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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香港的资金?”
“只是委托香港人代为管理,”年轻的区长漫不经心地回答,“资金不算多,不过下一步北崇要加强自身的造血机能,借助外物来发展,终究是一时的。”
“陈区长,请恕我直言,您的金融理念,有点滞后了,”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之后,苏行长大胆地建议,“现在主流思潮是借鸡生蛋,用自己的钱一步一个脚印地发展,想要实现飞跃,真的很不容易。”
“嗯,我需要贷款的时候,会考虑你们的,”陈太忠不以为然地摆一摆手,不过听得出来,这只是他应付差事的套话罢了。
苏曼妮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一次又一次地无视对方的驱逐,更别说她是代表了工商银行,不知道有多少人哭着喊着求她贷款。
所以她站起身告辞,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失去分寸,微笑着对陈太忠点头,“陈区长,我们期待跟北崇合作的那一天。”
“嗯,我也期待,”陈太忠漫不经心地点头,这个反应让苏行长心里又是一揪,你这也有点太傲慢了吧?
然而,不满归不满,苏曼妮却是没想过要放弃,在贫瘠的阳州,想找到这么好的贷款机会,真的太难了,阳州穷,想要揽储很难,但是想要放贷更难。
她一边思考,一边慢慢地走出楼,这时候小贺终于按捺不住了,“苏行长,都像北崇这么搞,咱的业务真的没办法开展了。”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清楚,”苏曼妮恼怒地看他一眼,“你知道不知道,就你刚才那几句话,给行里造成多大损失?”
“什么?”小贺听得登时愕然,好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我是在保护咱行里的权益啊。”
“啧,”苏行长恼怒地摇摇头,却是懒得再说他什么了,贺行长调到了省里,她也不想跟小贺搞得太僵,要是换个人这么做,她早就开口呵斥了。
下次绝对不能带这家伙了,她心里暗暗地做出了决定,北崇这里,工行不能再出任何纰漏了,否则真的是要鸡飞蛋打了。
北崇的项目不但花样多而且数额大,加起来绝对会令整个阳州的银行疯狂,其中尤为重要的是,想获得这些项目,不需要多方求人上下打点,只要搞定一个人就行。
没错,那人就是陈太忠,陈区长来了虽然才两个月,但是在北崇已经牢牢地站稳了脚跟,在北崇区政府可谓说一不二——只要陈区长点头,一切问题都不成问题。
怎么才能想个法子,把此人拉下水呢?苏曼妮心里暗暗地盘算着,一本万利的买卖啊,这样的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丫真的是太有钱了……
“咱区里这点钱都没有?”与此同时,陈太忠却是在抱怨,“凤鸣,我是真的没时间,都去了小岭乡一趟,半路遇到事儿了才回来,区区的两百万……就把咱难成这样?”
“钱多钱少是一回事儿,关键是tǐng有代表意义,”坐在他对面的白凤鸣苦笑着一摊双手,“林主席是个死脑筋,早上又问我谈得怎么样了。”
“咱还真不稀罕那点钱,”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
这桩公案是林桓惹出来的,小岭乡有个唤作卢天祥的,此人在南方混得不错,是搞模具的,眼下过年了,没什么业务,就提前回来了,据说他的身家接近千万了。
林桓跟他认识,联系了一下想要引资,卢总说咱北崇就是这个样子,一百年也发展不起来——不到外面看,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可林主席不甘心啊,说新来的区长自打上任之后,动静特别大,北崇的发展指日可待,你不能再抱着以往的观点看问题了。
卢天祥闻言,也是好一阵犹豫,乡土情怀谁都有,他就说我这也是好些年不回来了,现在的区领导基本上都不认识了,也不知道能搞些什么,这里目前是不能搞模具厂。
你可以干水泥厂啊,林桓把他引见给了白凤鸣,白区长也tǐng支持他干水泥厂,可是卢天祥还是有点犹豫,出石头的地方,是西庄乡等地,而他是小岭乡的人,于是他就表示,你们要是能让我跟陈区长见一面谈一谈,我再考虑吧。
陈太忠听说此事之后,说把人带过来吧,结果那卢总还牛气,让陈区长来我家见我吧,其实我在不在区里投资,那真的无所谓的。
陈区长听得也有点恼火,他见过太多的投资商了,对上地方政府,那种优越感真是根深蒂固,你做为北崇人,对家乡都没有什么感情,我又何必去上门拜访你?
别说你有千万身家了,就算你有千万现金,也扯淡的很——哥们儿真的不差钱。
林主席知道他的家长作风严重,所以赶紧劝说,说北崇其实也出去不少能人,虽然不怎么回老家,但是相互之间联系得很紧,你要是能拿下卢天祥,能起到很好的样板作用。
陈太忠是真不想惯对方的毛病,事实上严格来说,是他自己的毛病太多了,他已经不习惯上门去求别人投资了——哥们儿自己就有,何必去求你呢?
不过大家都这么说,他也不太好脱离群众,心说那我就给你个机会吧,昨天他打个电话给卢天祥,确定对方在家,这才骑着摩托赶过去——卢天祥的家在界牌村,交通很不顺畅,道路狭窄土壤黏xìng大,开车过去很容易抛锚,摩托车才是大家出行的首选交通工具。
但是天底下的事情就是那么寸,当然,也可以说陈区长实在太忙了,走到半路听说有人拦北崇的警车,他也顾不得去界牌村了,车把一拐就过来接人。
他这一拐,就又拐出来点麻烦,北崇分局这边倒是没事了,可小岭乡那边乱套了,乡党委书记皇甫一尘和乡长吴崖听说区长要来,早早地就在界牌村等上了。
吴总也做了些准备,不管他打算不打算回乡投资,县太爷都是不宜得罪的,他甚至挂了两条一万响的爆竹以示欢迎之意——小岭乡虽然不算很偏僻,但是石碑村的路真的不好走,村里人上一次见到县太爷,还是1979年,眨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啊。
石碑村准备得好好的,却不料陈区长淡淡地撂下一句“不去了,有事。”然后竟然就真的不去了,乡里当时就表示……尼玛,我们真的很受伤啊。
陈太忠是确实有事,心底无sī当然不屑解释,而小岭乡那边,也真的很有点受伤,尤其是卢天祥并不在北崇发展,自然也就没什么敬畏之心。
于是他就表示说,区里的投资环境我也看到了,比前两年也没好到哪儿去,嗯,我回来也就是过个节,给老少爷们儿拜个年。
要说陈太忠眼里,真的看不上这种人,可是白凤鸣执着地劝他,你得把这个人拿下来。
北崇现在的发展,确实不差这一两百万的资金了,可是这人代表的不仅是一股势力——北崇人在外闯dàng的势力,更代表了一种现实:北崇是讲究多样化发展的。
要说北崇的发展,以前可以用平庸两个字来形容,而自打陈太忠来了之后,就要换两个字了——怪异,怪异的发展。
时下北崇的强势崛起,根本就是陈区长一手导演的,强势是够强势了,但是也真的很另类,打个很简单的比方,发展所需的资金,都是区长自己找来的,没有充分地利用这个体制。
换句话说就是,成也区长败也区长,北崇的发展不是靠常规手段得来的,眼下的局面是可喜的,但不是正常的,都是区政府出面借贷来的款项,经济形式太单一,缺少一些常规手段。
而政府的招商引资,就是推动经济最常见的一种手段,北崇可以不在意,但是绝对不能视而不见,所以白区长再次提醒陈区长:卢天祥那里,您该去一趟,还是去一趟的好。
“难道你去一趟就不行?”陈太忠心里有点抵触这个建议,“你也知道,我去的路上遇到事儿了,不是没想着去。”
“北崇需要多样化发展……我去找他了,人家说我是陈区长的跟班,要跟你谈,”白区长无可奈何地回答,“说来说去,他还是想看区里的重视程度,要不我陪您一起。”
3454章王霸之气(下)
“咱俩一起去,太抬举他了,”陈太忠心里也清楚,目前北崇的发展局面不错,但基本上全是公有制企业,经济面有点单一,于是他叹口气拿起手边的电话,“红星,那个摩托我再用一下。”
既然决定去了,陈区长也不打电话找卢天祥了,看一眼现在十点,骑得快一点的话,到界牌村应该是十一点半左右,可以赶上中午饭。
不成想骑到半路的时候,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陈太忠有仙力护身,自是不怕下雨的,不过这个路,逐渐地就变得难走了,尤其是路上遇到行人,摩托车还得减速。
所以到了界牌村的时候,差不多就十二点了,卢天祥家倒是好找,村里唯一的三层小楼,贴了白sè的瓷砖,卢家门口的一大片地面,都是水泥硬化过的。
陈区长将摩托停在卢家门口,走上前去敲门,听到铜环敲打铁门的声音,门里的大狗登时汪汪地叫了起来。
“别叫了,”一个女声用北崇话呵斥一句,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上的小铁窗,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的老fù,她看到门外是个淋得透湿的高大男人,身上还有斑斑点点的泥渍,说不得疑huò地一皱眉,略带一点警惕地发问了,“你找谁?”
“找卢天祥,”陈太忠也用北崇话回答,“我是陈太忠。”
“陈……你是陈区长?”老fù的思维没有看起来那么老,她居然知道陈太忠就是陈区长,不过问归问,她眼中的疑huò并没有减少多少。
“没错,就是我,”陈区长现在用北崇方言简单对话还是可以,不过有些北崇人听了,说你这话说得还是不够标准,而且……绝对是小赵一片的口音。
“你等一下,”老fù一扭头,直着嗓子就喊了起来,“大娃,祥子……陈区长来找你了。”
这声音尖亢悠扬,洪亮无比,很难想象出自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嘴里,陈区长听得禁不住暗暗咋舌,这就是传说中的“通讯基本靠吼”了吧。
老太太连喊三声,才歉然地对陈区长解释,“他去不远的王老头家了,马上就能回来。”
“老人家你高寿啊?”陈区长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五十八了,”老fù笑眯眯地答一句,然后似乎反应过来他的话了,“庄稼人,整天在地里晒着,看上去很老,是吧?”
“健康就好,”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家里没安电话?”
“安了,不过没多远,喊一声就行了,给大娃打电话是长途,他还漫泳呢,一个电话顶上三斤米了,”老fù回答完之后,又反问一句,“你这是咋闹的?”
陈区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漫泳是什么,面对对方的提问,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下雨了,可不就这样了?”
“果然是陈区长,”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陈区长扭头一看,却是一个黑矮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一只手打伞,另一只手伸向自己,“我就是卢天祥,这大雨天儿的……屋里坐屋里坐,妈你再添点儿碳。”
“你自己添吧,要不我帮你添?”陈太忠推着摩托进院子,嘴里随便跟一句——这可不是什么友好的态度。
“我妈就闲不住,一辈子的习惯,”卢天祥笑着回答,似乎是没听出什么什么刺儿来,“再说,陈区长大驾光临,我得先招呼好您啊。”
这姓卢的走南闯北,眼光谈吐到底是不同了,陈区长心里就有数了,将摩托车推到房檐下之后,他跟着对方走上了二楼,在一个拐角处停下走进去,那是一间足有三十平米的大屋,旁边还有小套间。
大屋里只有两组沙发,两个立柜,除开前方的茶几,只有对面的一台二十九寸电视,再加上屋角的两棵棕竹,整个房间显得空dàngdàng的。
“来,先把外套脱了,”卢天祥招呼一声,不管怎么说,陈区长都淋成这样了,啥话都别说,先换衣服吧,一边说,他一边就钻进了小套间,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件蓝sè的棉大衣,那大衣不是特别干净,脖领处都有些污垢了,“穿上这个暖一下。”
“没事,”陈区长摇摇头,开始脱外套,心说这么恶心的衣服,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来,他本可以滴水不沾的,不过想到被别人看到的话,会比较怪异,还是任由雨水打到了身上——当然,也不无体现诚意的意思,“我身体棒得很。”
卢天祥似乎也知道自家的衣服不太拿得出手,又钻进套间里取出几个衣架,从陈区长手上接过淋得透湿的外套搭起来,挂到一根铁丝上。
那铁丝紧挨着屋角,旁边是一个凸起的砖棱,他笑着解释一下,“这是烟囱,楼下有个烧煤的炉子,一会儿就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