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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大小姐回了娘家后,也就消沉了一两年时间吧,下堂之痛便从她身上消失殆尽。仗着怀老太太的依宠,她在府中颐指气使,张扬跋扈,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可偏偏脑筋不太灵光,被她搅和的事情结局总是乱七八糟的。府里人提起这位姑奶奶,没有不摇头叹气的,怀老太太也对这个女儿十分的头疼,可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总不能把她撵到大街上要饭去吧?于是这位姑奶奶在怀府中一住就是十几年,如今她已经三十四岁了,不但行事不见长进,反倒日渐愚钝刁钻。
坐在她上首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保养得宜,福态尽现,眉眼之间仍可见年轻时的清丽俊俏。她是怀老太爷的第三房妾高氏,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年轻时跟在怀老太爷身边不出三年,竟然生了两个儿子。怀老太爷升仙以后,他的几房妾室被打发的打发,进家庙的进家庙,唯有高氏凭恃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在怀府中稳稳地占住了一个大院子,富贵荣华享受不尽。府里子辈都称她一声“三娘”,孙辈也尊她一声“三奶奶”。
而在怀静雪对面安坐的那位小媳妇,则是孙巧香的儿子怀明瑞的新媳妇安氏冬卉,因为刚进门不到一个月,也搞不清楚家里的状况,把众人的话听到耳朵里,却不肯发表一句评论,只是笑着低头不语。
其他还有二房三房的几位太太、少奶奶们,不再赘述。
老太太和太太还没有到,身为半个当家的大姨娘孙巧香几次出声制止下面几位姨娘的窃窃议论,都没能喝住。尤其是四姨娘罗金英,扯着她的大嗓门,一句一个“小浪蹄子”,听得二房三房里的几位太太们掩嘴偷笑,互相传递着眼神,仿佛在等着看这长房里闹出的笑话。
正在这时,只听屏后有人说一句:“老太太来了!”
堂屋内立即安静下来,罗金英正兴奋地唾液横飞,一时收势不住,有些悻悻的样子。众人赶紧起身,肃然立在那里。
顷刻间,从巨大的黑漆镶罗钿山水图的屏风后面,转出一众人来,一个丫头推着一架精制的剔漆木制轮椅走在正中间,轮椅上端坐的就是怀府所有女人的首领老太太怀良氏。右侧是几个随侍的丫头,左侧则是怀远驹的夫人,怀府的长房太太沈氏丽娟。
怀老太太看起来很瘦,尤其双颊凹陷,显出她的下巴非常尖。她的额头很宽,弯弯的细眉下,一双长长的柳叶吊梢眼轻眯着,眼尾直扫入双鬓。那嘴角鼻翼眼尾处生出的属于她六十二岁年龄的皱纹,不见慈祥,反显她面容冷峻。
而太太沈氏因为常年礼佛的缘故,养出了一脸的佛相,慈眉细目,一团和气,头发光溜溜地梳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只在髻上插一根绿玉簪,再无其他首饰。
这一众人一亮相,少奶奶安冬卉和大姨娘孙巧香赶紧起身迎上去。安冬卉忙着去安置老太太的座位,孙巧香则搀住沈氏,恭敬地称一声:“太太。”送她在自己的上首落了座。
待怀老太太坐定后,一屋子的女人叮当唏索,分别上前给老太太请了安。怀老太太一一点头应下了。
请过安后,众人分别落座。二姨娘卫紫旋冲罗金英一努嘴,罗金英马上兴奋地站起了身来,指着老太太身边的几个丫头问道:“咦?老太太…今儿怎么没看见珍丫头呀?”
第五章 伤口洒盐
罗姨娘专门问起乐以珍,让老太太觉得有点儿奇怪,她略一偏头,她身边的当值丫头冬儿马上答道:“珍儿今儿早晨发了高烧,怕是染了风寒了,就请了一天的假,我替她当值。姨娘找珍儿有事吗?”
“染了风寒呀…”罗姨娘习惯性地转着她手中的泥金团扇,轻哼一声,“唉…我们老爷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大半夜的外面多凉呀,莲池边上风又大,也不带珍丫头回屋里,能不染风寒吗?可怜的珍丫头…”
她这话一说,老太太和沈夫人全都皱起眉头,向她看过去。
“关老爷什么事?”沈夫人慢声问道。
“哎哟!难道娘和嫂子还不知道吗?”怀静雪故作惊讶地将身子倾向沈夫人,头上的金菊花马上颤微微地抖动起来,“我看四哥一会儿就该来找娘要人了!昨儿晚上四哥和珍丫头已经…咳咳…”
“有话明说!都吞一半吐一半做什么?”老太太已经明白了七八分了,脾气马上就来了。
“回老太太的话。”二姨娘卫紫旋姿态盈盈地站起身来,神色庄重地说道,“老爷正值壮年,身边多几个人伺候本是好事。可是…我们府里虽不是书香世家,该有的礼数规矩向来不缺,外人都道老太太和太太治家有方,怀家才会有如此的好家风。那珍丫头…唉…平日里莫说老太太待她不薄,就是我们姐妹几个见了她,也没有不礼遇有加的,谁知道她竟是这样一个不知感恩不论好歹的主儿…嗨!”
老太太见又一个吞吞吐吐的,大为不耐,指着罗金英说道:“你说!怎么回事?”
那罗金英被老太太指定汇报情况,高兴地起身回话道:“老太太,不怪姑奶奶和二姐说不出口,这事就连我这草莽出身的粗人,听了都羞得没处躲呢。那珍丫头呀…昨晚在莲池边上勾引老爷野合,被巡夜的怀山看个正着,您说说…这不是让老爷在下人们面前没脸吗?真真是…”
“胡说!”沈夫人一沉脸,训斥罗金英道,“那些下人们烂嚼舌根,你们怎么也跟着起哄?捕风捉影的事以后不要拿到老太太面前说!”
“怎么是捕风捉影呢?这可是有根有据的事呢。”怀静雪好象生怕事情不闹大,赶紧抢白道,“那怀山下了值回家,亲口告诉他老婆的,他老婆觉得此事可大可小,不能轻忽,就去讲给二姨娘听了,不信你问问二姨娘…”
卫紫旋刚想开口表示一下支持。就听沈夫人抢先说道:“既然怀山家地觉得此事重要。又有凭有据。为什么不找老太太说?不找我说?不找巧香说?跟二姨娘说得着吗?”
卫紫旋一下子被噎在那里。不好出声了。【 ﹕。qisuu。】
此时怀老太太地脸色已经阴云密布了。乐以珍是自她瘫痪以来身边最得利地一个人。说话能说到她心里去。办事也从来不用她操心。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连沈夫人都不如乐以珍能讨她地欢心。
她对乐以珍与其说是一个主子对一个丫头地宠信。倒不如说是一个病人对照护自己地那个人地一种依赖。她前几天甚至想跟怀远驹说。让他花点银子给乐以珍脱了奴籍。好收到身边当义女呢。
如若乐以珍真是那种巧逢迎攀富贵地人。她地所有信任与宠爱岂不是喂了狗了?她哪里能容得下身边有这种事发生?
一种被背叛地感觉让老太太心里很不痛快。她对身边地人吩咐道:“把怀山给我找来!”一个丫头应了一声去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把珍丫头也叫过来!”
不到片刻的功夫,怀山就一脸惶恐地进了屋来,不等他跪下问安,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将你今儿早晨告诉你老婆的话,再说一遍与我听!”
怀山吓了一跳,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嘴巴浅搁不住事,可也没料到这么快就传到老太太耳朵里了。他一时之间想不出对策来,只好一个劲地磕头:“老太太饶命!别听我家那浑婆子瞎说!老太太饶命!”
老太太和沈夫人听他这样说,不禁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旁边的罗金英可不干了,跳过去扯起怀山的衣领子,亮开嗓门质问道:“好你个怀山,敢编排瞎话消遣我们姐妹几个!活腻歪了是吧?”
怀山被这位女山大王一吼,胆子都吓破了,赶紧辩解道:“罗姨娘饶命!小的可不敢说瞎话呀!小的怎么敢拿几位姨娘消遣?”
老太太一听,一口气又提了上来,指着怀山斥问道:“到底实情是怎么样的?快告诉我!难不成你想先尝尝板子的滋味才肯说吗?”
怀山左右为难,苦着脸叩头如捣蒜:“老太太饶命吧!小的要是说出来,老爷还不得打死小的?”
“有我护着?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打死你!”怀老太太两道细细的弯眉蹙到了一起,双目中闪着凌厉的光。
怀山见自己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只得将自己昨晚巡夜路过后花园见到的情形,约略地向老太太做了禀报。
当怀山讲述完实情,战战兢兢地退出房去后,满屋子的人都感受到了老太太那凌人的怒气!只见她胸脯起伏,手放在身边的炕桌上,不住地发着抖。突然她手下用力一扫,炕桌上的茶盏茶壶点心碟子“哗啦”一声全部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快去把那个贱丫头给我拖过来!”老太太的声音尖锐刺耳,象是劈了嗓子。
她的尾音刚落下,门口的帘子一掀,乐以珍走了进来。只见她虽然拾掇得挺干净,可是一张脸惨白得吓人,青着眼圈神情木讷,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一福身子轻声说道:“老太太找我有事?”
“哼!你的风寒可好些了?”老太太斜着眼睛瞅她,冷冷地问道。
“谢老太太关心,我已经好多了。”乐以珍见她那个神情,便知道不是专门找她来问病情的,她那颗痛到麻木的心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怀老太太以一种冷到让人发抖的目光瞪了乐以珍一会儿,突然毫无预警地一抬手,抄起冬儿刚刚给她端上来的茶,朝着乐以珍身上砸了过去:“小贱蹄子!我以为你有多清高呢!不过是装给外人看罢了!骨子里一样的狐骚妖媚!”
乐以珍被一盏热茶泼到身上,烫得“哎哟”一声。她马上明白是昨晚的事让老太太知道了,她赶紧跪到老太太跟前儿,哭着解释道:“老太太!不是我…是老爷昨晚喝多了酒…”
怀老太太盛怒之下,哪里听得进去?指着她继续骂道:“他喝多了酒,你不会喊不会叫不会挣扎吗?你心里巴不得呢!伺候我个瘫老婆子委屈了你是吧?你妄想着勾上了远驹当主子是吗?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我打!打折她的腿!我看她还能不能跑到大野地里勾男人!”
乐以珍一下子瘫坐到地上!她发现以自己的奴才地位,出了事解释是根本没人听的!明明是她惨遭强暴,如今传出去的却是她使狐媚子手段勾引老爷,妄图登上高枝儿当主子!
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呼,突然觉得这个世道根本不适合她这个异世闯来的人混下去!她已经尽力了,可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昨晚的伤还在她身上心上痛着,眼下又遭如此诬蔑!
如果我就这样死了,能不能在天国里见到我的妈妈呢?
乐以珍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这个问题,神情木然地被拖了出去。
荣寿堂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几位姨娘神态各异。二姨娘卫紫旋眼睛不时地瞟向门外,侧着耳朵听院子里的动静。四姨娘罗金英略略有些不安,搓着手中团扇的扇柄,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其他几位姨娘显然受到了惊吓,脸色有些发青,只有七姨娘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悠然地端起茶盏品着茶。
众人屏住呼吸静了半晌,没有听到院子里传来预想中的惨号声,都有些疑惑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铁青着脸,吼冬儿一句:“出去看看!那些懒婆子们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给我打!”
冬儿抖抖地应了一声,张惶地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又回来了:“回老太太,正打着呢…”小丫头说完这句话,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她也不敢抬手去抹,只好使劲地垂下头,站回了老太太的身后。
自从乐以珍被拖出去后,一直在闭目捻着佛珠的沈夫人这时睁开了眼睛,软声对怀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打她几下解解气,给她点儿教训就行了。这丫头倔着呢,这样一声不吭,打死了都不知道。要是真打死了她,老太太心里也难受不是?”
一直沉默不语的高氏抿了下嘴唇,开口说道:“大姐,本来这是你们长房里的事,我不该插嘴。可我平日看珍儿那丫头,是个聪明有矜持的孩子,象这种明目张胆勾引主子的蠢事,不象是她能做出来的。我倒觉得应该叫来远驹问清楚,平白冤枉了那丫头,你也失了左膀右臂,不划算的!”
怀老太太见乐以珍挨板子也不吭声,就有些心疼了。此时被沈夫人和高氏这样一说,心里更加地后悔。可是自己刚才那样武断坚持,一时之间又拉不下脸来往回说话。
她正在心里扭着麻花,门帘子一撩,怀远驹一边揉着太阳一边走了进来。
第六章 以死示忠
怀远驹的脸色很不好看,一幅没睡好觉的疲惫神态。他先上前给怀老太太请了安,又向高氏问了声:“三娘好!”方在怀老太太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
他在那里兀自揉着太阳,吩咐冬儿一句:“给我端一杯浓茶来。”
然后他突然象是想起什么了似的,看着怀老太太和沈夫人问道:“院子里在打谁呀?一声儿都不哼,打死了吧?”
本来怀老太太见他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