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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树叶垫在地上,免得你被凉气渗着,”浩祥道,见兰馨拿着果子想吃又犹豫的样子,心中略好笑,“果子没毒,不然我早倒在路上,回不来了。”
兰馨笑了笑,把几个果子都啃得干干净净。
饿的时候,尤其想吃热的咸的香的辣的。
兰馨把八大菜系在脑海中想了个遍,心中最渴望的,还是妈妈每日给她做的牛奶馒头,“白胖胖,软乎乎,三四口就能吃一个。再配上酸奶、苹果和鸡蛋。”这是她前面十三年里大多数时候的早餐,从前难免厌烦,现在她渴望得要发疯。
浩祥听得奇怪,“啊?”
“你会做馒头吗?”
虽然有性命之忧但无饮食之忧的远庖厨的硕亲王府二阿哥:“……啊?”
“糖,面粉,酵母,牛奶,”兰馨回忆妈妈做馒头用的材料和步骤,“唔,好像蜂蜜也可以用来发面……”
浩祥听她小声自言自语,山洞小,他们坐得近,他还是模糊听了个大概,“如果咱们能活着回去,我请你吃很多馒头。”女孩子这个爱好太奇怪了。
兰馨当然不缺馒头吃,但也不想对这个略熟悉的陌生人袒露自己的内心,且出于礼貌,还是道谢:“谢谢。”
“……”
“……”
在两人的相对沉默中,暮色渐渐降临。绿色的树叶转成浓墨。
不管是浩祥,还是兰馨,此时他们的失踪一定已经引起注目,尤其是兰馨,皇后和舅舅都不会不管她。不管他们是出于对她真正的感情,还是为了他们彼此的联盟。
浩祥在逐渐昏黑的光线中捕捉她沉静的脸。
他曾经建议过他们趁着最后的天光尽快返回大本营。但兰馨担心追杀他们的人还潜伏在路上。他们能趁着黑暗逃,别人更能趁着黑暗杀。黑暗的树林虽然危险,但因是皇家围场,真正凶猛如老虎、狼等野兽是没有的,其他的动物,他们手中的刀足以解决。比起性命,比起活下去这件事,其他任何考量都要靠后。
“……我会负责的。”良久,浩祥憋出这句话。
兰馨一开始没听懂他的意思,后来才意识到:他们十几岁的孤男寡女耗在一起大半天,有可能还要耗过夜,于她名节有损,他会负责娶她。
“……不用。”别说只是因为意外相处,就是真的谈恋爱手牵手亲个嘴,兰馨也不觉得自己非得嫁给对方。以前这样想,现在依法这样想。
有可能是她的语气过于平淡,浩祥以为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或者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叫浩祥,我阿玛是硕亲王……”突然说不下去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额娘只是我阿玛的侧妃,”浩祥因为她一声平淡的“哦”生了误解,便自嘲地笑了,“你不愿意是对的……我大哥浩帧才是硕亲王府的世子,以后的亲王,我……”
“我的亲事不由我做主,”兰馨打断他,“我想我可能会嫁到蒙古。”
像她这样的宗室贵女被抚养在宫中,赐给一个公主的头衔,然后由皇帝下旨抚蒙,早有前例在先。
“你……”浩祥呆了呆,想到一个可能,失声道:“你是兰馨公主?”
“嗯。”
“……”浩祥真正苦笑起来。如果他不是回疆舞女出身的侧妃所出,如果她未被抚育于公中并被赐衔公主,那他们倒有一二可能。
心中的小火苗被悄悄掐灭。
也许是黑夜和苦涩把人逼到极致,一度沉默过后,浩祥说起自己被追杀的原因,“我怀疑是我的嫡母做的。”如果不是少时他偷听到谙达讨论要有意把他教坏,他醒觉后又留意身边小厮婢女有意引他做坏,他此时必然已经长成一个烂泥扶不上墙般的纨绔,因为这份警觉,他没有长歪,也几次发现了嫡母对他恶意的针对——为什么?因为生母的出身,浩祥及其额娘并不得硕亲王爷的喜爱,他说是王府的二阿哥,其实并不得多少重视,与他大哥浩帧相比,直如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为什么嫡母还如此恨他欲死?从一个月以前,这份恶意更被她付诸于实践,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遭人毒害了,只不过来势最猛最直接而已。
嫡母庶子的故事兰馨这半年听得太多。但嫡母对长大后的庶子下手,还是比较少有。兰馨也问:“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浩祥自己也疑惑,“非要说发生了点什么,不过是我撞见她和秦嬷嬷的谈话,我依稀听了一耳朵‘梅花烙’,‘白氏’,倒没甚要紧的,只是嫡额娘她当时眼神恨不能吃了我。”
兰馨也想不通前因后果,“那你这次平安回去,跟你阿玛说开罢。”
浩祥苦笑,“在我阿玛眼里,我愚钝顽劣。何况也没有因为我一句话,就把嫡母定罪的。”
兰馨沉默。心中生出一个主意,却因没有十分把握,只能先不说。
“公主呢?今日之事可有头绪?”
那么容易就知道谁想杀自己,还要警察干什么?兰馨叹气。她都忘了,这个时代哪里有人民警察。何况警察也管不了皇帝的家事啊。
“左不过是旁人觉得我死了比活着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很抱歉缺更了两天。
前天考试去了。还丢了个钱包。
昨天太阳穴痛,眩晕,恶心,失眠,恨不能拿头去撞墙。这个毛病高中时就有,缺少睡眠就会发作,一开始忍过三四个小时就好,后来是晚上睡一觉就好,发展到现在,要痛上差不多24小时。朋友推荐我吃芬必得,说是吃了就感觉不到痛了。我不敢吃,怕形成依赖,以后头痛的毛病就再也调养不好了
妹子们不要学我。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事物,都不应该让我们超过12点不睡觉。
前天、昨天的更会补上的。
好冷清。大概跟我写作的习惯有关,我喜欢铺垫,总是先描写侮辱与损害,再写爆发和复仇。毕竟除了天生反社会的人,谁会别人稍微伤害自己,就非得把人弄死?
给四四一点耐心,给一点鲜花嘛。
第38章
当时浩祥并不知道兰馨从哪里来的笃定的自信;一定会有人来救她。
对于他自己,则已经有了一种“也许我死了府里的人看额娘可怜的份上反而不会再为难她”的想法,于是狭小的山洞里死里逃生后的时光,反而让他逐渐平静下来。
“能给我唱首歌吗?唱你额娘家乡的歌。你会吗?”
少女一贯平稳的嗓音里有一丝不可察的请求。却绝对没有浩祥所以为的嘲弄、羞辱。似乎在她看来;他额娘来自回疆、是一个能歌善舞的舞女,他也会唱那辽阔草原上的歌儿。而这令她艳羡。
浩祥沉默了许久。久到兰馨以为他已经无声地拒绝了她。他却突然开口;低低地唱起歌来。
从前她的爸爸最喜欢听新疆民歌。当马头琴拨响;总好似故乡和母亲在召唤。
兰馨的眼里涌出泪水。“啪嗒”落入身下的泥地里。
浩祥浑身一震。他习武,他能听到最细微的声响。何况这声音在他耳边。
与草原有关的、幽远的歌调唱了许久。兰馨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黑夜里传来一声尖利的鸟叫声。她一骨碌爬起,“我舅舅的人找来了。”
与之前两三拨假冒救援的人不同,这回确实是李钦派来的人。浩祥确认兰馨没有陷入危险后;悄无声息地躲开了。
不让她陷入孤男寡女黑夜共处的难堪处境,是他仅能为她做的了。
“公主,没有找到您说的人。”李钦的心腹李德明低声对兰馨说道。
兰馨微愣,“麻烦你留下来,找到他,把他安全带出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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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身体不适,狩猎的中途,就回去歇息了。端慧格格误以为你走失,慌慌地老报与皇后娘娘,还惊动了皇上派人去围场里找,后来是你的侍女来传话,我们才晓得是虚惊一场。”
兰馨眼都不眨地接受了李钦为她编好的说辞,“劳皇阿玛、皇额娘及舅舅担心,是兰馨的不是。”
“……”李钦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下人全部离开,正色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准是否是意外。”兰馨淡淡地从端慧求她帮忙捕猎狐狸说起,再到发现浩祥被吊在半空中,及之后他们的逃亡。
“硕亲王府的二阿哥?”李钦沉思,“久闻硕亲王长子文武皆长,儿子愚钝顽劣,听你描述,倒不太相符。只是何人要杀他?”
“硕亲王福晋。”兰馨把浩祥的怀疑说了。“舅舅帮个忙可好?在军中找个位置安置他,也好让他避祸。”
李钦一贯奉行明哲保身,插手硕亲王府的事务并非他本意,但还是答应了外甥女的请求,“……也罢,他能主动避开与你共处一室的嫌疑,就是个有心的。我会着人好好调教他的。”
“谢谢舅舅。”
“不必与舅舅这样生疏客气,”李钦说道,“兰馨,舅舅答应要护你周全,却又险些未做到,你可怨我?”
“有心算无心,这种事儿防不胜防,又不是舅舅的错,”兰馨淡淡地道,“如果我倒霉不幸死了,也是我能力不足以保护自己。”
“兰馨……”李钦愧疚。
“舅舅,如果你真的疼我,把你手里的人给我吧,这回的事情我自己追查。”兰馨直视他,“我知道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保护另一个人,可是你是我的亲人,我可以对你提要求,对不对?”
如果你觉得我们身上共同流淌的血液浓度不足以你理所当然地对我付出,也请不要再说你会保护我的话。我也不会再以“亲人”的身份,自觉对你有所期望。
李钦凝视她黝黑的眼睛,里面有聪慧有倔强,还有一丝害怕被拒绝的恐惧,他心中一软,点头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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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馨消失了大半日,有心、无心的打探自然少不了,皇后乌拉那拉氏统一以兰馨“身体不适中途离开”为由一一打发了。说起来,这个理由还是她找的。
原先乾隆帝派人找不到兰馨,又见天色渐晚,就不由考虑起人真的找不回或太晚找回的后续影响。李钦作为他的臣子,乌拉那拉氏作为他的老婆,都依稀能猜出他的想法。
怕乾隆帝为名声计,给兰馨报一个“病亡”,最后人回来了也不能再名正言顺地活下去,最多是去庙宇里青灯古佛的了却残生,李钦心疼外甥女,慌乱之余做最坏打算,想着由他主动给兰馨拟一个“病重”的借口,接出宫去由镇国公抚育。
不想乌拉那拉氏比他还要当机立断,在他开口之前,就直接找到皇帝,把李钦转述给兰馨的那一通理由说了。
当时乾隆帝的眉头挑起,不怒而威,“皇后可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你当真这样看重兰馨?费尽心思也要保她及她的名声?
“皇上,兰馨认臣妾做母,叫了许久的皇额娘,臣妾自然就是她的母亲。万没有旁人伤害她,做母亲的不保护儿女,反而把儿女推出去受苦的道理。”
“皇后说的有理。”乾隆帝沉默须臾后说道,“只是皇后身为人母,就该负起教导儿女的职责,兰馨虽然年幼,但此番无故走入密林,既陷己身于危险,也致你我为她担忧慌乱的行径,以后再不能有的了。”
话中竟是一锤定音,否决了皇后话中的“伤害”之意,竟把基调定在兰馨任性走失上,完全没有追究其中是否有深意、有祸首的意思。
乌拉那拉氏纵然心中不愿,也知这是皇帝最后的让步,只好谢恩。
好不容易兰馨平安归来,一向矜贵端庄的皇后竟失态地把她紧抱在怀里,“我的儿,你可急坏我了!”
兰馨在她怀里渐渐动容放松,两手回抱她,小声道:“皇额娘,对不起,让您担心了。我回来了,没有受伤。”
一个人养猫养狗,久了都能养出感情,何况人呢?乌拉那拉氏为人端肃,兰馨又时时想起自己的妈妈,心里总不愿意真正认同她。但这一次乌拉那拉氏为她着急,为她善后,兰馨终于体认到这个便宜娘待她的真情来。
于是眼眶便有点热。
等永璂来给乌拉那拉氏问安,见到兰馨的红眼眶,不由奇怪,“兰馨姐姐,谁个欺负你了?弟弟给你出头,打回去!”
“傻瓜,”兰馨破涕为笑,“姐姐只是觉得皇额娘喜欢你比喜欢我多太多,吃醋了,便委屈了!”
“啊?”正太懵懂又不安,“皇额娘没有……”
乌拉那拉氏被逗笑,“看你这个嘴!混说什么?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心上宝……”
兰馨顿觉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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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