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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各处城楼敲过五更鼓之后，春天清晨略显萧索冷静的大街小巷中，突然变得嘈杂喧闹起来，一辆接一辆的大小各色官轿车马，在或多或少的随从护卫下，急匆匆的行进在通往王城的各条街衢上。但是，在一片忙乱中，没有人注意到，花街姮娥楼的后门悄悄打开，一位身着橘黄色缎面斗篷的女子也向王城走去。
卯时，悠扬而又威严的钟鼓声，在一重重红墙碧瓦间跌宕回响，待‘鼓三严’，即第三通鼓响后，司阍将厚重的朱漆金钉二阙门缓缓推开，放禁军旗校先入摆列。
百官也赴掖门前按官阶排队，待朝钟响起后，左右二掖门打开，百官入朝，在奉天殿前的丹墀上按文左武右重新列班。
待侍臣宣进后，百官才肃然列队进入奉天殿，仍然分左右列队站好，等待刘辉临朝。以霄太师为首的三师早已不理政事，朝会也很少参加。柚梨手持羽扇站在左列首位，面沉似水，内心思绪翻涌。这次刘辉对中书省动手事先没有知会任何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连影月也被劾渎职。他后面是早已上书请求致仕的门下省侍中慧茄、御史大夫葵皇毅、待罪的中书侍郎影月、六部九卿……
当刘辉驾临奉天殿，殿前丹陛上的响鞭校尉，便抽响九声响鞭，听到鞭响，鸿胪寺的礼赞官也赶紧下令道：“转……跪拜……”百官随即由两列纵队变为横队，行跪拜礼。
待百官平身后，鸿胪寺的奏事官对御座禀告致仕官员，及派往各省任职的京官姓名，这些人便出列上大殿谢恩。其中以慧茄为首，向刘辉行正式的跪拜礼，得刘辉温言勉励，慧茄等人还得到额外赏赐，便谢恩下殿了。
待这些人出去，第一项结束。鸿胪寺官便高唱道：“除当值御史外，四品以下各回本部理政，谢恩退下。”于是四品以下的官员再次向皇帝叩拜，然后各怀心思的转身离去……而四品以上的官员，则在礼赞官的引导下，进入奉天殿，分两班列于御座之下。一干侍臣悄无声息地退出殿内，同时将一扇扇殿门紧紧关上，这才进入朝会的正题。
皇毅、俊臣和燕青首先出列，皇毅奏道：“陛下，侍御使陆清雅弹劾中书省众官吏一案已经审结，请陛下御览。”说罢，呈上珀明所书的笔录。其实与刘辉之前所见没什么不同，只是多了处理意见一项。
刘辉翻看的同时，燕青开始向众人进行说明，不时加上皇毅和俊臣的补充。
“……请陛下裁决。”最后，三人一同转向刘辉。
刘辉环视殿内，缓缓道：“孤之所想与此大致相同。中书侍郎杜影月，以渎职罚俸一年。其他的就按几位的意思吧。”
“臣遵旨。”皇毅和俊臣交换了眼神，与陷入思索的燕青一道行礼退回队列。
今日当值的清雅眉头一皱，出列奏道：“陛下，微臣认为，对杜侍郎处罚是不是过轻了？”
皇毅看了眼刘辉，冷声问道：“那依陆御史之见，该当如何？”
“微臣愚见，降职外调也不为过。”清雅毫不退让。
影月这时也站出来，躬身道：“臣请主上从重处罚。”自己的下属乱成这样，影月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能力，看来自己还需要历练。
刘辉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道：“孤之所以轻罚影月，是因为孤还需要影月留在中书省。”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吏部尚书姜文仲出列道：“陛下，如今门下省侍中与中书令二职从缺，臣请陛下同意由群臣进行廷推。”廷推出几位候选人交由刘辉选择，不过现在的朝廷中会是谁上位大家心里都有数，推不推都差不多。
“孤已有决定。”刘辉淡淡道，“御史大夫葵皇毅晋为门下省侍中，侍御使陆清雅和监察御史红秀丽二人升任御史中丞，御史台就暂时交给他们二人。”
“臣遵旨。”皇毅与清雅出列行礼谢恩。秀丽刚刚结束全国巡查任务，还在返京途中。
文仲点点头，问道：“请问陛下，由何人担任中书令一职？”门下省与御史台的任命在场的高官基本都能猜到，但是面对这个需要重组的中书省，就没几个人有能力了。
“中书令一职……”刘辉说话的同时，厚重的殿门缓缓打开，“……由尚书右仆射姬夜云转任。”
“……！”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尽数射向刘辉，又顺着刘辉的眼神向殿外看去。
只见，身着二品官服的夜云包裹在橘黄色的斗篷内，一步一步向殿内走来，头上的白玉凤簪与红莲玉簪折射出柔和的光芒，一年不见，她只是清减了些。夜云来到御阶之下，行正式的跪拜礼道：“拜见主上。微臣尚书右仆射姬夜云奉旨巡视边境归来，向主上交旨。”长长的斗篷拖在地上，使夜云看上去就像刚刚远行回京。
“姬卿请起。”刘辉抬手，露出微笑，“姬卿在短短一年内走遍全国，辛苦了。”
夜云起身，淡淡道：“为主上分忧是臣下的责任。怎敢妄言辛苦？”
刘辉轻叹口气，他很清楚夜云为了他，为了彩云国作出的牺牲有多大。
凤珠在面具下绽开笑容，他的云姬，终于回来了。
“本应让姬卿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刘辉满怀歉疚道，“只是中书省急需重组，姬卿还要和影月多多配合。”
影月看着静立在中央的夜云，想起她很久以前交给自己的东西，突然明白了。出列来到夜云身后半步处，两人一起躬身行礼：“臣遵旨。”
凤珠微微一愣，从狂喜中恢复过来，同样明白了将夜云调到中书省的用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借口怎么样？
中书省改革即将开始……
☆、九十六
九十六
散了朝，众人不约而同地来到刘辉的执务室，他们知道，自己的疑问将会得到解答。
刘辉自上治五年以来第一次在大臣们面前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清清嗓子，才开口说道：“姬卿。”
“是。”夜云微微欠身，“臣于上治八年三月奉旨离京巡视边境，因怀疑有边将勾结内臣，所以没有明旨发出。上月回京后奉旨协助调查中书省一干官吏。”
皇毅声音冰冷：“就是说，月舞交给陆清雅的证据来自你？”
“云月桐、云月舞是黄门云家的嫡女，一对双胞胎。”夜云并没有正面回答皇毅的问题。但是在场的众人都知道，黄门云家一直充当黄家的情报和影卫系统，是黄家的底牌之一。只要是黄家及黄门九家的后代，通过严苛的训练和残酷的考核后，就会冠以云姓，同时从出身家族的族谱上除名。但所谓的云家嫡系，世世代代无论男女都会加入云家，是云家最精锐的存在。
凤珠皱眉，当时月桐、月舞和云姬一同失踪，他还以为云姬会将她们带在身边，没想到云姬居然把自己的贴身侍女兼护卫借给了刘辉。
夜云看了眼凤珠，微微一笑。月桐、月舞一直在自己身边，只不过自己借用了她们的名字在贵阳活动而已。这个还是等晚上回家再解释吧。
刘辉和夜云给出的解释虽然含糊，但众人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追问。
“陛下，璃樱公子何时回京还没有消息吗？仙洞省已经进入半瘫痪状态很久了。”柚梨突然问道。从璃樱半年前回到缥家后，没有长官和次官的仙洞省便陷入半瘫痪状态，甚至无人能联系缥家。
“缥家尚没有消息传回。”刘辉回答。
沉默。对缥家，在场的人们都没有太多的办法。
只有一个人除外。
夜云淡淡道：“若是需要的话，臣可以联络缥家。”
“对啊，夜云还是缥家音系首席巫女啊。”管飞翔恍然大悟。
“云姬，这里是贵阳。”凤珠的话里充满担忧。
刘辉也道：“姬卿不必为了这种小事冒险。”
“是。”夜云低下头。
文仲转移话题：“姬中书令打算将哪些人调到中书省？吏部好尽快发出调令。”
夜云并没有马上回答文仲，而是转向礼部鲁尚书，问道：“鲁尚书，今年国试前二十名还在实习中吧？”
“没错。”鲁尚书点点头。
夜云和影月对视一眼，给文仲答案：“我要这次的前二十名，全部。”
“喂，你们两个太贪心了吧！那里面可有我一早就看好的人啊！”夜云的话音刚落，众人就异口同声说道，一副夜云和影月抢了他们的宝贝一样的样子。
“要不我们辛辛苦苦将中书省上下一扫而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这些前程远大的新人腾地方……”夜云干脆的承认。
影月则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发给众人。
“这个是……”燕青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太大胆了……”
凤珠看向夜云：“云姬，你什么时候从户部拿走这个的？”
“大概是上治七年吧……”夜云道，“当初召回影月就开始了布局。”
“这个若是能够顺利施行，一定会成为培养优秀官吏的主要途径。”柚梨说道，突然反应过来，“等等，凤珠，你的意思是……这份文件在上治七年以前一直在户部？”
凤珠点点头，夜云解释：“这是我当年实习时交的作业，因为时机不对便暂时封存，当时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上治七年告诉了影月，从那以后我们一直在为此做准备。”
“孤还一直以为是悠舜的遗愿……”刘辉低声道。
夜云作出解释：“臣曾经和悠舜大人讨论过，他认为可行才和主上提的。”
“臣认为此事可行。”鲁尚书道，“这样无论中书省长官是谁，都能为朝廷培养最优秀的人才。现在的实习机制太不稳定。”
“臣等附议。”众人齐声道。在场的大部分都经历过鲁尚书安排的实习，很清楚这种方式只有遇到合适的礼部官才能进行。
刘辉颔首道：“那么就这么定了。今年国试前二十名实习结束后都进入中书省。姬卿准备一下，立法将此制度化。”
“臣遵旨。”文仲和夜云行礼。
作者有话要说：
☆、九十七
九十七
结束了一日的工作，夜云和凤珠迫不及待地离开王城，回到他们位于黄东区的家。
黄府万能的女管家云月如领着一眼看上去完全一样的琉璃和琳琅像往常一样在门口等候，只见凤珠从马车上下来，站在一旁，伸出右手。
马车中伸出一只纤细洁白的手搭上凤珠的右手，手腕上的七彩琉璃莲花镯表明了她的身份。夜云施施然走下马车，与凤珠并肩而立。
月如带领门口众护院恭敬地行礼：“恭迎主母大人回府！”
夜云微笑颔首：“起来吧。”上前两步，蹲在琉璃琳琅面前，“我是姬夜云，好久不见。”
琉璃和琳琅对视一眼，挣开月如的手，齐齐扑到夜云怀中：“娘亲！”
夜云抱住两个孩子，眼睛湿润，轻声道：“抱歉，离开你们这么久。”
琉璃问：“那娘亲以后可以每天都和我们在一起吗？”
“无论去哪里都带着我们。”琳琅补充。
夜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凤珠，笑着点头：“只要你们听话。”
凤珠过来抱起琳琅，夜云抱着琉璃向府内走去。月如跟在后面，微微一笑，主母回来，府中的春天才悄悄到来。
吃过晚饭，两人抱着孩子在屋内闲聊，凤珠听了夜云这一年的经历，美丽的脸上露出几分怜爱：“你还有我。”在一家人独处时，凤珠从来不戴面具，这时更能看出琉璃、琳琅与凤珠极为相像。
“主上不愿太多人知道，才让我保密的。”夜云见凤珠挑眉，才笑着补充，“以后不会了。”
凤珠看着夜云的笑容，瞳孔一缩，提高声音：“月如，带少爷和小姐下去休息。”月如在门外应是，走了进来。
琉璃抓住夜云的衣服：“我要和娘一起睡。”琳琅也在凤珠怀中连连点头。
夜云在琉璃脸上亲了一口，哄道：“琉璃听话，明天娘带你们去王城怎么样？”
琉璃和琳琅交换了眼神，点头答应。琳琅从凤珠膝上下来，跑到夜云面前：“娘，亲亲。”夜云笑着亲了亲琳琅的脸颊，两个孩子才乖乖跟着月如回房睡觉。
凤珠等月如关上房门，眼神变得幽暗，一把抱起坐在身边的夜云，向内间走去。夜云两手攀上凤珠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凤珠大人，琉璃和琳琅是天才呢……”
次日，一家四口用过早膳，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王城。夜云领着琉璃、凤珠领着琳琅走进政事堂的时候，得到了所有人的注目礼。夜云面带标志性的微笑，坐到柚梨和皇毅身旁，又把琉璃抱到自己膝上，才笑着和身边的影月打招呼：“早上好，香铃还好吗？”
“早上好。”影月笑着点头，“香铃还说邀请你们一家去做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