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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颜打开食盒,上下三层,放了□□样小菜和几个面饼。
李治看到食盒揭开之后才轻轻“啊”了一声,自己忘记了武颜在守孝,带来的菜可就是有荤有素的。真是的,自己怎么会这么粗心把这事儿给忘记了呢?
李治恨不得捶一捶自己的脑瓜子。自己从前还是出家人呢,结果这一年多不禁酒肉(端午里抿了一小口的雄黄酒也算酒?),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记了。偏生只记得把饭菜带来,都没有多想。
武颜看到李治的表情就知道小正太在纠结什么。
可是从现代而去的她本身就不太讲究守孝要不要戒荤腥——因为这个风俗在现代已经是几乎见不到的了。更何况,死去的是名义上的父亲,如果说现在口口声声推拒了明明十分嘴馋的荤菜,未免太过假惺惺了。(1)
这是观念上的不同。
但是看到李治又是一副“不好了”的表情,武颜忍住腹内空空,把小包子按在椅子上,自己动手取出小碟子和食盒里的筷子。
取出之后也不着急吃。眼看着李治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说话地盯着自己的筷子和那几道荤菜。
武颜提起筷子,夹起酥皮鹅腿:“毕竟去世的那一位不是我亲生父亲,来此一年统共见了不到十五六回,加起来时间也没有一日,我实在是做不出一副哀伤欲绝进而不食荤腥的伤心样子。”
看到李治赞同自己的话似的点点头。
武颜把鹅腿的皮用筷子细细地扒下来,夹起一小块,塞进嘴里,真是满口油香!
看小李治呆愣愣。
武颜吞下鹅皮,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的油花:“唉,那都说什么‘五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我生活的世界和现在相隔千年,很多礼节都是不同的。那个年代的人讲究把哀思放在心里,而不是一味地强调表面功夫。”
李治不解:“百善孝为先,为至亲守孝,粗葛布衣、不沾荤腥、青庐守墓、克己情/欲,又怎么会是表面功夫呢?”
其实武颜也说不好现代不遵循古礼守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毕竟自己不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社会学家、哲学家。
武颜自己凭借自己的理解,把现代文化崇尚“快餐式”,讲求效率的生活方式大略说了说。依照她的理解,在那个飞速发展的年代,时间实在是太宝贵的东西了,为了守孝官员荒废三年政途是天方夜谭;为了健康数年不食荤腥也是不被提倡;从独身子女到丁克家族乃至于开放单独二胎,无一不表明现代人对繁衍*的消退,三年不行房事——好像确实很不人道(虽然古代很多人肯定不会是老实守孝,但是但凡有脑子的,绝对不会弄出孝期生子这种事)?
这不是两人的第一次不同思维的碰撞了。
一年多时间,武颜陆陆续续给李治说过一些现代社会的风俗,她挑着那些在大唐看来不太惊世骇俗的说。
但是今晚李治的人生观明显再次受到冲击。
☆、第二十二章
听完武颜一席话,小包子变成了傻包子。
其实平心而论,武颜的口才并算不好,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并不是很有道理。
但是她自有一套歪理,在屡屡说服李治以及之前的杨氏等人的时候,首先就抱着绝对坚定的态度,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有时候说,谎言的最高境界就是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武颜说的不是谎言,只是不一定是客观真理罢了。
她喜欢把这个称之为诡辩,但这终究只是小道而已,真正要在大唐立足,靠这些是不够的。所以武颜很少在外人面前卖弄自己的口才,只是在亲近之人要钻进牛角尖的时候发挥一下。更多的时候,武颜愿意花时间去练好琴(刀)棋(枪)书(棍)画(棒?),毕竟这是一个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但是本质还是以权势服人的社会。与其花时间与人扯嘴皮子赢得嘴上的胜仗,不如充实生活,规划前路,走上人生巅峰。
毕竟,这一世,她是武颜。
她是,和李治捆绑销售的武颜。
“被捆绑”的李治只觉得每次听武颜说起她从前的世界,就会升起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许是羡慕,那个没有神佛精怪,却有“科技”的世界。
但是他也不会迂腐得因为武颜吃了荤腥就觉得有什么不好,进而大加指责。毕竟自己并非从前,就连自己都开始破了酒肉戒,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谪在另一个世界长大的武颜?
吃完一顿饱饱的宵夜,武颜轻轻打了一个嗝。
“以后我日日都给你带一些来?”李治说到。
武颜皱眉:“这倒是没有必要了吧?偶尔为之还没关系,你要是日日都点了双份的晚饭,早晚会被长孙皇后关心一番的。再说了,等过了百日,后头关于吃食的就会松散一点。还是谢过你的好意了。小孩纸正在长身体,夜夜晚睡当心长不高。”
武颜比李治高了不止一个头,说起最后这句话,已经是带了三分的笑意。
李治忍住鼓起面颊的小动作,看到光溜溜的碟子和食盒,堵着气不说话。
武颜赔笑道:“开玩笑哩。又不是没见过你长大的样子,必定会身高七尺,面冠如玉哒!”
李治别扭地说:“八尺!”
“噗哈哈——八尺就八尺。”武颜心想难道男人都对尺寸这么计较?自己不过是随口胡诌七尺,他还较真起来了。
李治也听出来武颜的敷衍和取笑,挥挥袖子收拾好了食盒,食盒又变成指甲盖大小。
小食盒被小包子捏起来,放到小荷包里去,小包子扭扭身子,有几分傲娇的样子:“夜深了,我要回去了。”
“好的您慢走。”武颜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软萌正太面孔微微红了,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微小的葫芦。
李治把葫芦放到桌子上,小葫芦见风就长,变成正常大小。
“这也是给我的?”武颜捏起葫芦摇了摇。
李治点点头:“是一些糖丸子,你当零嘴吃罢。”
说完不等武颜回答,就急匆匆离去了:“我先走啦。”
武颜只能在他身后挥了挥手:“慢走,不送啦。”
小包子很快就消失无踪。武颜拧开葫芦嘴儿,倒出来几个褐色丸子,闻着确实是甜丝丝的:唔,川贝的气味。
混迹古代这么多年,寻常见的中药也认识了十几二十样,这算不算是意外收获呢?什么白芷、天麻、川贝、茯苓……从前的武颜压根就不知道那是啥个啥的,现在闻闻气味都能猜得*不离十。
可见人的适应能力确实是很强的。
武颜取了一丸塞进嘴里,微苦之后带着甘甜,再含一口凉水,整个干哑的嗓子都觉得被浸润了。(1)
小包子还是挺有心的嘛。自己刚才推拒他继续送吃的来,会不会太过于生疏客气了?
武颜吃完一丸糖,又漱了口,这才安心睡下——没有牙医的年代得了蛀牙是要命的事情!
被她记挂着的小和尚牌李治包子第二日就没空给武颜送吃的了。
因为……他的爹的爹shi啦。
尽管武家闭门守孝,都听到了外面的丧钟:太上皇去了。
生死为天命,纵然李渊是大唐的开国皇帝也逃不过一死。
武颜不关心李渊死了朝堂上会如何,就是有些吃不准李治到底能不能以小博大慢慢改变了长孙皇后的运势。
按理说,长孙皇后是贞观十年就熬不住了。
幸好,李治的一应日常所作所为不可小觑,尽管贞观九年秋,皇后长孙氏因为操劳太上皇的身后事,病的很凶险,终于还是熬过来了。
转眼三年过去。
贞观十二年端午。
后日就是武颜等人出孝的日子了,武元庆守墓三年,前头的日子还是正正经经的,后来实在熬不住,约莫是偷偷摸摸吃了些营养的补身子。这个单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了——前期是面有菜色,后期才白润起来。
武颜也不去较真,也不去寻什么证据把柄——现在和武元庆一家又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何苦来哉。反正平白得了三年松快的日子,过了后日又要打起精神应对了。
三年里,因为武顺是外嫁的女儿,只需要为武父守一年,她出了孝没多久就怀上了。
因为大姐夫贺兰安石替岳父守孝的孝期比武顺还短。
武颜猜测便宜大姐是担心贺兰安石被憋得狠了会偷吃,忙不迭就怀了孩子。
总归是长了点脑子,知道什么掐尖儿都不如有个孩子能够在贺兰府立住脚。武颜嗤笑。
先头守孝的日子里,武顺可没少往武府跑。
俗话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武顺不是蠢笨如猪的人,但是太过掐尖要强,最喜欢指指点点插手家里的事情。又有早先被二妹妹驳回了面子,后来几次看到武颜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武颜就纳闷了,女人小小的嫉妒心真的有这么可怕?
反正武顺都是嫁出去的,武颜不耐烦和她打机锋,真的变成了现在一般维持了面子情。倒是杨氏觉得有些难做人。
杨氏最宠爱的自然是长女,可是守孝三年,事事为自己拿主意的是二女儿,现在老大和老二有了龃龉,难道做母亲的真的要两不相帮?
不过好在,随着武顺生下了儿子,心气儿也平顺了好多,再不计较些针头线脑的了,等到上个月贺兰府来报信说武顺怀了第二胎,杨氏阿弥陀佛念个不停。对着武颜和武颖的十句话里,倒是有五句在说再次怀胎的武顺,三句是在说大胖外孙,剩下两句,一句是“出了孝期可得替你们两个相看起人家来了。”另一句是“你们那两个哥哥是靠不住的,日后还需得你们大姐帮衬着,都是我肚子里钻出来的,有什么好置气的。”
最后这一句倒是说给武颜听的。
听得多了,武颜也觉得和一个小姑娘计较太幼稚了,遂也缓和了和武顺的关系。
出孝也算是大事了,因为武家早早摘下了国公府的牌匾,李二陛下觉得武士彟的长子还算识趣儿,让他顺利承爵,减去一等,变为正二品开国郡公。
开过郡公虽有开国二字,但并不代表“开国”,而是一种封号而已。
是以,武元庆被赐了个诚字,为诚郡公。
摇身一变的武元庆最近还腾不出手对付杨氏母女,也可以说因为这三年的相安无事,武元庆心里那股子邪火早就散了,如今的他日日围着权贵显贵的圈子转悠,想要早日融入进去。
而新出炉的郡公夫人小相氏也忙着去参加各式的赏花会、游园会,带着她两个女儿,一个十一二,一个才*岁。
一时间,武颜和武颖这两个年纪更大一些的小姑子倒是被小相氏抛在脑后。
杨氏看得有些眼热,从前这种场合都是自己带着儿媳妇和几个女儿出去的,现在真真是!
杨氏搅烂了一块绸帕子,觉得不能坐以待毙,趁着出孝后憋了好几年没出门走动的劲儿,带着两个女儿,去贺兰府探望大女儿。
贺兰府和武家也算是一个地方发家的,贺兰夫人和杨氏的关系也算不错,知道她此来必定是为了探视儿媳妇的,很是周道地陪着扯了一会子话,就说去置办席面。
等到贺兰夫人走远,杨氏捧着武顺的肚子细细问了这一胎的怀相,又对着武顺好一通问了大外孙身边伺候的人精心不精心,最后叫两个女儿带着大外孙贺兰敏之去外头院子里溜溜。
贺兰敏之小名文哥儿,才一周岁多,跌跌撞撞会走路了,正是喜欢手脚并用满地爬的状态,哪里需要带到园子里去玩儿了?
武颜又不是搞不灵清的,知道这是杨氏有话不方便让自己和武颖听到,而这件事,肯定就是两人的婚事了。
武颖三年过去还是一样的实在,娘说带着文哥儿去园子里,她就真的准备往园子里去。
武颜劝住了:“都快六月里了,日头毒起来了,文哥一身细皮嫩肉的,哪里能这时间出去溜达,咱们就在凉亭里面坐一坐便是了。”
文哥身边的奶娘和伺候的人这才松口气。
武颖不是没有见过比自己小的孩子,家里武元庆武元爽都是子女双全的,可是那一屋子的与杨氏这边并不亲近,早年请安都是露一露面就被抱走的,说是孩子小不好受了风去,天长日久的,对着那些应该唤自己姑姑的侄女儿、侄子们真是感觉好似陌生人一般。
武家两姐妹逗弄着文哥儿玩耍。
屋内的杨氏果然说起了二女儿和小女儿的婚事:“元英,你知道家里那两个哥哥是靠不住的,你妹妹的婚事我也只能指望你了。你托女婿帮娘打听打听,有什么合适的人家,总比让武元庆胡乱寻摸了人家,或者给他做了垫脚石去。”
杨氏的担心也并非是多余,活了大半辈子还有甚么是没见过的,男人在功名利禄面前,莫说是不同母的妹妹,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