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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这很困难,先生,她善于逃跑。”洛夫乔伊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灵活的女人,她的双脚跟瞪羚一样快速敏捷。
“盯着明天中午要下船的乘客。”卡尔非常快就想到关键,“她会下船。”
“明天会有大批爱尔兰移民上船,她如果打扮一下混在里面,我们很难看到她。”
“她不能下船。”卡尔突然激动地大声说,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对那个女人要下船这件事反应过激。
“我会试着阻止她。”尽责的仆人自然而然地接下这种命令。
“等等……”卡尔突然想起什么,他手往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摸起来,摸了好一会,总算是将那张巴掌大的素描头像找出来。他拿着皱巴巴的纸张,看到上面那个小白脸的头像,怎么看怎么碍眼。“她带着这个在身上,这可能是她的家……家人吧,你去查一查,如果找到这个小白脸,看住他就行。如果她认为船会沉,一定会让这个该死的小白脸也下船,到时候你就可以在这个难看的小白脸身边找到她。”
小白脸……
洛夫乔伊默默接过那张雇主恨不得撕裂开的头像,看一眼,也没觉得人家长得多面目可憎。他点头,“我知道,我会去找事务长,让他帮忙调查一下。”
“快去。”卡尔迫不及待地兴奋起来,跟刚才那种要死要活的样子完全两个样子。
洛夫乔伊淡定地忽视对方抽风式及跳跃性的做事方式,往门口走去,走没两步,他的雇主又开口了,非常犹豫,小心地轻声问:“如果我有个朋友……”
朋友……
洛夫乔伊死鱼眼地回头,企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卡尔勉强露出笑容,尴尬地哼笑几声,才接着说:“你懂的,我那个朋友,他最近遇到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出身肯定不好,他们也才刚见过几面。他……他说,每次见到那个女人心跳就会跳得非常快,然后感觉非常生气,有一团火在燃烧。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怎么样……面瘫脸老仆人很想告诉自己的雇主,你说啥我完全不明白。
“而且每次看到她情绪起伏都会很大,很烦躁,希望她快点消失,可是她消失了又觉得很奇怪。”卡尔说完,停顿一下才接着解释,“那是我朋友的感觉。”
你朋友……的感觉?
洛夫乔伊看了一眼手里的素描头像,再看看笑得皮肉特别不统一的卡尔。他试着问:“那您朋友觉得那位女士,漂亮吗?”
“非常漂亮。”卡尔顺口而出,然后笑脸一僵硬,“我朋友说她漂亮。”
“想到她就很激动?”
“嗯。”卡尔矜持地点头。
“希望她时时刻刻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嗯。”继续不咸不淡地点头。
“不希望她身边出现新的情人,例如这个小白脸。”洛夫乔伊指了指杰克的头像。
卡尔立刻嫌弃歪下头,“嗯。”
“如果她从此消失了,会没有生活动力。”
“她不会消失。”卡尔想都不想就反驳。
洛夫乔伊……你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这是她情人,你朋友看到真人会有什么感觉。”杰克的头像又派上用场。
“将他扔到海里,这个一看就三等舱的流浪汉,怎么可能有女人会喜欢这种白痴。”卡尔反感地说,看都不想再看到那张头像。
洛夫乔伊冷静地将画塞回自己口袋里,然后平静地总结,“先生,你可以告诉你朋友,他爱慕着那位女士。”
“爱慕?”卡尔跟不认识这个词的语气,有些神经质地念叨。
“那我先告退。”说完结论,他立刻快步走了。
只剩下卡尔在原地转圈,可笑地重复,“爱慕,什么爱慕,怎么可能,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天。”他转头大声地反驳,结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垮下来,看没有人,他有些无措地伸手将额头上的散发往后抓,然后将那瓶酒拿起来,打开瓶盖喝了一口。
烈酒带来的温暖跟火烧一样,卡尔拎着酒瓶子走到私人甲板,他坐到甲板的休闲椅上。心里空荡荡,他试着回想了下,今天过得鸡飞狗跳。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哪一天过得这么狼狈。
“爱慕?”他嘲笑地摇头,“不可能。”
甲板临海的窗户,晨早的阳光从遥远的海平线,飞跃过广阔的海洋掉落到玻璃里。
卡尔觉得有些刺眼,他伸手阻挡一下晨光,那些金色的光芒就如同某个人的长发,暖烫了他的掌心。这种温度让他吓一跳,他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一只海鸥从甲板窗外滑翔而过,从B层甲板飞到救生艇甲板,停到一架盖着帆布的救生艇旁边。而救生艇里正在浅眠的某个人惊醒过来,她困倦地用粗糙的袖口揉揉眼睛,轻柔灰暗的光线努力从那个帆布缝隙里挤进来。
她无奈地用手指顺了顺自己金色的长发,然后拍拍自己酸痛的脖子,叹气说:“天亮了,该下船了。”
1912年,四月十一号,泰坦尼克号依旧乘风破浪,全速开往爱尔兰昆士敦。
☆、第30章 捕获
到达昆士敦的时候泰坦尼克号不会靠岸,只靠接驳船将移民接到大船上,就像是昨晚在瑟堡一样;差别是昨晚接的乘客大多都是一等舱的贵客;而中午接的乘客都是打算到美国闯天下的统舱移民。
我偷偷从救生艇下来,又爬到D甲板船尾的时候;太阳刚刚从海平面升起来。来甲板上休息的统舱乘客越来越多;他们之中有拿着针线在缝制衣服的贫穷妇女,也有带着孩子在栏杆边看海的父亲。我将深色的头巾批到头上,围在肩膀处。然后坐到甲板中央一个长椅子上,将自己裸露的双脚藏在长裙下,围巾包住脸,只露出眼睛。
空气中有一种潮湿的咸冷,我抬头看向泰坦尼克号旗杆上的美国国旗,仿佛一下就看到自由女神像的火炬。下船后我会努力买一张到美国的船票;二十世纪初是现代舞奠基的时代;我渴望加入到这场改革舞蹈界的革命中。如果可以;我还想去拜访一下伊莎贝拉邓肯或者圣丹妮斯;亲眼看看她们的舞蹈。
那一定是场美的盛宴。
我看着海那边的阳光,这个时代新的一天又开始,抬头看向上层甲板,空荡荡的,不像是三等舱的热闹,这个时间那些所谓的贵族豪富可能还在睡觉。我不认为卡尔霍克利能找到我,难道他权利大到能让他的仆人在三等舱甲板上,一个一个地掀开妇女的围巾,只是为了查找一个小偷?
我揉揉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然后将双手藏到袖口中,发呆地弯着身体懒散地坐着。在没有下船前,我的精神完全无法放松下来,还以为这是一场绝对不会出意外的冒险,结果多了霍克利那个倒霉鬼,追得我差点就要被锁到船员舱里淹死。我本来想写张纸条塞船长驾驶室的,上面最好用鲜血写着,1912年四月十五号凌晨你这艘该死的船会沉,顺便补上一句,是撞冰山沉的。但是早上出来的时候,看到布告栏上已经有船员在贴航行速度。
昨天泰坦尼克号的航行速度是621公里,对这个时代的邮轮来说,这种速度无功无过,所以伊斯梅那个家伙,很快就会跑去“建议”快要光荣退休的百万富豪船长,船还能开更快点,什么,你说你收到一张预言沉船纸条?那一定是敌对公司跑来捣乱的,泰坦尼克号要加快,再加快,让这艘伟大的皇家邮轮上所有报纸的头条吧。
写这种不靠谱的玩意等于白写,谁信呢?
坐了大半天,直到整艘船都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我才觉得时间差不多。起身走到船尾栏杆边,极目望去,希望能看到昆士敦的码头。可能是时间还不到,我看过去只有一片广阔的汪洋大海。
身后传来熟悉的争执声,一个男人生气地大叫:“不行,杰克你不能下船,那个女人只是个骗子,你要放弃这种难得的机会吗?我们要一起去美国,那是你的家乡。”
“布里奇奥,冷静,你先听我说。”接着是杰克的声音,他竭力安抚自己歇斯底里的朋友,企图让这个有点公鸭嗓的家伙安静下来。
“你要我怎么冷静,是你说服我去美国的,而现在你却要下船,你这个胆小鬼。”布里奇奥怒气冲冲,活似下船的不是他朋友,而是他女朋友。
“愿赌服输,这事关一个男人的承诺。”杰克悠闲地回答,一点都不觉得这是件很难过的事。
“你又没有爱上她,这算什么承诺。”
我回头刚好看到布里奇奥抓住杰克的肩膀,似乎是打算用这种姿势用力地将杰克那个愚蠢的决定摇走。无聊地摇头,然后淡定忽视身后那对争执的好机油,我继续靠在栏杆边看着远方,心里嘟囔着:“昆士敦,昆士敦……”
“布里奇奥,相信自己,只靠你一个人也可以在美国活下去,你妈妈会为你骄傲的。”杰克笑着对他说,一副乐天派到没心没肺的样子。
“你要下船就下船,我不管你了。”布里奇奥难过地大喊,然后是用力踩着木质甲板远去的粗鲁脚步声。
这个世界安静了,就布里奇奥这种样子,自身难保的我很难将他骗下船。看来想当救世主也不是那么容易,因为你没有英雄的能力,所以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你。如果是船上的神父来劝告别人下船,那么效果会比我这个三等舱乘客好得多,教徒总是容易被忽悠。
“Hi,艾米丽。”杰克走到我旁边,他提着个麻袋,里面可能是他全部的家当。海风将他金色的短发往后吹散,蓝色的眼眸里全部都是阳光般的笑意。
我连忙伸手拉住脸上的围巾,企图将自己包裹得更加严实,眼睛四处转一圈,怕被别人听到杰克的称呼。虽然老贵宾犬或者那个倒霉鬼不会来到三等舱甲板,但是已经临近下船,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嗯。”我含糊地回应他,确定周围没有那些追捕者才放下心来。
“我要下船了,以后我们可能就没有机会再见面。”杰克将麻袋放到脚边,他打开袋子拿出自己的素描本跟炭笔,“下船前我希望能为你画一张全身像,你的身体比例非常好,接近完美。”他话语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说错话的尴尬,立刻改正地说:“你别介意,无意冒犯你,我只是画瘾犯了,平时不这样。”
懒得跟他解释我待会要一起下船,直接靠在栏杆边,大大方方地将双手放到身后栏杆上,扬起下巴闷声说:“你画吧,别画完后一张一毛钱就卖掉它,我没有那么廉价。”
不过就是画个全身像,还是我包住脸的情况下,又不是要画裸|照,反正还没有看到昆士敦港,就当作练习舞蹈站姿。
“那可不行,我会将它收藏起来,以后我成名了它就值大价钱了。”杰克自我调侃地说,他开心地翻开一页新纸张,然后慢慢后退,表情上的嬉笑逐渐消失,一种专业的严肃感回到他的身上。
我无动于衷,仰着的头歪到一边,认真地望着远方,打算第一时间看到昆士敦就往下跑,到达三等舱舷梯舱门,等他们打开就第一时间上接驳船回到岸上。
杰克最后选择蹲在距离栏杆不远处的甲板上,他低头看着素描本,一手拿着炭笔开始在上面勾轮廓线条。我靠着栏杆的姿势从头到尾没有一丝颤动,海风将我包在头巾里的几丝金色的长发撩出来,我轻松地眨了下眼睛,远处,昆士敦的地平线沉浸在一层白茫茫的雾气中,朦胧得如同海市蜃楼。
紧张的心情一下就轻松过来,一直呆在一艘沉船上你会觉得自己时刻都处在焦虑狂躁症中,这种感觉一点都好受。
我松开抓着栏杆的双手,船开始减速,引擎的运转速度开始为停下来做准备。没等它真正静止下来,我已经跳到杰克面前,正在专心画画的杰克吓了一跳,他连忙说:“等一下,我还没有画完,艾米丽。”
“等下船再画,快点下船。”我帮他提起那个麻袋,急忙地抓住他的袖子就往船舱里冲,接驳船已经在昆士敦出发,很快就会接近停下引擎的泰坦尼克号。
“嘿,船又不会沉,你好像要逃命。”杰克一脸不明所以地被我拖着跑,很快我们就跑到船里面,直往舷梯门那个方向跑过去。
我脚步放缓了些,转头认真地对他说:“我说这艘船会沉,你信不信。”
杰克看到我这么郑重其事,他收起自己轻松的笑意,沉默一会,然后他很可爱地举起右手挥了挥,头也跟着慎重地摇了摇。“我不相信,这是泰坦尼克号。”
连男主角都不相信,你还能指望这艘船上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会相信这种类似诅咒的废话?我凶狠地用力拽住他,“管你信不信,立刻给我下船。”
“神啊,你简直就是码头搬运工的牢头,我自己走,让我自己来。”他连忙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