我实在想不出等你走了我该怎么办?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黄珊早已听得满脸晕红,见他发问,更是天旋地转般:“……不要这样。”
她话音未落,卫璧已然看出门道,当即将她揽腰入怀,嗅得她颈中幽香,愈发魂荡:“你嫁给我罢,好不好?”
黄珊已是软在他怀里,无声喘息几许,才回过气来喃喃道:“不行……这,这是私相授受……”
卫璧闻言大喜,低下头来,只见她眼含泪意,似乎已纠结万分。他试探着将她的手握到唇下轻触了触,虽觉出她几分抗拒,但已是妥协了,便趁热打铁,甜言蜜语道:“卫家也算是富甲一方,待我们找到你父亲行踪,我就向他提亲求娶,想来他不会不同意的,你愿不愿意?”
黄珊在他怀里咬唇,声如蚊蚋般:“……我,我生平也未同别个男子这样亲近过。你……呀!”
卫璧直接大笑着抱她在室内转了两圈,不顾她推拒,又握住她的纤手亲了几亲,激动之极的问:“你答应我了吗?”又自顾自回答,“你答应我啦!”
黄珊被他连亲了手指几回,已是大羞到有些惶急了,只想将手指抽出来,却听卫璧又与她耳鬓厮磨般的柔声问:“你名字是什么呢?告诉我罢。”
黄珊小声急道:“你,你快放手呀。”
卫璧爱她之极,巴不得再借机与她缠磨:“我们快成亲了,还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么?”又安抚她,“告诉我我就放开,好不好?”
黄珊没法子,这才羞涩开口:“……我叫含姜。”她语罢,便又被卫璧深按入怀,只听他在耳边低柔私语,惹起一片酥麻,“含姜,含姜……你是我的啦。”
黄珊埋首他胸前,闻言扯起嘴角讥讽一笑,手指却带些颤抖的柔柔搭住他衣裳前襟。
☆、第二章
第二章
不论黄珊怎么琢磨,她还是不明白所谓轮回以及那个古怪神秘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事实上,自从上次声音给了她卫璧出现的提醒后,它就消失无踪了。但是黄珊却一刻也不能忽视掉这一系列诡异经历的存在,因为每时每刻,冥冥中有种感应缠绕在她的脑海里——卫璧要死。
带着这种折磨人的违和感,六月到了。此时昆仑雪岭之下,与万里外的江南一样,都到了梅子黄时。
别院东厢正栽了梅树,青中透黄的梅子攒结在碧绿枝头,清香幽幽袭人。下人们正按着吩咐穿梭其中采摘果实,侍女们提着小竹篓,袅袅娜娜的结伴摘果,时不时巧笑嫣然,更添几分夏日喜气。
天气晴好,窗轩大敞,廊下洒扫干净,有什么花花草草的已搬摆出来,卫璧早些日子送来的盆栽夹竹桃开的朵朵堆簇,在日头下犹如笼笼香雾,离得不远处挂着只黄铜鸟笼,一只银耳相思鸟正在横杆上来回踱步,啾啾的叫。
黄珊站在窗前,手里握着串玉珠,噙着丝笑来望着它。望着望着,又转眼去看梅树。
这些日子里一直贴身服侍她的侍女绿珠见她神思温柔,竟是几月以来罕见的心情开朗,便笑着道:“等梅子摘下这一些,正可以做点梅子酒。也不知公子怎么想的,当初栽梅树非要栽果梅,咱们这儿毕竟在昆仑,结了梅子也不及南边的好,只用来酿些酒凑趣罢了。姑娘要是喜欢吃梅子,咱们使人从外面带回来?”
黄珊摇摇头,原本的一丝笑模样也去了。绿珠正懊悔说错了话,却听她又说:“不用费事。……这里也不是我的久留之地。”
绿珠心一跳,可这话也不好她来接口询问,便只沉默站着。开春以来,黄珊脸上愈见抑郁愁思,经常整日整日的发呆不语,衣裳的颜色也是越穿越素,近日连首饰也几乎不用了,唯独佛经已抄了上百卷。
绿珠多少知道些黄珊的“身世”,心道这倒是一副要守孝的样子,原本对她的嫉羡与看轻倒淡了几分。只不过公子若是问起来,怎么回话才好?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便同外面的媚好夏光隔开了似的,主仆二人各怀苦闷。
直到卫璧又来。
黄珊上辈子是个聪明人,却一直不是个聪明女人,更不是个能摸准各色男人脉的极品尤物。但她曾经也是个漂亮女人,因此她清楚得很,之所以能套出卫璧,多半是因为她色相极其的出众。而剩下的小半半,则是从别的女人身上学的乖。
要讨男人的爱,对于她这种生手来说,最好不要挑战高难度的角色扮演,只消做到柔情似水,惜弱堪怜,欲拒还迎就够了。不要对装小白花不屑一顾,虽然它没什么新意,但它的成功被复制了几千年。
因此当她一袭牙白轻衫,乌云流肩,隔着几重碧树,轻颦侧顾,与卫璧四目相注时,对方显然又呆了一下。然后他便也不理行礼的仆人,只快步向屋前走来。
黄珊眼波蕴藉的望着他,只微微、微微的笑了下。
卫璧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三步并作两步的上前拢住她的肩,低头怜惜道:“怎么倒一日比一日清减了?听绿珠说你每日里只是抄经,这怎么能行呢?”
黄珊这回同往日倒有些不一样,闻言只垂睫望着手上的玉珠串,望着望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卫璧登时心疼起来,心疼之外,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痒,但此刻也只忙着安慰,一面伸手要给她拭泪,谁想被她躲开了。
他一怔,紧接着就听黄珊开口道:“都是我不好,无缘无故的又哭起来了。”她说着强自展颜一瞬。
卫璧对她的心事心知肚明,还没想好怎么把说了无数遍的话再换个说法,黄珊又道:“今天在这里吃饭罢,我亲手做粥给你,另外……还有些事情要说。”
等黄珊出去了,他才缓缓的坐到了案旁。手边正是一摞摞的手抄经,他随手捡起一卷来看,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原本想的好好的,等着磨着让含姜卸下心防,两人成就好事;师妹那边固然不好应付,可他毕竟是男人,只要耐下心来周旋,娇妻美妾也未必不能够。可是现在见含姜的样子,不知怎的,却隐隐觉得有些对她不起。
有许多次怦然心动之下,他都想不如就将她明媒正娶了吧,可是转念又知道只不过是想想罢了,含姜固然很好,可是师妹却也不差。
而师妹能给他的,含姜却不能。
可今天她要说些什么呢?见她最近的行止,恐怕多少知道她爹爹已是凶多吉少了,难不成要走?
这几个月来的情景反复回现,卫璧握着经卷的手紧了又松。
黄珊做的是红豆百合粥。按说中午时分,少有吃粥的,可是卫璧此时爱她还来不及,自然她做什么都说好。
等绿珠领着侍女又上了菜品汤品,两人分坐桌旁,开始动筷。
黄珊此刻情绪似乎好了些,有些赧然的道:“做粥的时候走了神,不小心放多了糖……不好吃的话,就不要吃了。”
卫璧持着汤匙很给面子的喝了小半碗,完全不说不好,可反观黄珊,却神色怔怔的凝视着他,将要泪盈于睫。
他一时也忘了将要出口的说辞,竟罕见半丝绮思也没有,只觉得为她心中一恸。他脑子一乱,突然下了个决心。
为今之计,不妨让含姜先回家。自己先娶了师妹,倒时再慢慢打熬,不怕师妹不松口让她做平妻。含姜如此天真,又情深意重,做妾确实有些委屈她了。
这么一想,他登时觉得豁然开朗,不由酝酿片刻,叹了口气:“别哭。”他放下汤匙,低声温言,“都是我的不是,到如今也没能找到伯父的踪迹。只是心里舍不得你,才想多留你在身边一刻,却没想让你这么受苦。”
黄珊已是泪流满面,张了张口:“……我……”
卫璧道:“你想回家,我送你回去。你等我三年,你孝期一过,我必上门求娶。”
黄珊声音都颤了起来,哽咽再三后,不由破涕为笑。
此番香腮带泪,雨绽新荷,堪称容光流离,满室生芳。这阔别数月的嫣然一笑别具惊艳之感,令卫璧心花怒放,更觉得自己这番决定是做对了。含姜这样的闺阁弱质,平日里高居绣楼,再兼守孝,不消说定会痴痴相待,抱得佳人归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他望着她笑:“快吃饭罢。再这样整日郁结于心,我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黄珊也望着他笑,施施然站了起来,羞涩道:“我去去就来。”
她挑起竹帘,顺着回廊往角房那里走。掀开门帘一看,绿珠一个人正坐在小杌子上吃饭,她不作声的走过去,在绿珠堆笑抬头的时候抿嘴莞尔,左手自袖中滑出,将一根簪子□□了她的脖颈。
扶着绿珠抽搐的身体,黄珊在她嗬嗬的嘶声中将她扶趴在矮桌上。里屋里的红芍听到细微响动,出声叫了句“绿珠?”,黄珊倒退两步,讶然道:“绿珠?这是怎么了?”
红芍立刻从里屋出来,也是唬了一跳,匆匆向她蹲身一福后立时弯腰去扶绿珠,黄珊向前在她脑后一劈,随即稍稍扶住她坐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根筷子从她耳朵里扎了个对穿。
两人悄无声息的死后,黄珊微微怔了怔。她看了看自己白净的手,自问:“这就将人杀了么?”
她看着看着,突然笑了,然后颇为温柔的自答:“……原来杀一个人这么简单。”
黄珊很快又从白芷紫竹房里走了出来。
梅树在微风里簌簌作响,迎面一缕浸人的果香拂来,让她不由闭目陶然。
夹竹桃的汁液加进了粥里,她担心会涩,于是多加了些糖。
整个别院里一共四个小厮,四个侍女。小厮们早就可以杀了,她煮了粥吩咐赏赐给诸人喝,哪怕是苦不堪言,这些人也会照办,更何况不过是有些甜过头。侍女们则娇气的多,加上嫉妒鄙夷之情,未必会买自己的帐,多半不会喝,只是应付而已。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她回过头,重新进了屋子。白芷安静的趴伏在桌前,血一滴一滴的在地上汇成了涓流。
黄珊将她的衣服脱了下来,自己换上,又重新挽了发,这才小心不流血迹的将她拖到里屋床下推了进去。做完这一切,她回到小桌前,跟紫竹面对面,一起趴在血泊里。
这个时候,马大概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黄珊安心的想。
卫璧很快毒发了。
他轻装简从,鲜衣怒马的来别院会佳人,身上自然没带什么药。而为了瞒着师妹,整个师门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毕竟有功夫在身,一时半刻并不至于连路都走不动,惊恐慌怒之下,夺门而出,大吼道:“来人!来人!”他还不确定是不是被她害了,又混乱的叫,“黄含姜?黄含姜?!”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梅树交错的美景此时化作几重鬼影,在他剧痛欲裂的大脑里令人心惊胆寒,他头晕目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