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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雨言才想起,这几日事情太多,她把纪衍泽送给自己的项链随手扔在这里竟忘了。
她素来不戴这样贵重的东西,都是在学校养成的习惯。不愿太受人瞩目,因此拿了盒子到母亲屋里去。
六姨太刚洗了头,湿漉漉的头发披下来,屏儿立在一边拿吹风吹着,见梁雨言进来,关了吹风的开关。
六姨太皱了皱眉,说屏儿:“停了做什么?接着吹。”
六姨太望着梁雨言问:“什么事?”声音被绞在再度响起来的电吹风轰鸣声中,听不出来了。
梁雨言看出了她的口型,上前一步,把那个盒子放到了六姨太面前的妆台上。
六姨太拿过盒子,打开,眼睛猛地睁大,一只手腾出来抢过屏儿手里的电吹风,把开关给关了,问:“你是哪儿弄来的?”
梁雨言看着六姨太兴奋的发抖的手,突然觉得心里很疲惫,淡淡答道:“逛街时买的,我不是攒了不少零花钱么?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几乎全花了。”
六姨太很高兴,笑起来:“雨言你真是我的宝贝女儿,够孝顺。”
说罢眼神转冷:“明天看我怎么气那个骚狐狸!”
梁雨言有点看不下去,说:“妈,你快把头发吹干吧——总这样湿着对身体不好,我先回房去了。”
六姨太笑成了一朵花,连声答:“好,好,你回去睡吧。”
梁雨言回到屋里,把刚才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再装回去,眼前浮现出母亲刚才的神色,让她厌恶得几乎要吐出来——
母亲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母亲永远是温和的,那时候她还小,母亲抱着她依依呀呀地唱摇篮曲哄着她睡觉,母亲的声音分外好听,胸膛也分外的暖,脸上的笑温暖如同冬天的炉火。
怎么成了这样?
虽然现在母亲是最受宠的六姨太,连二太太也要让着她几分。而当初自己小的时候,母亲还要受其他几位姨娘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但梁雨言一直觉得,那时候的母亲才是自己记忆里的母亲。
而现在梁府里这个六姨太,名义上是她的母亲,其实她是陌生的。
第二十三章 中秋
中秋节到了。各家各户纷纷扬扬地热闹起来,不断地有人提了礼物前来,梁老爷和两个儿子白天也不间断地出去拜会别家。
梁雨言总是急切地往大门口瞅,一有汽车声或是人声就竖起耳朵来听——这几日家里事情多,她总是走不出去,心里惦记着孙宁,可不敢打电话,又不能跑出去看她,只希望孙泰能带着她来。往年,孙家和梁家总要相互拜会一番的。
可一直等到黄昏,父亲和两位哥哥都回来了,她也没见着孙宁的影子。
花厅上摆好了各色月饼和糕点、糖果,整府的灯笼俱都亮起,把院子映成了红色,一家人围坐在花厅的两张圆几上,谈论着各式各样的新闻趣事。
看上去,谈笑晏晏,真是和和美美的家宴。
梁雨言心思不在这,也不插话,只是在心里默念着:怎么还不来?
终于,小童引了一个人来,走到花厅处,说道:“老爷,各位太太,孙老爷到了。”
梁府中人向来和孙家相熟,因此众人纷纷起身让孙泰坐,梁雨言向孙泰身后瞧了一眼,并没别的人,因而问了一句道:“孙叔叔,阿宁呢?”
花厅里一时间静下来,众人都听说了孙宁和叶晨曦的关系,也知道叶晨曦被抓起来的事。
梁程谦责备地看了梁雨言一眼——可话已经说出来,再责备也是晚了。
孙泰见众人表情,就知道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苦笑一声:“我的老脸可是被这个女儿给丢尽了。现在城里的人,哪个不知道我孙泰的女儿和个野小子私自来往,偏偏那个野小子还是个爱国学生!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梁程谦是生意场上呆惯了的,比别人更会说话,可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孙泰历来肯花大手笔孝敬洋人,洋人们也肯卖给他脸面,破天荒地没有收了他的生意——南方的其他生意,背后基本都有洋人在操持,国人能插得上手的越来越少了。就是梁家的粮食生意,也步履维艰起来,只有孙家还一如既往,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挠。
可偏偏就是孙泰的女儿,弄出了这样一档子事。
因此梁程谦只有说:“你想开些吧,总会过去的……把那叶晨曦送走了不就行了?”
梁雨言看了父亲一眼,她知道,父亲心里其实也并不喜欢洋人,每每为了生意不得不拜会他们,出门前也总是挂着不乐意的神气抱怨一番。
孙泰说道:“说来也奇怪,这个叶晨曦我调查过,他的父母当年就放着好好的家世不料理,偏要当什么爱国学生,到处游行闹事,结果被人治死了……那时候他才五岁,被管家带去了香港,谁知道长大了,和他的父母一样冥顽不化!真是奇了。”
梁程谦不欲接话,拉过一张椅子:“别总是站着说,坐吧,喝些茶水。”
孙泰接过杯子来喝了一口:“不错,上好的龙井——我说到哪了?那个叶晨曦,我看着就来气,呆呆傻傻的,放着阔少爷不做,非要把自己弄进监狱去才罢休,不知道宁儿铁了心看上他什么!就是把他遣回香港去我也不放心,弄不好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
他把茶杯放在圆几上,弯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可不能让那小子如了意,他一点本事也没有,剩的那点家财早晚要败光,拿什么配的起宁儿?!”
梁程谦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替梁雨言问了出来:“我听说阿宁去找过你,答应不和她再来往——你难道还要他的命么?阿宁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孙泰舒一口气:“她是答应了我,不过我不放心,所以安排了下个月十五她和陈约翰结婚——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们消息的”,他掏出一张大红请柬,看了一眼梁雨言,“雨言有空也来吧,你是宁儿的好朋友,怎么也该来看看。”
陈约翰!梁雨言脑袋里反复响着这一个名字,孙泰走后,她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约翰是个外国人,在教会做主事,这个身份不过是幌子罢了,事实上他勾结不少官员,仗着洋人的势力,强行插手他人生意,横行霸道,几乎是为所欲为。
不独如此,此人极为好色,见到生得美的女子,若是家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总要想法子霸了来,十里洋场有名的女人,没几个没有上过手的。知道的人总是取笑说他的私生子没有五十也有十几个,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傲。
陈约翰就是约翰的私生子之一,是约翰和风月场中一个有名的女子生的,约翰为那女人着实神魂颠倒了好一阵子,因此为他取了这么个不中不洋的名字。
陈约翰继承了他父亲的品质,为人极好拉党营私,也好色,全然不顾自己是个私生子,连见到各家的太太小姐们也肆无忌惮地打量——各家不过都顾忌着洋人的势力,不大敢闹翻,不理会他就算了。
孙泰竟然要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
梁程谦也感慨似的叹了口气:“孙泰这人也太唯利是图了……巴结洋人不说,把亲生女儿也卖了出去。别的不说,单说这陈约翰是个妓女生的孩子,怎么能嫁呢。”
梁雨言也为孙宁恻然,却猛地想到自己身上,心又一沉——纪衍泽也是妓女所出的,若是将来自己……父亲也会不同意么?
想了片刻,她又骂自己:不知羞耻,想到哪儿去了?还远着呢,先别说父亲同不同意,人家还未必愿娶呢,先别做梦罢。
第二十四章 喜讯?
梁程谦坐了一会就上去了,这也是每年的旧例,他并不喜欢听一群女人叽叽喳喳说些不相干的话,逢年过节略坐一坐不过是尽了本分——吃过月饼,也就算了。
剩下几位太太和两个少爷,少了拘束,话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先是又说了不少闲话,猛地,二太太瞧见六姨太脖子上的项链,瞅了一会儿说道:“你这脖子上戴的项链我看着和老四脖子上的倒像是一样的。”
其他人本没注意,听这么一说都看过去,三姨太也说:“我看着也像是一样的。”
四姨太摇着扇子不咸不淡地说:“四美轩一共才三串,其余两串早都卖出去了,你这串是假的吧?别说,仿得还挺像。”
六姨太一声冷哼:“早知道你会这么说。老爷说的话你也信?——那是唬你的,逗你高兴一会罢了。你当我没这项链?只是不稀罕戴,你看这盒子,喏——是不是真的?”
说着,扔过一个盒子来。
二太太拿在手里,看了看,蓝色的烫绒盒子,只有两寸大小,四四方方的,做工精致,在右下角有“四美轩”三个字,很小,摸上去有凸出来的质感,像是绣上去的。
二太太向着四姨太笑道:“这回你是看走了眼,这是真的呢。”
四姨太如何能知道项链里的典故,只当六姨太说的是真的,一口气憋在心里,涨紫了脸。半响方缓过来,尖声道:“一个项链原没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值得说的。咱们这府里不日就要有件喜事,想必你还不知道呢,不如趁着今日过节说出来,大家一同乐乐。”
喜事?梁雨言终于想起之前纪衍泽欲言又止的表情和廖蓉的话,心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想要拦住四姨太,却已经来不及——
“知道么?府中就要有新的姨太太了!”
四姨太把这话说出来,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刻毒。说完了,长出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看着六姨太的反应。
二太太和三姨太互相看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底的笑意。
“哐啷”一声,六姨太手里的茶盏掉到了地上,摔成无数碎裂的瓷片,屏儿慌忙蹲下身去捡,六姨太却瞧也没有瞧一眼,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四姨太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满意地笑了:“我说府中就要迎娶新姨太太了,看样子你还不知道?也难怪,你这么受宠,老爷怎么肯告诉你,伤你的心呢。你知道是谁么?”
她一字一顿地说:“是杨芸,杨芸,你认得吧?她可真是年轻貌美啊,连我看了都要心动呢。只怕往后,最受宠的再也不是咱们的六姨太了——可惜,你阻止不了,这件事,是杜太太做的媒。”
“杜太太……”,六姨太怔怔说着,握紧了手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二太太也微微一叹,说道:“老六,前几天去看戏的时候,我并不是恼你抢了我的风头,我是怕你白送东西,瞎了一片真心——你看,现在可不是应了?”
五姨太也愕然,继而担心地看向六姨太,梁雨言看在眼里,冷到了骨子里——
除了五姨太,她们一早就知道!她们是要看母亲的笑话!
六姨太坐在藤椅上,却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脸色煞白,然后眼一闭,竟昏过去了。
“姨太太!姨太太!”屏儿慌得急忙上来摇,梁川原和梁丰候也吓了一跳,连忙叫人打了凉水送到楼上,两人连拽带扛,把六姨太弄回去了。
二太太和三姨太没料到六姨太竟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也愣住了。四姨太倒是不怕,一声冷嗤:“可真是不中用……一星期后就是娶亲的日子了,她可别晕着起不来,错过了这样的好戏多可惜”,说罢摇着手帕,“你们慢慢坐吧,我回去了。”
梁雨言跟在后面上了楼,六姨太的卧室里乱成一团,屏儿手忙脚乱地往她额上敷毛巾,梁川原和梁丰候等在门口,还有老李去请来的大夫。
梁雨言看着屏儿的样子,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你去给大夫倒杯水,我来吧。”
大夫检查了一会,收起听诊器,梁雨言问:“大夫,我母亲的病怎么样?”
这大夫常来给梁府人看些感冒伤风之类的,对他们颇为熟悉,也不问晕倒的缘由,答道:“梁小姐放心,你母亲只是急火攻心,又有些中暑,养两天就好了。”
梁雨言听他这样说,才放了心,于是说:“那就好,这次的诊金照例算进账里,年底一块结吧。”
大夫答道:“好说,好说。”
梁雨言的心略微定下来,说道:“老李,送客。”
母亲没有大碍,梁雨言嘱咐屏儿好好照顾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记忆中,每一年的节日,只要没有父亲在场,大多是这样不欢而散。
可今年的中秋节,是最扫兴的一个。
孙宁……杨芸……一件接一件的事快要把她压垮了。
可杨芸不是杜茗轩的人么?梁雨言心里冒出这个疑问。
她略想一想,明白了那天她去找纪衍泽,杜茗轩为什么会那么看着她。
想必那时候,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可又对自己的母亲无可奈何,只有把怒气转嫁到梁府。
杜茗轩那双狭长而阴鸷的眼浮现在她脑海里,让她觉得不舒服。杨芸若是真的被父亲娶来,想必他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知不知道这件事?梁雨言跳下床去,想要问父亲,却在奔到门口的时候止住了——
这是杜太太做的媒,知不知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