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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了侵权的事,于是点点头,“可以,你打算到哪谈?”
“明天我来接你,我找地方。”
“好。”
“还有……”耿墨池欲言又止。
“什么?”
“你……跟那个祁树礼……睡过没有?”
一阵沉默。这回轮到我被点着了:“耿墨池,你真不是个东西!”
“我本来就不是东西!”他回答干脆。
但是第二天,我还是跟那个不是东西的家伙去了落日山庄。
那山庄坐落在靠近长沙县城的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很远,路也不好走,他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才到。环境倒是不错,四面青山,一望无际的茶园和绿树将山庄掩映其中,很有点“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味道。
耿墨池直接把车开进绿油油的茶园,进入到一个红墙青瓦绿树环绕的深院,无处不见的青苔显示出它已年代久远,但看那有点旧的欧式风格和气派的院落,让人还是觉出了这宅子主人从前的尊贵和显赫。
“这是我母亲的祖居。”耿墨池介绍说。
一进门我就张着嘴说不出话:没有任何遮拦的木架屋顶,巨大的老式吊灯,擦得雪亮的木地板,弧形环绕而上的楼梯,客厅整面墙的落地窗,只在电视里见过的壁炉,柔软的地毯,老式的看上去很舒适的布沙发,檀木的精致小几和储物柜,墙上古老的油画,金色的老式挂钟……
我看傻了,以为自己到了哪个电视剧的拍摄现场,因为眼前这老式又很华贵的摆设只有在电视里才看得到。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把房子弄成这样。
“坐吧,你不累吗?”耿墨池不知什么时候已靠窗坐在了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他拍拍身边的位置,算是客气的招呼,“坐,待会儿杨婶会给你泡茶的。”
在路上就听他讲了,他雇了两个人看守这山庄,杨婶是他们家从前的老保姆,现在还在山庄负责打扫卫生料理家务,她老伴刘师傅负责打理茶园。
我在他对面坐下来。
“为什么跑回来?”他问。
我低下头,没有作答。
“怕我把你卖了?”
“有点。”
“你还是不懂我,”他叹口气,“我只是想安静地跟你生活,不被打扰……”
“可如果你的心里不平静,逃到世界任何一个角落都无济于事。”
“也许吧,我确实很不平静,认识你的那天就开始了……”
我看着他,两个多月不见,他又消瘦了些,但精神还是很好,温暖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照耀在他身上,让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比阳光温暖,也比阳光刺眼。
此刻和他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他的光芒毫无道理地淹没了我,那光芒带着某种可怕的诱因,让我的心又开始陷入莫名的悲伤,就隔着一张茶几的距离,还是看不透这个男人,他优柔的面孔后面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颗心,怎样的一份爱,是要我享受此爱,还是要跟我同归于尽……
我的心又痛起来了,定定神,马上惊觉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让我吃官司是吧?”我直奔主题。
“真是奇怪,”他看着我直摇头,答非所问,“你这个鬼样子实在谈不上好看,怎么就那么大的吸引力呢?”
“为什么告我?”我又问。
“其实有时侯我也想过放弃,可是怎么就放不下呢?”他还是答非所问,表情迷离,好像听不懂我说的话似的。我忍住一触即发的火爆脾气,接着问,“你到底想把我怎么样?”
“你说呢?”谢天谢地,这回他听明白了。
“你已经送我进过精神病院了,是不是还想把我送进监狱?不过……”我转念一想,忽然说,“监狱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安静,不用担心被人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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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穿越钢琴的隧道(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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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没安静,你休想安静。”
“如果我进了坟墓呢,你也跟着进去?”
他一怔,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悲凉,“这个你尽可放心,我绝对比你先进去,只有我进去了,你才能彻底安静。”
“耿墨池,”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无赖……”
“我就是个无赖,你怎么才发现?”
“说吧。”
“什么?”
“条件?”
“什么条件?”
“你这么急着收拾我肯定是有条件的吧。”
“痛快!”他很得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我就喜欢你这个性。”说着他起身坐到了我身边,搂住我的肩温情款款地说,“你早爽快点不就没事了吗?”
“说,别浪费时间。”我冷着脸无动于衷。
“你急什么,”他瞅着。直皱眉,“这么不愿跟我呆在一起吗?”
“我怕我想杀人!”我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
他哈哈大笑,反而更紧地搂住了我,“行,行,上楼说吧,上面比较安静。”他指了指楼上,站起身。“真是怕了你了。”他嘀咕道。
于是我跟着他踏着客厅的旋转楼梯到了楼上,靠近楼梯口是一个开放式的会客区,摆着柔软的沙发和明亮的檀木茶几,站在这往四周看,更显出这房子的气派,尤其是木架天顶上的那盏巨大的吊灯,从二楼楼顶一直落向一楼客厅。我扶着栏杆想象着,如果晚上开灯,一定是光华闪烁华丽无比。“到这边来。”耿墨池叫我,招呼我往楼梯右边的一个房间走。楼梯两边都是房间,中间有一条长长的过道,上面铺着深红色的柔软地毯,他带着我走过过道,进了一间明亮的大房子,房间内的两面墙都是书架,靠窗是一个老式厚重的大书桌,中间是沙发和茶几。
“这是书房,很安静。”他介绍说。“隔壁是卧室,我的!”他又补充一句。我忙望向窗外,装作没听见。他笑了,示意我坐下:“你好敏感啊,我又没别的意思。”
“你是认真的吗,那个版权……”我望着他,言归正传。
他很有趣地瞅我笑,显然是我的急不可耐表现得太明显。“先说点别的嘛,不要开口就是工作。”很明显,他在拖延时间。
“你想说什么?”没办法,我只能陪着他拖。
“就从我小时候说起吧,比如我怎么在这住了十几年。”
这倒让我来了兴趣,直视他,等他开口。
“小时候……”他仰起头,好像在回忆。整整有两分钟,他一直保持那姿势,他眼睛盯着天花板,眼神捉摸不透,沉思良久才说:“我的小时候不能说不幸福,但很少快乐,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后来改嫁,我的继父也是个生意人,对我很严厉,也很疼爱,视我为己出,他自己和前任太太已经有三个孩子,加我,就是四个了,他忙着做生意很少跟我们在一起,在我的印象中他只是个父亲的轮廓。我母亲带着四个孩子一直住在这,因为那几个都不是亲生的,他们长大后就都自己出去了,很少回来。我跟我的母亲还有另外一个小妹很寂寞地生活了几年,后来我也长大了,她就随继父移居海外,定居在新西兰。我16岁的时候也去了国外,是留学,没跟他们在一起,虽然他们一再要求,但在国外待了四年后我还是回到了国内,后来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房子,这儿就没人住了,只请了一对老夫妇帮着打理,就是刚才你看到的杨婶,她老伴这会儿肯定在茶场忙着,她去叫他去了。”
“就这些?”我很失望。
“就这些。”他答。
我看着他,忽然问:“你说你的童年幸福,但不快乐,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快乐就是不快乐,”他一点也不合作,“快乐或幸福是没有理由的。”很明显他对我有所保留。
“那你跟我小时候差不多,我小时候也不快乐,尽管我也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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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穿越钢琴的隧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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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怎么不快乐?”他马上来了兴致。
“因为我被迫要装成一个好孩子的样子,装乖、装听话、装天真、装白痴。”
“呵,有意思!为什么要装?”他笑。
“因为我本身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啊!”
“你坏吗?”
“骨子里坏!”
“跟我一样,我们是物以类聚。”
我白他一眼。鬼才跟你类聚呢。
“真的,我也不是个好孩子,我也得装!”他直视我,很认真的样子。又说,“我可能比你装得还要辛苦,我必须要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说不愿意说的话……”
“是吗?哪些事是你不愿意做的呢?”
“弹钢琴。”
“你不喜欢弹钢琴?”我瞪大眼睛。
“不喜欢!”他回答干脆。
“为什么?”
“没有哪个孩子喜欢!”他说。我还是不明白。他又说,“试想,哪个孩子喜欢从小被钉在琴凳上?我就是钉在琴凳上长大的孩子,没有自由,没有游戏,没有伙伴,普通孩子能享受的一切快乐我通通享受不到!你说我会喜欢吗?”
“那你可以不弹嘛。”
“没办法,得装啊,因为母亲喜欢我弹琴,她喜欢的我就必须得喜欢,虽然她不会怪我什么,也不会逼我,但让她高兴就是我最大的高兴,她若失望或难过我就更失望难过,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懂得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让母亲快乐满足,我一直是这么想也是一直这么做的。”
“那你自己的快乐呢?”我看着他,不能理解一个钢琴家居然会不喜欢钢琴,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一个才华横溢琴艺精湛的艺术家会把钢琴视为生命的。
“我说过我很少快乐的,在我的概念里,快乐是别人给予的,也是给予别人的。”
我瞪着他不知所云。
“干吗这表情?我说的是实话。”他对我的迟钝有些不满。
“可你是天才啊。”我傻乎乎地说。
“天才?这个世界上没天才!我更不是!”他不屑地说,“天才只不过是相对白痴而言的,从小我就被当做所谓的天才,这正是我的悲哀!”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很激动。“我很羡慕那些没被当做天才的孩子,他们可以自由地成长,不管他们长成树还是长成草,起码是按自然的态势和方向成长的,不像我,从被当做天才开始,就成了一个被人捆住手脚摁着脑袋剪掉全身毛发的可怜怪物!”
我是真傻了,这还是耿墨池吗?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自负得可以,简直是目中无人。什么时候他也这么自卑了?“你真的那么讨厌钢琴?”她还是怀疑。
“不是讨厌,是恨!”
他愤愤地说,脸上流露出鲜有的孩子似的无助和悲伤。
“有这么严重?”
“是的,是恨!深入骨髓的恨!”
“为什么?”
“还用问为什么吗?如果没有钢琴,我的生活决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望向窗外,目光停留在那生机勃勃的树叶上,树叶的轻舞飞扬跟他的黯然神伤形成鲜明对比,他像跟自己说话一样喃喃自语道:“也许没有钢琴我会很平淡,没有这么多掌声和荣耀,但我至少是真实的,我会像平常人一样,过着平静而真实的生活,哪怕是清贫的生活,也会比现在有颜色!”
“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会选择钢琴吗?”
“不会!”
“这么肯定?”
“是的!”
“那你怎么不选择其他的职业呢,即使现在你也没老嘛。”
“不可能了,完全不可能了,从我开始记事起,我的生活里就没离开过钢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弹钢琴就是我的一个生活习惯,这个习惯至今已延续了三十年,我在钢琴的世界里桎梏了三十年,我的整个生命和灵魂已跟钢琴融为一体,我想象不到,离开钢琴我还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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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穿越钢琴的隧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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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站起身,在房间内踱来踱去,最后他站到了窗前,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又是一声长叹,听见他说:“我何尝不想换换空气,换换环境,我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很多年前我就跟继父学过做生意,但我失败了,残酷的事实把我打回了原地,我不得不回到钢琴这口棺材里继续做个绝望的活死人!真的是个棺材呢,我一出生就跟这棺材钉在了一起……”
我瞪着他,像在听一个疯子在演讲。
“怎么了?在想什么?”他走过来,坐在了我身边,用手搭住我的肩。“没什么,我只是……”我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拍拍我的肩,问:“只是什么?只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可怜?”
“不,我只是不知道摆不平你我怎么跟台长交差。”
我说的是实话,说了半天,一点也没扯到正题上去。
“要摆平我还不简单吗?”他凑近我,有些坏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