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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张一元是大年初三落网的,自打杀手自杀之后,刑警总队的刘副总队长真的是面上无光,而北崇对张一元的调查,很显然就引起了他的关注。
枪击一个区政府的区长,性质就很严重了,更别说杀手不像是本地人,枪支也是制式的,再加上莫名其妙的自杀,总队对这个案子异常重视。
所以,为了一雪前耻也为了保险起见,刘副总队长安排了对张一元家电话的监听,在大年初二的中午,张总打电话回家,跟老婆说了一会儿话,还就四海车行的问题做了一些安排。
按说做为警察局长的司机,张一元应该有一定的警惕心,也该考虑到家里电话被监听,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引起了省厅的关注。
他只是想着,是陈太忠在刁难我,警察系统出面的也不过是小小的北崇分局,我只要不露面,把邵局长保住就行了——至于说侦听,以北崇分局的实力,不太可能在市区做得到这些,而姓陈的那就是一夯货,只会蛮不讲理地扣车什么的,没什么技术含量。
所以他虽然没回家,在外的时候也比较注意,却是没将此事上升到高度警惕的地步。
可是他这个异常,已经被省厅关注到了——大过年不回家更是说明了一些问题,考虑到邵正武本人就是阳州市局一把手,省厅非常注意保密性。
在张一元打通电话的同时,省厅在电信机房的监听小组就查明了来电,电话来自海角省会绕云市,再打电话到海角一了解,知道那是个四星级宾馆的总机。
恒北省警察厅也没惊动兄弟单位,而是直接派出了抓捕小组,赶到那家宾馆的时候,张一元已经退房离开了——张总虽然不太把陈太忠当回事,但是警惕性还是有一些的。
不过他离开了,宾馆总机的计费电脑里却是有通话记录,警察们很容易地查到了房间号,并且查到了入住者登记的信息,得知他用的是假身份证。
再向前台一了解,知道这个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托前台买火车票或者是飞机票,大家就生出一个猜测来——莫非此人只是换了一家宾馆,并没有离开绕云?
抱着这样的心思,抓捕小组的人在绕云的一些大宾馆展开了摸查,也是合该张一元倒霉,他享受惯了。在退了这家宾馆之后,住进了两条街之外的另一家四星级宾馆,用的还是同一个假身份证。
于是他在客房里被抓捕小组擒获,又根据他包里的车钥匙,警察们在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找到了一辆海角牌照的富康车,而富康车后备箱的一个不起眼的黑塑料袋里,警察们居然查获了一支五四手枪和三十余发子弹。
这一下。张一元真的是在劫难逃了。不说他可能涉及的案子,只说他车里带着枪,而且并没有将车停在宾馆的停车场。就足以证明这人身上绝对有料。
到目前为止,省厅对张一元的审问已经进行了两天,得到的有效消息不是很多。不过既然人已经抓住了,了解到详情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省厅的这些行动,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邵正武、陈太忠等人根本不知情,事实上,现在张一元被关在哪里,整个省厅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
原本省厅也没想着这么早联系邵正武,可是好死不死的是,阳州又出了**爆炸的案子。警察一死三伤,这一下,省厅领导是再也坐不住了,邵局长你这也奇葩到一定的境界了。
邵局长搁了电话之后,略略安排一下工作,就驱车直奔朝田,一路上他沉着脸不做声。心情糟糕到一塌糊涂,这时候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假设:要是当初没有跟陈太忠闹得如此剑拔弩张,也不至于发展到眼下这一步吧?
但是再想一想,跟姓陈的结怨,是他邵某人的错吗?他跟此人根本就没什么接触。无非是打过两个电话,关注一下花城和北崇的冲突——我一个警察局长。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
想是这么想,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邵局长在九点的时候到了朝田,先找个公话打俩电话,然后才打个电话给伍鑫,“伍厅长,我到了,现在该去哪儿?”
“先找个地方住吧,明天一大早来我办公室,”伍厅长倒也不算咄咄逼人,不过话里有着明显的疏离感。
邵正武自然不可能安安心心地住下,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就是四处探听消息,然而非常遗憾,不知道消息的人帮不了他,知道点风声的,对他的电话都非常冷淡。
“真是人情冷漠,”邵正武在十一点才回到了房间,却是连洗澡的兴趣都没有,坐在床头闷闷地喝了三瓶啤酒,才上床休息。
辗转反侧到十二点,他才隐约有点了睡意,可是这个时候,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涌上脑海:当初张一元被我放弃的时候,想必也是类似的感觉吧?
可是,我跟张一元又怎么一样呢?我是副厅他只是个副科,而且那家伙做事……也不靠谱了,有这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不管怎么说,当时若是能拉张一元一把,或者我就不会落得如此窘境了——毕竟陈太忠只想敲打我一下,想到这里,邵局长长叹一声,低声嘟囔一句,“雪上加霜,悔不当初啊……”
第二天一大早,邵正武认真地洗漱一番,精心掩饰一下睡眠不好导致的憔悴,在八点钟的时候,准时来到了伍厅长办公室。
伍鑫却是八点十来分才到的办公室,见到邵正武之后,不动声色地发话,“邵局长你九点以后再来吧,九点之前,我是要处理一点个人事务。”
这不是他有意侮辱对方,事实上,省厅也是有这么个规矩,如果没有必须要处理的重大事件,九点以前处理个人和单位内部事务,九点之后才是公务。
但是邵正武听到这话之后,嘴角又是微微抽动一下——这摆明了是要跟我公对公了。
3510…3511 修缮教室
伍鑫跟邵正武的谈话,一开始还是比较平和的,这次谈话主要是了解一下张一元的情况,包括此人在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表现,以及在离开警察局之后,跟邵局长有过哪些来往。
邵局长倒是不怕回答这些,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合适或者不方便的说的,他就用忘了、记不清之类的理由来搪塞。
凭良心说,他并没有为张一元提供多少额外的帮助,很多照顾直接体现在程序的流畅上——别人艰难地过五关斩六将,也未必能办下的事情,张总一出马就搞定。
对此,邵局长也有自己的解释,他说这不是自己的本意,只不过小张曾经是他的司机,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他总不能不让别人照顾——没错,这是张一元扯着虎皮做大旗,跟他邵某人没什么关系。
伍厅长大约问了十分钟,手一伸,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来,邵正武本来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倒也不是很奇怪,但是下一刻,他眉头微微一皱——录音机没在转?
“张一元已经被抓获了,”伍鑫淡淡地表示,然后手一抬,按下了录音机的录音键,“你做为他的老领导,跟他说两句吧,要他尽快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侥幸心理,早日放下包袱,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
张一元真的被抓了?邵正武愣了有五秒钟,才点点头,对着录音机说两句,不但是干巴巴没什么情绪,甚至都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总算是按伍厅长的意图,劝说了一番。
事实上,邵局长的发挥失常,主要是想到了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前司机就被人拿下了。用的还是非正常的手段——正常手段的话,他没道理不知道。
这个味道真的太不对了,邵局长真的吓了一跳,然后他禁不住就要胡思乱想一下——莫非又是陈太忠搞鬼?
伍鑫却是没在意他的反应,抬手按起录音键之后,他开始说第二件事,“云中的**爆炸案,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不少领导建议你……病休。”
“是哪些领导建议的呢?”话说到这个程度。邵正武就不肯忍让了,他原本也是桀骜之辈,既然委曲求全都不能保全自己。那舍命一搏又何妨?
他冷笑一声发问,“伍厅长,这样的建议。得厅长跟我谈话吧?”
“我跟你的谈话,是得到厅长授意的,你总不该认为,是我的意思吧?”伍鑫咧一下嘴,那是无声的笑容,是不屑的笑容,“你真想见厅长的话,尽管去……我不拦着你。”
“……”邵正武默然,姓伍的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他要是再听不懂,这几十年官场就算白混了——安厅长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经过,授权伍厅长全权处理。
他一定要面见厅长的话,基本上就算给脸不要了,安老板本是想回避正面冲突的,既然不能躲在幕后,十有**会使出更狠的手段——当然。邵局长可以不信邪,不过后果……真的不容乐观。
邵正武真的不敢赌,搁在往常,他或者会考虑一下冒个险——已经是这样了,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
但是想到除了要面对安厅长的怒火。可能还有一个光头戴运动帽的家伙,在他身后的暗处。像一条毒蛇一般冷冷地盯着他,邵局长就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他不甘心就这么病休,但是他更不想去面对那个不讲理的家伙,所以只能再向伍厅长恳求,“伍厅长,请给我一点时间,我先把市局的秩序整顿一下,总得把相关责任落实到人,再把责任人处置一下,我才能放心地放手。”
你当我是傻的吗?伍鑫冷冷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轻叹一口气,“你要是这么想,那我只能说……我可以给你时间,但是别人未必认账。”
刷地一下,邵正武隐约听到了一声响,那是他自己的心脏在做自由落体时划破空气的声音,别人未必认账……没错,谁又比谁傻呢?
邵局长想借着整顿的机会,拖过这一个多月,如果能撑到换届,没准就有希望了。
但是这个拖延,搁在平日里或者可以被人容忍,但是现在绝对是妄想,一个市局局长的位子,又正值换届年,只要不是聋子瞎子,谁会看不到这个机会,谁又会坐视这个机会错过?
所以说这伍鑫虽然表现得穷凶极恶,却根本不怕他怀恨在心——我是劝你病休了,你可以选择不退,不过别人要借机搞你,就未必要明着来了,他们的手段只会更阴损。
要不说没有几个厅级干部是简单的,伍厅长如此**裸地逼他下台,反倒还要让他领情,其算计能力可见一斑。
那我就看一看,到底是谁想找我麻烦吧——邵正武差一点就说出这句话了,他这个人毛病很多,但是有一点却是大家都认可,那就是邵局长的性子比较拧,一旦二愣子劲儿发作,也不怕来自上级和同侪的麻烦。
不过到最后,他这句话还是没说出口,邵局长只是性子比较拧,不是脑袋被门夹过,他是不怕跟人打对台,但是想到自己的这个位子一旦空出,不知道有多少个有资格惦记的主儿在动脑筋,他的腿肚子也要转筋。
“那我病休之后……保留待遇吗?”他终于肯面对现实了。
“如果张一元那里没有意外,保留待遇没有问题,”伍厅长终于露出了柔情的一面,他明明白白地表示这真不是我整你,我只是一个传声筒,否则的话,我不会告诉你这个底牌的——没错,就是这么个表态,也能传达善意,公门之中好修行说的就是这个了。
“那谢谢伍厅关心了,我考虑一下,”邵正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倒是没想着感激对方,保留待遇也不过是个助理巡视员,一年下来厅里才出几个钱?
正经是捞到阳州市局局长的位子,就算再廉洁。一年光外快就够养十来二十个助理巡视员的——这还是阳州那种穷乡僻壤,真的换到朝田,一个市局局长,胜过五十个助理巡视员。
所以邵局长需要拖延一下时间,摸一摸各方的情况再做最后的决定,做决定不是很难,但是做了决定之后又后悔,就没意思了。
“考虑的时间不要太久。”伍鑫也不催他。连期限都不做限制,本来的嘛,不关他的事儿。能出头当这个恶人已经是顾全大局了,他不会做更多的牺牲——相关分寸你不懂得把握,可是怨不到别人。
“就这一两天。”邵正武低声嘟囔一句,恰好是对方听得到的那种音量——市里换届也就是这三四十天的事儿了,我倒是想耽搁呢,敢吗?
“嗯,那你去吧,”伍鑫摆一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不过就在邵局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低声嘀咕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对谁解释,“人要认清楚自己,更要认清楚对手。”
尼玛,你就不用暗示了,我知道是陈太忠的原因!很奇怪地,此刻邵正武就单纯地认为,自己落到这个地步。是拜陈太忠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