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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倾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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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紫非的眼,清醒的看着屋梁,伸手把盖着的破挂子移到繁德儿小小的身躯上。

屋外,冷月浸染,朦胧如银。

这里没有漏夜的更鼓。

但是外面稍有动静,繁德儿立刻惊醒。

她闭上眼睛,倾耳听着,来人的脚步很轻,落地沉稳,一听显然都是高手。

一个、两个、三个……二十八个。

她只听出二十八个人的脚步声。

缓缓睁开秀丽的眼,手握住小腿上的七首。

有个人从颓坦的视窗跳进了里面。

繁德儿眼中杀气闪过。

换作常人,必然不会发现,但是繁德儿是什麽人,她的身体虽然破烂,长年经过训练的本能却根深蒂固的种植在她的灵魂里。

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跳进来的人单膝跪地,呼吸平稳,手叉腰间剑鞘上,眼睛掠过侧睡一旁的繁德儿後,压低声音开口——

「浮屠来迟,请少爷赐罪。」

「回去後自己领十棍,罚捧半个月。」交睫闭眼的越紫非神情淡定,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

「谢少爷。」

「这里没你的事,你走吧。」越紫非说话很小心,他并不想吵醒繁德儿。

「少爷如今的身体,属下认为还是回别院休养对病情比较有帮助。」他不以为这破落的地方是好的休息场所。

「别院修缮好了?」闲置多年的别业,因为他下乡,几个月前命匠人拆了重建。

「是,工匠们日夜赶工,已经竣工。」

「找几个清白人家的孩子放着,然後把那些老人都淘汰了。」

「动作太大,本家那边的人会不会起疑?」浮屠深知自己主子的处境就像走在一条危险的钢索上,稍微不注意,就会坠入深渊。

「我『大难不死』,处处疑心,杯弓蛇影,大怒之下,换掉那些明着是看顾房门的下人,暗着却是各路人马派来潜伏的耳目,这叫人之常情。」

那些线人原来摆着也无伤大雅,现在他看了碍眼,不想留了。

「是……那您的身体?」

「我自有打算。」

「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吗?要不要属下……」他一指比划过脖子,然後一抹,表示要了结她的性命。

「别动她,她是我的恩人,要是没有她,这会儿你只能去冰湖底,捞我的屍首了。」

那叫浮屠的亲卫头子惶恐的低头了。

繁德儿弯唇笑了笑。

这样凉薄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不容易。

虽然敌友难分,不过眼前没有威胁,她微微放松,眼皮又圆了回去。

她不再听两人低声谈了什麽,这次,真的睡着了。



第三章

翌日,她精神舒爽的醒来,见屋外大雪已停,她穿衣东发着破靴,出门到小小的天井里试着从水井中打盆水,庆幸的是水井的水没有结冰,吱吱叫着的把脸洗

了,才含了口水要漱口,她就突地大叫,「啊啊啊……」

了亮的惊声尖叫响彻四方,树枝上厚重的积雪竟然被震得噗噗掉了一地。

「你唱戏吊嗓子吗?」里面的人被她惊醒,口气不善。

「是啊。」她总不能承认自己白痴的用冷水洗脸漱口,差点被冻成冰棍子。

里面的人无言了。

她甩甩手,在屋檐下,背着手跟了几步,表情若有所思,甚至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只听见她嘴里瞄咕着,「昨夜明明病情伤势都好多了啊?怎麽一早起来又反复了?也难怪了,毕竟是在家

娇养着的少爷,都怪这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要热水没热水,要吃食没吃食,要是这时候能有几颗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蛋,烤肉夹着烧饼吃,再多个汤包,几件保暖的衣料毛毯什麽的……欸,

发热的人最容易口渴了,我是想打了水来喂他喝,可这冰水一下肚,会不会反而让他冻着,把脑子烧坏了啊?」

这时某个躲起来蹲在壁角听话的人心头凛了那麽一凛。

「啊,我想到了,要是有食盐更好,可以做淡盐水给他补充水分和电解质,不过,盐这东西可不是谁家都吃得起的啊。」

撂下这些没头没尾的话,繁德儿温吞吞的转回屋里去。

「你嗓子吊完了?」早在她从他身边起身的时候就已经睁眼的越三少侧躺着凉凉的问道。

她的脸洗过了,头发梳齐了,乾净的脸蛋,一双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有神。

「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她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醒都醒了,过来伺候我吧。」他摆出大老爷的姿态。

「说请。」

「你这个……」他被她三言两语弄得要喷火了。

「请人家为你做事,基本的礼貌一定要有。」

「别以为你救了我,就摆架子!」

「不说拉倒。」她简单扼要。

「我背痛得要命,你给我快点过来……请。」停顿了几个呼吸的片刻,他气得快吐血升天了。

「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拿起所需事物,她走了过去。

不同於说话的态度,繁德儿换药的动作细致轻柔,端详纱布下的伤口颜色,再用沾了水的巾子抹去皮肤周遭的药痕,最後重新上药,包紮。

越紫非偏过头来,她一只小手恰恰贴上他的额。

「看起来烧是退了点。」

越紫非还未能感受到她肌肤的触感,她已经把手缩了回去,起身,准备去倒污水。

这时,有异物破空越过土墙落入天井,那声响传入繁德儿灵敏的耳。

她不动声色的出去了。

她不动声色的走出去,越紫非也不动声色的瞅着她出去又进来。

她手里搂着、抱着一堆比她眉毛还要高的用品。

西域自骆驼绒制成的厚艳毯,真丝被祷,珍贵的补品,每样东西看起来都价值连城。

她蚂蚁般勤劳的搬了几趟才算完结。

不错,就连她要的盐也有一小罐呢。

「有求必应的阿拉丁神灯真好用。」她笑得眉目弯弯,手酸也没有喊一下,像捡到银子那麽开心。

「神灯是什麽意思?」他看似不为所动,眉毛都没有多挑一下。

「嘻,有求必应咩。」花费短短时间就能张罗出这麽多奢华、最顶级的生活用品,这位少爷的来历真是不容小觑。

越紫非不知道该笑、该生气,还是要把浮屠叫来骂一顿。

只是,她把越府的亲卫当做那什麽阿拉丁神灯许愿,这小女孩,小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有趣的东西?

明明是才几岁大的孩子啊,怎麽会有这些古怪的言词和小小的幽默。

瞧着那纤瘦的小身子忙来忙去,不怎麽理会他,他开口问道:「你叫什麽名字?」

「要问别人名字以前要先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吧。」黑白分明的眼睛睐了睐他,置若罔闻。

「我问你,你就必须说。」

「因为你的身分地位比较高吗?」明确的封建规则,森严的阶级制度,了一百决生死的阶级,这人权倒退几千年的万恶社会。

「没错!」

他还敢点头!

「小九。」

本来只想商个几杓子的盐巴给他做淡盐水的,可他的话令她改变主意,把一小罐的盐都倒进装满热水的铜壶里,我摇我摇我摇摇摇,繁德儿自制泡沫红茶上桌了。

越紫非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小九?想随便搪塞他?

「姓什麽?」他开始追根究底,不依不饶。

「你管不着!」

「你要相信,我一定管得着你的。」

「不知道,我一醒过来就这样子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没人告诉我应该姓什麽,是谁家的孩子。」

看着一边问她话,一边好整以暇的伸了个懒腰,拿起毛绒绒的雪狸皮铺盖在门板上,舒服的躺下的越紫非,刹那间,有什麽急速闪过她的脑海。

啊!该死的男人!

她陡然醒悟,这男人的身体应该没事了。

她被耍了!

繁德儿压抑着满腔怒意,把已经被她加料变成浓盐水的破碗公端到越紫非面前,「喝了它。」

「这是什麽?」

「对身体很有帮助的『淡』盐水。」她加重那个淡字,笑得像腹黑的小狐狸。

「既然你没姓没名,不如跟我姓吧?」

她瞪着丝毫没有接过碗公意思的越紫非,考虑着要不要朝他的鼻子重重踹上一脚。

「把水喝了再说。」唔,她是很想让他知道自己的鞋子穿几号,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既然他都没事了,就表示她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这恩,算是报完了。

越紫非接过她一直端着的碗公,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大口,然後一口气全部喷了出来……

「你想谋财害命!」

咸死人不偿命的盐水,她是故意的。

「你瞧我这手笨的,咸淡拿捏得不好,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您呢,大人有大量,不会与我计较这种小事……吧?」

她眉目灵动,看不出一丝歉意。

「我如果非要计较不可呢?」他的舌头被咸麻了,这丫头好狠的心。

「那我只好等你气消再回来好了。」她开始挑挑捡捡,把浮屠送来的燕窝阿胶雪蛤鱼翅鹿茸全打包。

「我想你体弱气衰,虚不受补,这麽多珍贵的补品暂时是用不着了,不如,拿去换钱,买吃的比较实在。」

「你确定要这麽做?」越紫非眼微眯。

「有什麽确不确定的?」

「去吧。」

於是,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片刻。

「进来吧。」越紫非闭着的眼睁开。

浮屠身手矫健的闪了进来,看见满地的东西,平静的方脸闪过一抹窘色。

「她往哪走了?」越紫非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吃里扒外的样子。

「仍在仙女城内,离开了贫民区。」

「那你也收拾收拾,我们也该走了。」他语气清淡,表情一点波动也无。

仙女城不大,但因为临近彤京,位於粮道咽喉,有三万多户的人,丰饶富庶,道路平整,食衣住行娱乐倒也样样不缺。

重要的是因为不在天子脚下,许多不满朝纲败坏混乱,告老还乡的高官、诗书传礼殷实富户、小隐隐于野的高人,也选择这里当落脚处。

不走通卫大道,不走任何一条有人出入的巷道,繁德儿左弯右绕的从城里某户人家的後门窄路出来,在从人家的猪舍草堆寻出一条穿过全城的路线後,按着小衣里沉甸甸的荷包,她笑吟吟的,嘴咧开开的,眼睛眯成了弯弯的月儿。

那些皇室才用得起的高贵药材好脱手得很,随便放出风声,以低於市价两成的价格贩卖,竞争激烈的黑市药材收购商就抢破头了。

盘缠有了就有了底气,天地宽阔,能去的地方那麽多,她可要好好想想该往哪里去。

往常她无论去到哪个地方出任务,第一件事就是买地图来看,然後把逃生路线走过一遍。

这样的习惯,让她避过好几次危难。

掏出从经籍铺买来的,自职方司新绘,制作的盖世王朝地图来边走边看,地图上北下南,经纬分明,不如改往南方去吧,南方温暖。

「我都在这里等了两刻钟了,你动作真慢,到底逛到哪里去了?」

清冷的声音也太耳熟了。

慵懒带笑的嗓音,含着漫不经心的冷。

少年站在大气的马车旁,偏着头,日光洒落,分不清目光和日光哪个更亮一起了

繁德儿警觉的停滞了脚步。

越紫非穿着一身青色长裘,漆黑的眼瞳敛着莫名的光。

「嘿嘿,好巧,又碰上了。」这仙女城也太小了,走到哪都碰上。

她每一步都拖泥带水,想从他身边不着痕迹的拖过去。

「往南方去吗?」

在出城必经的路上,守株待兔,果然逮到一只兔崽子。

「天大地大,脚在我身上,我要往哪去,还要报备啊?」车马、随从、亲卫一堆人「陪站」,占了平整马路的一半,这人爱摆排场的毛病,是没药救了。

他挑着眉。

他的观察力比天上飞的秃鹰还要敏锐,她心知肚明,自己干了什麽事,他应该是都看在眼底的。

「上车吧,顺路。」

他可从来没有对谁这麽好声好气过。

「不顺,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最好不要再见了。」

「这种天气,无论你想去哪里,都是寸步难行,就别和自己过不去了。」只要她够聪明就能知道,他能给的绝对不只有吃饱穿暖这麽简单。

「你要我一同回去做什麽,我不会洗衣铺床、添饭倒茶也不会。」她打死不做那些事情。

「这些自然有丫鬟婆子会做,你觉得我越家的奴婢不够多?还需要你来凑一脚吗?」

「那麽说好了,我想走的时候,你不可以拦我。」

「不拦。」他这一笑,光彩夺目。

她的心,怦怦跳了下。

这时,当脚凳的奴仆已经伏趴在地上了。

繁德儿见状,什麽不该有的额外情绪马上消失光光。

「你把人当阶梯踩?!」她的眼神跃动着无数爆裂的火光,像火铸的刀子,想把人削成千万片。

她知道自己没道理生气,因为这里不是她待惯了的那个讲究人权自由的世界。

这里的人阶级分明,你该是什麽身分,在出生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注定,是奴籍,永远是低贱的奴婢,就像铁板上钉了钉子一样。

「你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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