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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给瓦西里公爵,表明他的歉意。
海伦打量着这个管家,他年岁不大,约莫四十多岁,有一双精明而又时而谦逊的眼睛。
这样的管家能够让人放心,但又会令人头疼,因为他们处于一种尚未驯服的状态。而海伦隐隐约约的觉得,皮埃尔和这个管家可不会相处得很好。
阿纳托利在听到他们可能遇到安德烈公爵后,整个人似乎就兴奋起来了,或者说有些迫不及待了,这让海伦很好奇,在她的脑海里,关于这两个人的情谊她总是免不了往那种崇高,或者至少是友善的方向想去。
“该走了,公爵大人,夫人,还有小姐少爷们!”
马夫是个粗壮的汉子,有着和他身形一样的大嗓门,他的马鞭挥舞的非常起劲儿,那些漂亮的马儿嘶鸣了一声,然后稳妥的朝着别祖霍夫伯爵的老宅跑去。
海伦和母亲坐在一块儿。阿琳娜正和一个女仆絮絮叨叨的说一些事情,海伦正好没事,她就打量着莫斯科。
莫斯科是个古老的城市。如果繁华的彼得堡是刚刚加冕的女皇,那么莫斯科就是守旧的贵族。
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老式风情,街边上鲜少有贵族小姐们,多的是一些昂着下巴,拄着手杖的贵族。
“什么?”海伦回过神来看着她的母亲,她刚刚似乎喊了她的名字。
“我是说这次的礼服你想要用什么颜色的缎带呢?亲爱的。”公爵夫人微笑着问道,她是个好脾气的妇人,即使身材矮小,但她的三个儿女们个个高挑漂亮,而她为这一切感到莫大的骄傲。
“我都可以,妈妈,您决定就好了。”
“我瞧着淡蓝色的最好了,那么就淡蓝色吧。”公爵夫人细细的端详着女孩儿的脸蛋,为她那白皙的颈子和蔷薇色的唇瓣而感到愉悦。
“那很漂亮,妈妈。”
海伦用一种高兴的嗓音说着,而这话令公爵夫人更加高兴了,她再一次跟女仆一起投入到这一次女儿礼服的问题上去了,看来十分满足而且兴致勃勃,为此,海伦也觉得高兴。
海伦本以为他们会在皮埃尔那里见到安德烈,但他们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安德烈没有骑马,他坐着马车,在见到瓦西里公爵他们后,他就让车夫停下。
“您好吗?阁下。”安德烈下了马车,吻了吻对方的脸颊,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依旧简洁利落,让人挑不出毛病。他面容依旧英俊,但多少带着点冷淡。
瓦西里公爵和安德烈简单的交谈着,他看上去亲切而友善,那位曾经呵斥阿纳托利是个愚蠢小子的公爵不见了,他拿捏着令人舒适的分寸,引导着这场谈话,并且为自己拿到了主动权而觉得高兴。
安德烈从未被人压制过,但这一次,他没有把主动权拿过来,他只是在适当的时候微微翘了翘嘴角表达他对这场谈话的态度。
阿纳托利没有出声,他一直在瞧着安德烈公爵,仿佛有些犹豫一样,而海伦可能明白阿纳托利为什么会这样。
他变了很多,海伦见到男人的第一眼时就这样觉得。
原先,海伦对安德烈公爵的印象只是停留在宴会上,那会儿他看上去虽然冷静而克制,但身上总带着一种热切,她不知道那是源于什么,但她想,所有人都会喜爱那个。只是现在,他就像是蒙上了灰尘的珍珠一样,他的脸颊苍白并且瘦削,整个人流露着一种冷硬的感觉,仿佛再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露出柔软的样子。
谈话大概持续了十分钟,期间,瓦西里公爵不停的用手势好加强他说话时的重点,或者,就像他习惯的一样,抓住大家的视线,但安德烈不同,他从始至终都站的笔直,即使他痛恨这样,但骨子里的那种韧性和精神从不曾倒下。
安德烈公爵听着瓦西里公爵的那些夸夸其谈,他不发表意见,只是听着,蓝色的眼睛里却没什么波动,不管公爵说了什么都不能影响他。在判断这场谈话可以终止后,安德烈公爵找准瓦西里公爵停顿的间隙,自然的提出他有事儿,现在必须离开了。
“噢,我真遗憾,亲爱的安德烈。”
瓦西里公爵又习惯性的摆出了他那长辈的派头,海伦几乎本能的抬头去观察男人的表情,但并没有,安德烈的神色并没什么变化,没有嘲讽和轻蔑,也没有反驳,他只是上前吻了吻瓦西里公爵的脸。
“我得走了,阁下,祝您愉快。”安德烈简洁的说着,他的脸上只保持着一种得体的神色,但从来不会热切,他以前会反驳人们那些愚蠢的见解,但现在,他并不在乎了。人们的见解跟他有什么干系呢?
安德烈不想继续在这里和这位虚伪的老人浪费时间,但实际上,他也没什么需要做的,但不管如何,至少比听这些毫无意义的话有用。所以他很快的就离开了。
“瞧啊,他已经和我们的圈子脱节了,他不在乎任何事了。”瓦西里公爵用一种唏嘘的声音说着,他说的很对,甚至对安德烈公爵怀有一种悲悯的心里,只是那一切都不会被前者放在心里了。
海伦有些愣愣的看着那个背影,她注意到男人一直紧抿的嘴角,在瓦西里公爵说话的时候,有时候会浮现一种熟悉的,类似于嘲讽的神色,但他整个人几乎不再想去辩论,好像一切都不值得了。
到底他经历了什么呢?海伦在心里想着,她偏头,就看到阿纳托利似乎和她一样迷茫,不同的是,阿纳托利看上去像是一头在大草原上走丢的羊,是的,他从不像狼。他比他自己认为的其实更加柔软,只是这个轻佻的男人没有发现。
“阿纳托利。”她上前拉了拉他的胳膊,后者才醒了过来。他的神情从迷茫中醒了过来,但也没有了一贯的,那种不正经的神色。他变得严肃而认真,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而海伦,她无法理解。
车夫重新扬起马鞭,让马车驶向别祖霍夫伯爵的宅邸。
一刻钟后,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这是海伦第二次来到了别祖霍夫伯爵的祖宅,这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又有所不同。
院子里的树抽出了嫩芽,不难想象夏天时它们繁盛的景象。小鸟站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它们这些小家伙在高兴什么,那么快活,那么高亢的唱着属于它们的歌儿。
“您们好,我真是抱歉,那些文件又急又多。”
皮埃尔从大厅里走出来,他看起来胖了不少,但好在他非常高大,所以即使臃肿了一些,但也不会太难看。
皮埃尔吻了吻瓦西里公爵他们的面颊,后者也亲切的称呼他,他们聊天,并且传出愉快的笑声。
海伦注视着这一切,她惊讶的发现,这才是人们应有的谈话,活泼并且热切,而不是像刚才一样。他明明站在那儿,却仿佛和他们隔了很远的距离。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对安德烈不由得有了一种好奇,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的躯体和灵魂分割开呢?
用餐的时候,男人们依旧在谈论,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还是那场奥地利战役,仿佛是为了契合明天的聚会。
他们谈论那些战争英雄,期间就不可避免的谈论到一个可怜的人——安德烈·博尔康斯基公爵。
“所以,那位公爵拒绝了罗斯托夫伯爵的邀请?”瓦西里问道。他其实早已知晓这件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要假装自己并不知道,并且用一种关切的嗓音表示他对安德烈公爵的关系。他明明刚刚还见到了安德烈,这会儿却表现得好像没见过一样,仿佛刚才他夸夸其谈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木偶一样。
“是的。”皮埃尔看起来有些尴尬,不过很快,他又用自己的理由尽量维护自己的朋友。
“他是个好人,他的妻子刚刚离去不久,安德烈需要再守候她一段时间。”他说完后,又肯定的点了点头,仿佛是为了强调这话的真实性。
瓦西里公爵敷衍了几句,但谁都明白,他心里是不赞同安德烈公爵的做法的。这就好像是你的面前有一座金矿,路都已经给你铺好了,而你却目不斜视的走过,顺便自己踢了两脚,让泥土盖住它们。
皮埃尔喝了口酒,他为自己的笨拙而觉得沮丧,若在这里的是安德烈,而他才是那个被维护的,安德烈一定会做得更好,让人挑不出毛病。
年轻的伯爵先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时候,伊波利特大胆的提了另一个话题,还是围绕着巴格拉季昂,海伦注意到皮埃尔松了口气,并且冲自己的兄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真好,她的兄长伊波利特。海伦微笑着,看着前者柔和的下颚线条,心里在赞扬伊波利特的高尚。
☆、第 26 章
晚上睡觉之前,公爵夫人还在为女儿准备明天宴会的礼服。
“妈妈,这件就很好了。”海伦有些困倦的说道,虽然女人都喜欢漂亮衣物,但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打扮自己这种事情上,还真是让人觉得有些头疼了。
“我的小乖乖,明天巴格拉季昂公爵可是会来的,你得慎重对待。”阿琳娜还在为女儿的项链犹豫。
“妈妈,那位公爵已经结婚了。”
“我的傻女儿,能获得他的青睐总是好事儿,在社交界如果有巴格拉季昂公爵这样的男士欣赏你的话,你就有更多的机会了。”
“好吧,妈妈。”海伦靠在扶手椅上嘟喃着,心里却在想,我又不打算成为社交界的宠儿,为什么非得靠另一个男人呢?
第二天早上十点的时候,海伦他们一家从别祖霍夫伯爵家里出发了。
罗斯托夫伯爵这一次的接风宴没有安排在家里,而是在本地的英国俱乐部。
不管是菜色还是服务,都可以看得出来是花了很多钱的,而瓦西里公爵在瞧见这些东西的时候,表面上虽然在微笑,但心里却是在嘲笑,因为罗斯托夫伯爵家里日益落魄的事情已经不是圈内的一个秘密了,但没有人会去说破,不仅仅只是出于礼貌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奢侈的罗斯托夫伯爵不再举行这样的宴会,那么一定会有一大批的人丧失这种不用花钱的乐趣。
“瓦西里公爵。”罗斯托夫伯爵迎了过来。
“您最近怎么样呢?”瓦西里公爵吻了吻对方的面颊,他亲切又虚伪的问着。
“和以前一样啊,公爵。”罗斯托夫伯爵笑呵呵的说着,两个人男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罗斯托夫伯爵瞧见门口来了一个人。
“您终于来了,阁下!”罗斯托夫伯爵那胖胖的脸上有着亲切又恭敬的微笑,他热切的招呼着从门外走过来的男人,那就是战争英雄,巴格拉季昂公爵。
海伦站在母亲的身边,她打量了一下这位公爵大人。
只见他是个高个子,身体还算强壮,下颚是非常刚毅的,不过他的眼神倒不会显得凶猛,他微笑的时候倒是显得有些文质彬彬的。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因为巴格拉季昂公爵的到来而自动分开,大家全都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瞧着这位战争英雄,而此次宴会的主人公看起来却有些僵硬,不过几句话之后,这种僵硬又被消除了。
不管是军人还是纯粹的贵族,他们都属于这个圈子,依赖这个圈子。
饭桌上,巴格拉季昂公爵喝了几杯薄酒之后,那黧黑的面目就变得通红了起来,他性子里那属于军人的粗鄙的一面就流露了出来。
“阿纳托利,阿纳托利·库拉金在哪里!”
巴格拉季昂突然喊道,好像他现在不是在充满美食和好酒的俱乐部,而是在他的军营里面,不扯开嗓子喊就无人听见他的声音一样。
公爵的手上还端着酒杯,阿纳托利原本正和他的朋友们说话,听到公爵叫自己的名字后,声音洪亮的应了一声。
“很好,很好,你是个好小伙子!”
巴格拉季昂公爵突然大笑了一声,夸赞着阿纳托利,他明显有些醉意了呢,看人的时候视线都有些打飘。而海伦坐在不远处也能瞧见阿纳托利那有点奇怪又兴奋的眼神。
“当初在兵营里,博尔孔斯基训斥你的那一番话,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可是你瞧瞧,现在到底是谁不像一个男子汉了!”
巴格拉季昂公爵喷了喷气,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纯粹的愤怒,那双蓝眼睛有些红了起来,他突然摔碎了一个玻璃酒杯,那让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愚蠢。”他大声说着,却没有点名这个愚蠢是送给谁的。
人们沉默了起来,但巴格拉季昂公爵又突然微笑了起来,他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向阿纳托利,捏着他的肩膀,几乎是强硬的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
“那么,要不要做我的副官?”
人群依旧是安静的,但海伦注意到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好像重新活动了起来一样,他们注视着今天的幸运儿——瓦西里公爵的小儿子。有的人带着赞赏,但也有的人带着嫉恨。
阿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