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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停在昆士敦的时间是十二点半到下午两点,我必须在两点前下船。没等我推开那把碍事的床边椅子,门外就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卡尔走到门口,穿着白色的背心,背心下面是深色的领带跟竖领衬衫,他手指上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一脸沉重地低着头。
这模样活似刚死了谁。
我抓着椅背,他站在门口,抬头就看到我面无表情地瞪着他。
几乎是本能反应,卡尔想都没有想就冲进来,然后将身后的门一甩,整个人靠在门板上警惕地看着我。
这反应跟关黑熊的动物院长没有任何区别。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举动过于奇葩,不太自在地动动嘴唇,他嘴角有点破皮的红肿,上面好像涂了些药物,看起来有些狼狈。然后他站直自己倾靠着门板的身体,带点小心翼翼的感觉问我,“你想吃东西吗?”
你想吃东西……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道睡着前我丧失记忆了?这家伙不是恨不得将我按到水里溺死吗?为什么我一觉醒来,他问的第一句不是“你偷了多少东西”而是“你想吃东西吗”。
“现在几点?”我看到他真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要不是这个倒霉鬼我早就游上岸了,如果我没看错,我现在应该在泰坦尼克号的上等舱套间里。这里的一切装饰跟头等舱风格根本就是如出一辙,如果撇开那些巧夺天工的艺术装修,你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钱钱钱。
卡尔看起来不太自在地吸一口烟,动作带点慢腾腾的味道,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的问题,只是指了指我身后那张舒适的床,语气平淡地说:“医生建议你休息,他说你营养不良,当然,你根本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吧,身体瘦成这样,呵。”他最后说完,还非常欠揍地哼笑一声,笑完他又吸一口烟,这次动作快得多,就是动作很僵硬,看起来特别不协调。
我实在看不懂他抽的是什么风,也懒得问他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更加不在意谁帮我换了一身根本不合身的女性睡衣。我着急的是现在几点,眼睛一瞄,就看到卡尔背心的口袋里那个扣眼怀表,表链垂落在外面,上面还挂着红宝石装饰。
卡尔似乎有些紧张,也不知道他在紧张什么,然后他非常没话找话说,“我让仆人去给你准备吃的东西,你再睡一觉,医生说你刚醒过来头会痛。”
看到你我不仅头痛,连心肝肺胃肠都在痛。这种诡异的态度让我怀疑昨天晚上的卡尔霍克利被穿越了,还是因为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良心发现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好一点?
“几点了?”我离开那张椅子,脚步平稳地往门口走去,越来越接近他。
“你可以在床上休息,艾米丽。”卡尔无动于衷,他手夹着香烟,看到我走过去,那双下垂眼就往旁边乱看,好像我是满头蛇怪的美杜莎看一眼就石化似。
这家伙听不懂人话吗?我直接冲到他面前,手一抓就将他背心口袋里的怀表提出来。他一惊,手里的香烟掉到地毯上。我已经扯着怀表链子打开表盒,上面的字数让我呼吸一窒,六点三十七分,死死地抓着怀表,上面的红宝石跟着摇晃,让人心烦意乱。
如果泰坦尼克号两点多就从昆士敦离开,那么到了下午六点多,别说游泳游上岸,就算你给我艘救生艇我自己也没法划过大西洋看到陆地。
这简直是开玩笑,我用力地将卡尔推开,伸手就要打开门,这里没有窗户,我必须出去确认一下。门刚被我拉开,门板上方猛然出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我拉到一半的门重重地压回去。我试着跟这股力道较劲,又加大力气要拉开门,头顶上就传来一声怒斥,“给我停下,上床休息。”
你是我爸吗?这种语气简直就是国王在命令奴隶。
我两只手直接抓住门柄,狠狠地往后用力。门上面的力道突然间松懈了,我一时反应不及往后跌倒,后脑勺重重地磕到站在我身后的人的胸膛上。卡尔被这种意外的重击撞到后退一步,并且闷咳几声。
我立刻离开他,他身上还有刚才的烟味及不知道什么残留下来的酒味,交融成一种让人困倦的奢靡感。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外面是会客室,我看到花瓣形的台灯点亮着,而装在墙壁白色与深绿色相间隔的地方的灯没有一盏开着。这里是卡尔那间船上最豪华的B层套间,昨天我已经将这里走过一遍,只是没有去注意这里这些小物件的装饰品。
我知道只要走出会客室就能看到起居室的私人甲板,看到泰坦尼克号外面的景色。我逼迫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糕的结果,更希望是那个家伙的怀表摔坏了,所以我看到的时间是早上的,而现在,船还留在昆士敦,乘客还没有上船完毕。
没等我跑到起居室,后面就传来一声吓人的破碎声,就像是有人暴怒地将酒杯砸到墙面的声响。我连头都懒得回,就算现在我身后出现一万个发疯的神经病,对我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
我脚软手软地手撑着一张桌子,借着支撑物再次加快速度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起居室,我刚要避开这里的椅子走上去时,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种速度快得让人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感到腰部一紧,整个人悬空而起,接着我膝盖处出现一只手,不到一秒我整个人就被人横抱起来。
我反射性地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他的背心立刻被我扯下一颗扣子。
卡尔将我重重地抱在怀里,没给我任何挣扎的机会就往刚才的卧室快步走去。
“放手。”我黑着脸抓住他的衬衫,又有一颗扣子从他的背心上迸出来。
“你给我闭嘴。”卡尔凶狠地说,他眉毛压得很低,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暴怒疯狂。他冲到卧室里,将我用力地往床上一丢,然后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大力地按到被子里。他毫不客气地对我说:“再跑我打断你的腿,你哪里身体调理不好,你简直就是一头狮子。”
他说话的时候离我太近,导致呼吸都吹到我脸上,我伸手重重地按住他的脸,虽然没有洁癖,有人离你这么近身体会自动反应不适。
“你别想再搞什么小动作,现在船已经开了,没到纽约前它不会停下来?”他抓住我的手,将它按到床上。
我使劲地想把手抽回来,脚弯起企图抵住对方的胸膛,将他整个人踹开。他立刻察觉到我的动作,非常快地整个人朝我压过来,将我紧紧抱住,我们在床上滚成一团,被子都被挤下去。
“你给我滚开,我要下船。”我简直要被这个王八蛋气死了,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一块表,我下船后立刻想尽办法去赚一块寄还给他。如果还不解气,我现在躺平任他踢几脚,然后就到餐厅里拿块谢罪牌子,在上面写满我诬陷他的罪行,给这个吝啬鬼正名以求他快点放了我。
我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怎么会遇到这么个衰神经病。
“我说,船已经开了,你现在给我好好躺着。”卡尔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牵扯到嘴角的伤口,他嘶几声后更加生气了,抓我的力道加大不少。
“你先从我身上滚开。”我因为挣扎动作太剧烈,睡衣领子上的蝴蝶绳子松开了,露出颈部下大片的皮肤。
“你给我躺下,别想起来上窜下跳。”卡尔本来往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跟着乱起来,他的背心散开,怀表掉到床下面,衬衫也跟着遭殃皱巴巴得不堪入目。
我突然倒抽一口气,好像受了什么重伤那样痛苦,脸上露出一种可怜欲哭的表情,声音脆弱而温柔,“卡尔,你抓痛我了。”
卡尔凶巴巴的脸立刻僵硬住了,他呼吸凌乱地看着我,手不知道要抓还是要放地微微颤抖起来。
“放开我。”我更加难过地低声请求。
他的眼神惊疑又迷惑,习惯性地咬了一下嘴唇,结果触碰到嘴角的伤口,他惊一跳地松开禁锢我的手。我几乎是同时用力地要坐起来,想顺便将他推下去,脸上那种可怜兮兮的模样消失得一干二净。
结果他松开的手在第一时间更加用力地压下来,重新将我整个人压制到枕头里,他冷笑地得意高声说:“我就知道,你这个该死的骗子,别想迷惑我。”
“你这个白痴,信不信我弄死你。”我张牙舞爪地豁出去,用牙齿去咬他,他灵活一闪,我只咬到他的衬衫,衬衫立刻被我牙齿的力量扯开。
“你是动物吗?你这个到处勾搭人的穷鬼。”卡尔被我彻底惹怒了,他单手掐住我的嘴,另一只手还死死地抓着我的手腕,我立刻用剩下的一只手去抓他的下巴。
“你他妈的给我放手,我要下船。”
“不准说脏话,现在起给我改掉你这些让人难以忍受的陋习。”
“你再乱摸我一下试试看。”
“你给我安静,别逼我将你装到笼子里。”
“放手。”我几乎尖叫。
他衣物凌乱地跟我手脚相缠,男人跟女人的力量有一段差距,这让我没有办法挣扎开来。
床上一片惨不忍睹,连枕头也丢到下面去了。
就在我们互掐得跟战争现场一样时,门突然开了,是一身西装的洛夫乔伊。
我跟卡尔同时僵住,动作还停留在刚才打架的姿势上。
老贵宾犬面瘫的脸孔似乎抽搐一下,他僵硬站在门外,一时间不知道要进来还是要关门好。
卡尔因为剧烈运动而脸颊微红地喘着气,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的仆人。
我歪着头,也跟着喘气地瞪着他。
老贵宾犬,……
然后他有些尴尬地开口,“我刚才有敲门。”
我跟卡尔,……
然后他慢慢的,往后退一步,再轻轻的,轻轻地将门重新甩上。
看起来,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恶狠狠地看着卡尔霍克利,对方也跟我同一个表情地转头继续瞪我。
互相瞪了三秒,连空气都要被这种炸药一样的气氛给燃爆了。门又开了,是洛夫乔伊,他低着头说:“快到七点了,霍克利先生,你打算在哪里吃晚饭。”
吃个毛饭,我们俩恨不得将对方嚼碎了吞进肚子里当晚餐。
老贵宾犬似乎在这种恐怖的对峙中看出什么,他一脸我懂了,然后就又关上门。
卡尔突然大声叫唤,“洛夫乔伊。”
门立刻打开,老仆人尽责地出现。
卡尔转头就命令,“给我找条绳子来。”
老贵宾犬面瘫地看着自己的雇主,然后又看看我。卡尔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将我松开带子的睡衣用力扯到颈部上,然后生气地说:“快去,找条结实点的。”
老贵宾犬继续面瘫,最后他终于勉强扯下自己僵硬的嘴角,低声回答:“好。”接着老仆人脚步节奏有些不对劲地转身就走,活似落荒而逃。
我总觉得,他误会了什么。
然后卡尔继续威胁我地说:“你给我安分点,不然我将你绑起来扔到海里。”
我想都没有想,手抬起一爪子就往他脸上挠过去。“给我滚下去,你这个白痴。”
☆、第32章 阴谋
据说这个时代的男人普遍具有一种强烈的绅士精神;例如保护女士儿童;举止优雅,谦逊公正……这些卡尔霍克利都绝对不可能拥有。
他竟然直接用条绳子将我绑到床上;还是他的床。这个套间房就两个卧室;一个是露丝布克特的,剩下的卧室当然就是眼前这个刚刚绑好我完全没有绅士风度的倒霉鬼的。他一副精疲力尽,形象尽失的样子,伸手就直接拖开床头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接着满脸烦躁地用手使劲将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头发给往后捋平一下。
洛夫乔伊背着双手;站在门口的地方,那双警惕的小眼睛偶尔会轻飘飘地斜到我们这边来。
我完全不想形容自己现在的姿势;双手被绑到床头栏杆上;我骨头再柔软也很难仰起脖子咬断绳结。
卡尔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还,衬衫撕开一大片;露出颜色健康的胸膛。他用一种特别诡异的眼神偷偷看了我一眼,当我看回去的时候,他又撇开眼神,还紧张地舔着嘴唇,结果舔到嘴角的伤口,忍不住痛到皱眉头。
我暗中扯了扯手腕上的绳子,老贵宾犬也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真有够结实。我看了一眼门口的老贵宾犬,发现他特别忠实地看着外面,似乎是担心有什么人会过来。
我深吸一口气,企图脱离那种刚干完架还打输了的暴躁感,然后语气平淡地询问:“现在快要七点,晚上,四月十一号?”
卡尔伸手拽拽自己破烂的衣服,他看起来非常不习惯自己衣衫不整,嘴角更加用力地往下抿着,一脸欠债鬼的倒霉样。他听到我的问题,也不回答,只是伸手示意一下老贵宾犬,门口的洛夫乔伊立刻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表,打开后一本正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