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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仍然活着
我们在起风的傍晚出门
那颗风信子有白色的花蕾
我们沉默地走着
给灰沉的街道
添一点活着的颜色
*
这间叫做时光的咖啡厅,一如四年前般安静;寥寥坐着几桌客人。
音箱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最近很流行的歌;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寂寞的夜和谁说话;嘀嗒嘀嗒嘀嗒嘀嗒;伤心的泪儿谁来擦,嘀嗒嘀嗒嘀嗒嘀嗒;整理好心情才出发,嘀嗒嘀嗒嘀嗒嘀嗒;还会有人把你牵挂……
冬日的太阳斜照在靠窗边的一名男子身上。他年约二十七八岁;穿一身黑色西装;蓝条纹衬衫;干练的短发;整个人显得干净整洁,既有男人的成熟稳重,又不乏男孩的帅气俊朗,正是人生最璀璨的年纪。
此刻,他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提电脑。
咖啡厅的大门被推开了,吹进来一股冷风,有脚步声向他走过来。
他正端起搁在手边的咖啡,听见声音,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来了?!”只是随意打声招呼,又低下头去。
“嗯。”震声将公事包和车钥匙放在桌上,脱下大衣和手套,招手向路过的侍者要了咖啡。
大衣里面,也是几乎同样的黑西装蓝衬衣,兄弟俩相貌相同,气质相同,他们每天并不同时出门,但常常会无意中撞衫,连他们自己都已习以为常。
“你松石湖那个项目怎么样了?设计方案敲定没有?”
震声坐下来,两条长腿伸直,缓缓松了西装扣和衬衫袖扣。
“我这儿正在看着方案呢,看样子容积率要超,要不然就只能缩减公共部分的面积…… ”
震文将电脑屏幕转过去一点,指给震声看。
震声仔细地拖着滑鼠,“容积率现在市里抓得紧,还是压一下公共部分吧,这里,还有这里,都可以动一动……”
震文按他说的一一做上记号。
这时,一名女侍者送咖啡过来:“声哥,您要的latte,是Vanilla(香草味)。”
震声对那侍者随和地点头微笑。
那女侍者却并没有立刻走开,抱着托盘对震文说:“文哥,我拜托你的事……”
震声从咖啡杯沿上方随意看了那女孩一眼,很年轻,长得算秀气,楚楚可怜的样子,此时那眼里的一抹娇嗔……
听得震文对他说,“震声,你那里能不能按排个人进去,先做做杂事也行……”
震声早已看回电脑上,头眼不抬,“我能说得上话的部门人都是满的,抱歉,只能以后再说。”
待那女孩失望地走了,震声停下滑鼠,并不问是谁,只似不经意地说,“……不要自找麻烦。”
震文轻轻嗯了一声,问 :“你今天工作交接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烦心事? ”
“还行。”
这样,两兄弟该说的话便说完了。
震声抿了一口热咖啡,修长的指松松地搁在杯沿上,目光透过玻璃窗向外看出去。
初冬,风很大,有斜阳但并不暖,冷飕飕的,有点像要下雪的样子。
对街的KTV两年前倒闭了,只留下一个越来越灰暗的灯箱,以及几扇空洞的窗子。
那是他们的妹妹,走失的那天曾经唱过歌的地方。
而这里,四年前的一天,妹妹曾经坐在这个位置上,喝过一杯冻的西瓜汁。
在这个角度看出去,妹妹她,一定也曾这样,看过那条斑马线,看过那排红绿灯,看过灯柱旁边那棵高大的梧桐树。
她去了哪里呢?这些年,他们兄弟俩几乎翻遍了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可是,他们心爱的妹妹,仿佛在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多少次;他们被噩梦吓醒;梦中;妹妹一声声唤着哥哥哥哥……
她那么娇嫩,又调皮又任性,老是闹着要吃冰淇淋,走几步路就要他们背,不高兴了就耍赖,蹬着眼睛叫他们全名。
前一天,他们的妹妹还勇敢地说,我喜欢哥哥,哥哥们也喜欢我!那些事情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震文跟她通过最后一次电话;电话里,她闹着要去医院找他们。
她发过一个短信;说和郑晓宣在一起唱K,让他们不要担心。
他们找过很多人;
家里的司机小刘说并没有接到小姐,
季少杰的司机说把她送到了KTV门口,
郑晓宣说唱了一会K之后她与陈君墨一起离开了,
那个陈家老三说他们在斑马线那里分了手,
卖蛋糕的售货员说看她曾在那里照过镜子,
时光咖啡厅的侍应生说看到她被一位年长的女士打了一耳光,跑了出去……
最后,他们找到了季少杰,也曾经将他列为头号嫌疑对象,暗中监视了许久,却终是没有任何发现。
那个他们捧在心尖上,娇养了十几年的妹妹,到底去了哪里呢?
这些年,他们会在街头蓦然回首,会在人流车流中下意识地寻找,那里面,会不会就藏着他们的妹妹?
他们惧怕去想,心若刀绞一般。那个走失的小人儿,成了他们心里最深的伤。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已经不再相互提起,但是,不提起并不代表忘记,而是一种更深的想念。
妹妹走失的第一年,他们想,如能将妹妹找回,他们一定立刻带着她离开,去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他们有手有脚,两个人,一定能将妹妹照顾得好好的。
第二年,他们想,如果能找回妹妹,他们愿意退回到哥哥的位置上,将落落交给父亲照顾,只要,他们能看着她在身边,很快乐,便好。
第三年,他们想,如果老天眷顾,能让他们此生再看那个小人儿一眼,知道她活着,过得好好的,哪怕只是看一眼,真的,一眼便好。
然而,老天终是对他们心怀惩罚的。
这一千多个日夜,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这
忘了。
他们只是两扇蚌壳,失去蚌肉,便是没有了心。
没了心。他们却一样活着。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即便没有手;即使没有脚;甚至像他们一样没有了心;却仍然能够活着。活着,空出心的位置,等待那越来越渺茫的消息。
二年前,他们将时光盘了下来。
兄弟俩常常约着,一起默默地喝一杯咖啡,吃顿简餐,简单地聊一些工作,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坐着,看着某个场景,微笑或微痛。
今天,他们照例约在这里,度过下班后的一个多小时,便相约离去。
震声刚刚升任副市长,分管国土资源和房屋管理等工作,在此之前,他曾经负责过一段时间文化、广播电视等方面的事情。今天,有一场国际大学生服装设计作品大赛在本市举行,组委会特别邀请他去参加。
本来是不准备去的,毕竟由新的负责人去更为适合,但他副市长的工作还在交接期间,以前的事情完全丢开手,似乎也显得有些过于急切。这样想着,虽然已经回绝了组委会,他还是准备以私人的身份,去赛事上露个面。
“一起去吗?此次服装赛事在国际上知名度颇高,世界顶尖品牌都会来选拔人才。”
“不了,我得去趟超市,家里牛奶已快过期了。” 震文这样说。
他们俩兄弟已经搬出季家大宅很久了,但新住处的冰箱里,从未断过妹妹爱喝的牛奶和爱吃的蛋糕。 也许有一天,会有奇迹,他们的妹妹会回来?
与震声分开,震文独自开了车去金茂大厦下面的附属超市。
城市里的人永远拥挤,却独独没有他想念的那一个。等红灯的间隙,他将手伸出窗外,看冷风穿行指间,繁华漏出,霓虹闪烁,陌生的不相关的面孔如流。
他站在货柜前,漫不经心地一排排看过去,拿起了一盒松露巧克力查看生产日期。
他的背后站着两个年轻的男孩,一直在窃窃私语。
“哇,这女孩身材真是棒透了,我第一次看到真人腰和屁股合起来像水滴的,真像漫画一样哦。啧啧,我要拍下来,拿回家放大了挂在我房间墙上。”震文果真听到咔咔几声手机拍照声。不禁暗自摇头,这年头的孩子们!
“我敢打赌她前面咪*咪也很大,你信不信?没有一对G奶,和屁股根本不对称。”另一个男生说,似乎在吞口水了。
“打什么赌啊,你敢上去搭讪吗?她旁边那个黄头发女生似乎有点凶哦。”
“去就去,我怕她咬我啊!”说话的那个男生,果然便真去了。
震文有些好笑,不禁随意地向后瞟了一眼。
日用品货架前,两个女孩子站在那里挑选东西。
黄头发的女孩侧对着他这边,能看出姣好的面部轮廓,不过眉毛浓而上挑,生在女生脸上便觉得有点凶相。
在她旁边,一个留黑色短发的女孩背对着他,低头认真地看着什么。大概一米六五的样子,驼色大衣挂在臂弯里,身上穿件果绿色半袖T恤,紧身牛仔裤,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一小节手臂和小腿,均莹白如雪。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文下一堆黄牌,心情真心不好。
这文的设定,本身就是以肉带动的。
耳机也尽量在避免直接描写了……唉……不知说什么了。
47、可买
那流线型的腰身真正是水蛇腰,细;柔;韧,三个字被表现到了极致;牛仔裤下的两瓣圆臀异峰突起;饱满挺翘,如同峭壁上野生的果子;令人望之生津。
难怪让人想入非非。
那个男生跑过去,对短发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女孩抬了头;很快又低下去;似是不想理会;倒是旁边黄发女孩;很凶地掐起腰,状似发飙,那男生只能悻悻离开,没走几步,却突然拿起手机,回身对住短发女孩咔地拍了一张相片,拔腿就跑,倒令那两个女孩面面相觑,措手不及。
男生极快地跑回来,拉着同伴躲去货架里面一点,探头见没人追过来,兴奋得呱呱叫:“哇靠,G奶,绝对的G奶,长得也好可爱。我拍了照片,回头冲印出来,咱俩一人一份……”
震文听得好笑,不禁又回头看了那短发女孩的背影一眼,如果落落还在……他的落落,身材一定比这姑娘的还好。
他拿了固定牌子的松露巧克力,又去选了鲜奶和面包,不紧不慢朝停车场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有哪里越来越不对劲了。
那个短发女孩的背影,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那背影,那背影……
他已走至车边,却来不及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回去看看,回去看看……
他的心已经许久没有跳得这么急,待他跑回那排日用品货架前,却哪里还有女孩的影子?
他捂着胸口喘气,像个傻瓜一样,前后奔跑着,找遍了整间超市,可是哪里还有人在?
他站在收银出口,怅然若失,堵在胸口的揪痛感,奇异得竟像要哭泣的前兆。
他看见刚刚那两个男生正在不远处排队买单,大步走过去,“可以借你们的手机给我看看吗?”
“为什么要借给你?小男生歪着头,用打量经神病人的眼光瞅着他。
“刚才被你们拍照片的那个女孩,很像我走失的妹妹,可以让我看一眼你们拍的照片吗?”
“哥哥,你是不是也看上她了?”小男生露出了然的笑意。
他不想再费唇舌,直接掏了几张人民币,“你们今天买的东西算我请的…… ”
当他拿过手机,看清照片的那一刻,如遭电击,整个人都成了一片空白。
*
“言言亲爱的,我想我们得快点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钟静言拿着刚在超市买的松露巧克力,不停剥开金色的包装纸,一粒粒往嘴里丢,几乎是被沙丽拖着往前走。
沙丽是她在英国交的好朋友,也是本市人,这次同她一起回国参加国际大学生服装设计作品大赛。
四年了,这是她第一次回来。
这座城市变化很大,她差点就找不到她爱吃的这种松露巧克力。
“你确定不要告诉季先生你回国的事情?”在计程车上,沙丽还是不死心地地一遍遍追问。
“不要了,反正今天晚上比赛完,明天一早就得走了。告诉他,他不知道多啰嗦……”钟静言微笑着说。
她并没有告诉沙丽,季少杰根本不可能同意她回国。如果被他知道,说不定今天晚上就被遣返了。
她扭过头趴去车窗上,看车外不断倒退的街景,不顾沙丽的抗议按开了车窗,贪婪地呼吸着新鲜干冷的空气,一切熟悉又陌生,金钟路,爱国路,转个弯,就是芝兰坊,那里有售卖她爱吃的蓝莓芝士蛋糕……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家店应该不在了吧?
她带着莫名其妙的、微微紧张的情绪,一一看过去,每当看到与记忆相吻合的商店、学校,甚至摆摊卖漫画书的老头,她都会松一口气,仿佛,这座城市并没有将她完全抛弃、
她那样兴奋着,指给沙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