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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青萍-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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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璐瞪眼:“印堂发黑?你可不要做乌鸦嘴啊。”

说归说,下班后她还是咬咬牙去了青山酒吧。跟她想象中截然不同,青山酒吧规模很大,环境亦相当舒适,装饰极具多伦多风情,价格偏贵,但也能够接受。她去的时间还早,刚刚开门不久,客人也不多。之璐挑了个不错的位子坐下,点了杯酒,慢慢的喝。如果可能,她想看书,可惜光线实在太过微弱,两人近在咫尺也未必看得清楚对方的脸。

人一旦多起来,最初的恐惧感荡然无存。灯光黯淡,人影交错,酒气蔓延,梳着怪异头发的歌手旁若无人地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喧哗声四起,酒吧音箱流出高亢的曲子,人群沦为黑暗的轮廓。

有人拍了拍她:“我可以不可以坐这里?”

之璐仰脸一看,诧异:“李总,怎么是你?”

李凡身边自然是不缺美女的,这次也不例外,那个年轻的女孩子几乎是挂在他身上,二人身体贴合的毫无缝隙,看着就令人脸热;李凡却也不觉得尴尬,让身边的女孩先走,在之璐对面的位子落座,服务生立刻过来。

李凡熟络的问她:“怎么你一个人?”

“我约了人。”之璐说。

“什么人?”

想一想,之璐说:“很重要的人。”

服务生用托盘送酒过来,李凡递了一杯给之璐。酒虽不烈,但很是辛辣,之璐喝第一口的时候,居然被被呛了一下,连连咳嗽。李凡轻拍拍她的背,递过餐巾纸。之璐喘息初定后,说:“你怎么又在这里?”

他说:“这酒吧是我朋友开的,来捧场。”

之璐“噢”了一声,心思转到另一间事上,问他:“你知道庄华死了么?跟许大姐一样。”

李凡本来还神采飞扬的脸上顿时凝重了几分,仿佛变了一个人,淡淡的说:“知道,警察来找我过,说没查出什么,两桩命案啊。出了这样的事情,公司上下都人心惶惶,我也一样,不过,希望只是巧合,”他摇头,把酒一饮而尽,“活着,真不容易。”

“是啊,不容易。”

怎么算,李凡跟这件事情都脱不开干系;可鲁建中说过他调查过李凡,他极其配合,就目前而言,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他跟着两个谋杀案有关,他毫无可疑,只能说他认识两个死者并且是他们的老板而已。

说不了两句话,那个陪同李凡一起来的年轻女孩子过来叫他,之璐目送二人离开,看着他们从各种各样打扮的男男女女身边经过。有人嬉戏,有人调笑,有人拥抱,空气里弥漫着世俗的味道,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酒杯的光泽宛如一只只迷人的眼睛微微闪动,所谓红尘万丈,不过如此啊。

感觉到怀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取出来,看到有短信,只有几个字“到二十五号包厢。”

问了服务员,准确的找到了房间,进去前,下意识的抓紧了挎包,另一只手伸手在包里一摸,意外的发现,那把早已准备好的刀并不在原处,实在奇怪,她把到刀放进包内后就再也没有拿出来,怎么会莫名其妙的丢了?走廊幽暗,空无一人,尽头两端才有红色的壁灯。她极其谨慎且缓慢的拉开房门,起初是黑色的一条线,后来扩展,再扩展,房门半开,屋内彻头彻尾的一片黑暗,事物皆不可见。

空气中有股味道,湿湿的,冰凉的,无处不在。她吓的冷汗淋漓,依然强自镇定,说:“有人在么?我来了。”说着,小心翼翼的往前跨了一步,因为害怕,她没有关门。

在屋内走了几步,此时才察觉到那股湿漉漉的味道是什么,仿佛是血腥味,是她在杨里家里闻到的那股味道。之璐被这个想法一惊,木头般矗立在原地,不敢轻易动弹。心里复杂极了,仿佛烟花一样五颜六色的,跟那晚的情形何其相似,同样的黑夜,同样的恐惧感,同样的绝望情绪。她咬紧了唇,有个声音在说,你怎么总是记不住,一个人孤身犯险?说到底,还是那股“再无所顾忌”的念头作祟。许久后,再次扬声问了一句:“请问,有人么?”

灯应声而开。

之璐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不是没有见过死相惨烈的死人,可无论见过多少次,看到这种面前这一幕,都不及她看到死人那么震惊。不,不是死人,五步之外的地方站着一个男人,扶着壁柜站着,面露惊恐,正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她。此人的小腹上插着一把锐利的尖刀,他一只手扶着刀,一只手指着她,失控的大吼:“你居然要杀我!你这个女人,居然要杀我!”

什么?我要杀他?

大脑一时短路,之璐短暂的一怔,旁边的包厢门打开了,一个女子探头出来,瞥到这一幕,惨叫了一声:“有人杀人了!这个女人杀人了!”

很快的,服务员和保安应声赶到,走廊里的包厢门一个接一个的陆续打开。

之璐站在原地,太多的信息拥来,她一时无法消化,只知道,世界的一切,就像排成长队的多米诺骨牌似的,顺次倒下。

'十五'

来过公安局那么多次,可第一次被当作嫌疑犯押送进来。那几名警察很给面子的没给她带上手铐,可她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已经和凶手所差无几。离开酒吧的时候,半条街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少不了有人对她指指点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这么漂亮的姑娘,想不到心肠那么歹毒,居然杀人,说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她在审讯室兀自微笑起来。还是划算的,她杀人,总比她被杀比较好。

不知道在里面等了多久,门终于被打开。几名警察进屋,她都是认识,为首的就是鲁建中。房间很小,没有钟,连窗户也没有,除了一张桌子,数把椅子,别无所有。她头顶悬着一盏白炽灯,在惨白的灯光的映照下,她发觉自己双手的脸色也是惨白的。

鲁建中坐下,看着她半晌;她也坦然的看回去,脸上的笑意似乎都未退却。很快,鲁建中对那两名作笔录的警察点头,终于开始问话:“你的名字?”

“钟之璐。”

“职业?”

“南方文艺杂志社编辑。”

“复述一下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一句一句的问,她一句一句的回答,准确清晰。

“今天晚上为什么去青山酒吧。”

“昨天晚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可以把害死许大姐的那份文件给我,要求是我一个人去,我就去了。你们可以去查通话记录。”

鲁建中目光一闪,沉声:“这件事,还告诉过别人没有。”

“没有。”

“为什么?”

之璐侧头,淡淡的说:“做记者时,习惯了。经常接到爆料的线索,一个人也就去了,也并不觉得单刀赴会很可怕。而且,根本没想到,那个人是针对我。”

鲁建中眉头一紧,想说什么又顿住了,取出一沓照片在桌子上摊开,说:“这把刀你认不认识?”

之璐看了一眼,说不诧异根本不可能,呆了呆后才点头:“是我的刀。我一直放在包里,准备防身。可今天才发现,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不知道,我没有印象。”

“你确定是你的刀?”

这的确是个不能回避而且相当重要的问题,之璐迟疑了很久,才点头:“应该是,这种花纹,没有错,和我家的刀具是一套。”

“那名男子叫章德,是庄华的朋友。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没有?”

“完全没有。”

“章德现在正在做手术,在手术前,咬定你要杀他,还说他认识你。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之璐苦笑:“我都不认识这个人,为什么要杀他?”

鲁建中眼睛霍然一亮,缓缓伸出手,说:“把你的包给我。”

之璐虽然纳罕,但还是把挎包递过去。本来做笔录的两位警察也过来,围在桌前,看着鲁建中一样一样的把包里东西拿出来。起初都平淡无奇,一本《世界文化史》,几支笔,小小的一个笔记本,小巧的一个化妆盒,一把木梳,两包纸巾,最后是一个折叠的信封,鼓鼓囊囊的。鲁建中把信封展开,倒出来一沓折叠得很厉害的纸,然后把那沓纸展开,抹平。

之璐终于觉得不对,她的挎包里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信封?

她惊讶,可几位警察比她还要惊异,尤其是鲁建中,脸色都变青,看她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交换了一下目光,鲁建中重重把那沓纸拍在之璐的面前,眸子里仿佛能冒出火苗,他们对视了足够久的时间,他终于开口,说:“据章德的口供,他说,你看到了这份文件,因此,对他起了杀心。”

她低头,看着鲁建中的手从纸上挪开。因为没了外力的作用,那沓纸的边角顺着折叠的痕迹再次蜷缩起来,皱巴巴的朝一个方向聚拢,如果说纸也有表情,那么,那缓缓的动作绝对算得上是嘲笑和讥讽,像是给一屋子的人看脸色。

那瞬间的感觉,根本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就算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就算那个男人指控她持凶杀人,她都没有现在这种感受。她觉得荒谬,茫然,匪夷所思。她一页页的翻看那几页纸,经济学名词和冰冷的数字轮番跳入眼眶,放下那份文件的时候,四肢彻底冰冷,大脑像断电似的一片空白,那种冰冷和绝望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可是看在外人眼底,却是冷静和处变不惊。她的平静,换个场景下,绝对是令人称道的优秀品质。世界崩坏于前依然面不改色,淡漠处之,真是大家气度。可惜这是在审讯室里,不是在别的地方,她的默然只能透露出两个讯号,一是太震惊,大脑僵化,什么都不会做了;二是,默认。

之璐看着他们,只问:“是不是真的?”

没有人能给她明确的答复。

从审讯室出来,她被押送到了拘留室。这个房间跟审讯室一样大小,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灯火如豆,相当阴冷。五月初的夜晚还是颇有凉意,但有得必有失,寒冷和寂寞对大脑的思考很有好处。

之璐整夜整夜的思考。其中鲁建中来过一次,给她带来外衣和水。之璐看看他,微笑这道谢,她手有点抖,怎么都展不开那件外套,鲁建中把衣服给她披上,双手搭在她的肩头,两个人靠的很近,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温度,那种姿态几近拥抱。他忽然开口,声音极低:“我知道不是你。但指纹检测结果刚刚出来,刀子上有你的指纹,动机,口供和物证都有。想翻案很难,但不论到了什么地步,都不要认罪。”

之璐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根本想不起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她恍惚的听完,说:“麻烦你照顾一下小里。”顿一顿又说,“安业集团走私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刚刚打听过了,据说纪委已经决定成立专案组在调查,总会有个结果。”

之璐艰难的咽下一口空气,喃喃自语:“这个事情,说到底,是为了对付我,还是叶仲锷,还是叶家?或者,一网打尽?”

她的语气并不是在问他,因此鲁建中也没有回答。他略略低头,看到她头发漆黑,额角光滑,色泽宛如白玉,让人想吻上去,他呆了呆,一个瞬间,手心就蓄满了汗;他站不住,也不能再跟她呆在一间房间里,迅速转身离开。

好在已经失眠惯了,之璐那晚上照例没有睡着,那个晚上跟以往相比,格外漫长,每一秒都让她觉得度日如年。她学过一些经济知识,看了不少书,那封文件上的每段话的意思她都懂得。上面列落出的种种,虽然不尽翔实,但依然可以窥的大致面貌。

走私,骗汇骗税,金额高达数亿,文件里虽然没有提起,但是毫无疑问,所有的一切数据都直指身为董事长的叶仲锷。他怎么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面?

她认识的那个叶仲锷,她嫁的那个叶仲锷,简直是一个传奇。他有能力,称得上长袖善舞,做人就像其父那样堂堂正正。他毕业后在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工作了两年,他仿佛天生就有某种洞察力,对外汇交易的变化趋势总是能做出精确的分析,在金融界名噪一时。后来他被叶青茂招回国;他们结婚那年,他进入国家控股的安业集团任副总,两年后,安业集团终于一改亏损的现状,成功的起死回生,顺利发展壮大,而他也在去年终于坐上了董事长的位子,那时不过三十三岁。

他模样英俊,气质恢宏,神情笃定坚毅,不像一个商人,反而更类似政治家的气质,大气,高屋建瓴。他说笑起来,仿佛就能看到缤纷光芒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热烈,自信,甚至使人甘愿俯首称臣。他几乎就是在给男人的魅力这个词作注解。

之璐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怎么会跟走私扯上关系?他怎么会干这种鸡鸣狗盗让人不耻的事情?而且不光是他一个人,他每踏错一步,都会牵连到他的父亲,他刚刚升为省委书记,真正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只能比别人更小心谨慎,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泥潭而不能自拔?他是雄鹰一样的人物,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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