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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坐在琴案前,支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伸手在琴弦上一挑,发出铮的一声嗡鸣。
抱琴脸色发白的悄悄掩开房门。从门缝中朝外望去。不一会儿,她阖上房门快步走到贾元春的身边,俯下身子低声问道:“主子,关氏说的那支簪子不会咱们前一日在园子里头捡到的那一支吧?”
贾元春拿着丝绢在那里擦拭琴弦。不甚在意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贾元春睇了一眼神色忐忑紧张的抱琴,很是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你这个样子是做什么?那簪子一不是咱们偷的,二不是咱们抢的,不过是白捡来的罢了。谁又知道是那位主儿的呢?”
撇了撇嘴角,贾元春又道:“不是说那簪子是大阿哥从千金坊买来的吗?那主儿话里话外的显掰自己有多受宠,哼!真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过一个攒珠簪子罢了,也值得当宝贝似的,就差三牲四果的供着了……嘁!”
“可是到底……”抱琴心里惶惶不安的紧。
“行了行了,”贾元春实在看不上抱琴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挥挥手没好气的说道,“你在这里穷紧张的什么劲儿呢?没见着外头那几个,怕是连想都没想起这院子里还住着你主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呢!”
说到这儿,贾元春恼得轻啐了一口。“真是眼里没人了。我可是在她们几个之前就进府伺候爷的呢!哼!!”
“等一会儿她们散了之后,你带着那支簪子去薛家找薛大姑娘,跟她说这簪子我要抵一万两的现银。这银子也不拿去放利子钱了,你只带回来,我先就要用的。”贾元春吩咐抱琴道。
抱琴苦着一张脸,心里真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主子。咱们这样子……不好吧?原不知道是关主子的也就罢了,如今咱们都知道是那位的了,还……日后要是叫那位知道了,可不得闹翻天去了……”
“你小心着些,谁又能知道的呢?”贾元春翻了一个白眼,直接呲了一句回去。
又见抱琴眉眼间难掩不安。贾元春想着自己如今还要用这奴才,且也怕她心生不满进而坏了自己的大事儿,便放软了声音,好言好语的哄了一回。
“……这事儿你若是给我办好了,回头我去求福晋给你寻个好归宿。”贾元春将抱琴拉到身边。安慰道:“咱们俩打小一块儿长大的,你如今年纪也到了,很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唉——我如今是不中用了,要不然怎么着也该叫你跟了爷,虽说只能做个滕妾,到底这辈子吃穿不愁的呢!咱们姐姐妹妹的也好一直作伴不是……”
外头,关氏很快便不敌钱氏,只拿着帕子捂着脸,跑回自己屋里哭去了。
钱氏狠出了一口恶气,昂着头笑眯眯的也回自己屋里去了。
郭氏和范氏见没戏看了,互相瞪视了一眼,也关了窗子猫回自己窝里去了。
“行了,趁她们这会子消停了,你赶紧着去吧。那个关氏,怕是要去找福晋做主搜屋子也不一定的呢。这个簪子,咱们得要赶紧着处理掉。”贾元春说道,又嘱咐了几句路上小心之类的,便催着抱琴去找薛宝钗了。
“主子,春小主身边儿的抱琴好像要出府的样子。”关氏身边的丫头月儿,阖上房门,快步走到关氏身边回禀道。
“是吗?”关氏正坐在妆奁前重新在脸上匀粉补妆。听见月儿的回话,她眼睛一亮,冷笑道,“走,咱们见福晋去。”
直郡王府的主院正房里,关氏恭恭敬敬的给伊尔根觉罗氏磕了头请了安。
“坐着说话吧。”伊尔根觉罗氏指着春凳,对关氏说道。
关氏忙笑着谢了福晋的恩典,又道:“福晋交给奴婢的事情,奴婢已经办妥了。那个抱琴,刚刚已经出府去了。”
这时候,一个管事嬷嬷一样的人进到屋里来,在伊尔根觉罗氏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几句话。
伊尔根觉罗氏轻嗯了一声,挥手叫那嬷嬷退下去了,又转脸跟着关氏说道:“这一回的事情,你做的很好。”
关氏连忙站起来,欠着身子说道:“奴婢不敢当福晋的夸奖。给福晋做事,原就是奴婢的本分。”
伊尔根觉罗氏淡淡的笑了一下,“你倒是个会说话的,怪道爷总在我跟前儿夸你嘴甜呢……”
这下子,关氏直接就跪下去了,伏在地上急急的想辩解道:“奴婢……”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叫伊尔根觉罗氏给截去了话头。“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吧。我也没怪你的意思,瞧你给吓得……”
又是一番看座赐茶的,伊尔根觉罗氏见关氏情绪平复一些了,这才说道:“这事儿你做的好,我这里自然是要赏你的。”
关氏忙摇着头道不用。
伊尔根觉罗氏笑了笑,只继续道:“你的避子汤,便停了吧。”
关氏原还想再推拒一番的,可是一听伊尔根觉罗氏要停了自己的避子汤,她便怎么也说不出啥不敢生受之类的客气话了,就怕这位大福晋顺势将这恩典给收回去。
“只要你安安分分的,本福晋自然不会亏待了你的。”说着,伊尔根觉罗氏唤来自己的贴身丫鬟,捧了一个雕花托盘出来,里头整整齐齐排列着几支做工极其精巧的簪子。
“这些簪子是宫里赐下的。你且挑两支喜欢的去,总不好叫你白损失的。”说完,伊尔根觉罗氏端起茶来慢慢的小口啜着,也不再理会坐在那里的关氏。
等着关氏一脸喜色的拿了簪子告退了之后,伊尔根觉罗氏眯着眼睛,将茶盏往桌上一扔。
好你个贾元春,你就不能消停一些的吗?!
伊尔根觉罗氏努力压抑着喷涌而出的怒气,心道:这要不是老九那里事先撂下话来,说是要亲自处理了这事儿,自己现在就要叫贾元春好看的!
不过,没关系。自己不能拿着私下放利子钱的事儿要了贾元春的命,难道还不能寻了别的由头整治她的吗?伊尔根觉罗氏冷冷一笑,只要别让这个贾元春坏了老九的事儿不就成了?很难的吗?
呵呵……
这一天,贾元春并没有等回抱琴和她心心念念的一万两银子。
傍晚时分,贾元春在焦急难耐中,等到的是两位皮笑肉不笑的管事嬷嬷和好几个粗壮的婆子。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我好歹也是这府里的小主!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这是以下犯上!我要叫爷砍了你们这起子小人!!……”贾元春被两个婆子架着,一路挣扎叫嚣着。
到了伊尔根觉罗氏的跟前儿,那两个婆子一松手劲儿,贾元春一下子就扑倒在了地上。
管事嬷嬷和粗使婆子跟着伊尔根觉罗氏福了一礼,回禀道:“回福晋,春姑娘带来了。”
贾元春衣裳乱了,发髻散了,连着脸上素来精心描画的妆容也脏了。她跪直身子,瞪着伊尔根觉罗氏兴师问罪道:“福晋这是想要做什么?背着爷要害我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是嫡福晋就能不顾国法家规,私自处置了我的。我可是今上赐给爷的……”
“你敢动我试试!”贾元春跪在那里,有恃无恐的说道。
☆、243、春去雪落 上
屋子里一时之间是死一样的寂静。
几个嬷嬷和婆子叫贾元春的这番大胆的言辞给惊得全都噗通噗通跪地上去了。
伊尔根觉罗氏定定的瞅着贾元春看了半晌儿,最后竟是嗤笑了一声出来,“……没承想,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这些子自以为是的念头,到底是谁塞到这个贾元春的脑子里去的啊?伊尔根觉罗氏腹诽着,这个贾元春到底是不是贾家的女孩儿啊?怎的会给教养成这个样子的?若要说贾家的家教不好,可瞧着贾迎春还是不错的啊,可见不是家教的问题。
难道说,是这贾元春天生脑子不好?伊尔根觉罗氏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元春,自言自语道:“平日里瞧着,也不像是个傻的啊。”
贾元春见伊尔根觉罗氏只坐在主位那里神色奇怪的看着自己,却不说话的。自己身前身后这一大堆的丫鬟仆妇又是一个一个浑身哆嗦的样子,贾元春只道自己是戳中了这些人心里的害怕,不免得意的轻笑了出来。她理了理鬓角,对着伊尔根觉罗氏行了个大礼,紧接着便自顾自的站了起来,走到一张春凳那里坐下来了。
伊尔根觉罗氏只是就这么瞅着贾元春,心里不停的琢磨着这贾元春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之类的。
贾元春开始倒也没觉得怎样,只是这叫人盯着久了,心里也难免生出几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道福晋叫人请了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若是无事的话,我那里还有事儿要忙呢,说不准爷正派人找我呢……”
伊尔根觉罗氏好笑的扬了扬眉梢儿,只转头吩咐身边儿的人把抱琴给带上来云云。
一听抱琴在伊尔根觉罗氏这里,贾元春心里一个咯噔,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了起来。
两个粗使婆子拖着一个软趴趴的身影进到了屋里,往贾元春脚边儿一撩。
贾元春给唬了一跳。她慢慢的低下头想细看看这个趴在地上半天也没个动静的人形物体到底是不是抱琴。
突然,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出来,攥住了贾元春的裙角。
那张被头发披散覆盖住的脸慢慢抬起,朝着贾元春的方向看去。
四目相对一望。贾元春顿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跺着脚想甩脱攥着自己裙角的那只手,紧跟着便从春凳上站起来,急急忙忙的后退了好几步,只想着要离那个看起来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血人远一些再远一些……
“……主子……咳咳……”那个血人断断续续的唤道,朝着贾元春的方向伸了伸手。
贾元春又是一声尖叫,接着便是歇斯底里的喊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你别过来……别过来……”
“福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贾元春见那趴在地上的人形物体又不动了,这才心有余悸的瞪视着伊尔根觉罗氏,大声责问道:“福晋弄出个这样子吓人的东西,说是抱琴?到底存的是个什么心思……”
“那个人确实是抱琴啊。”伊尔根觉罗氏笑道,“不过。她犯了这府里的规矩,又不肯老老实实的认错儿,这才按着规矩罚了一顿的……”
抱琴?
居然,真的是抱琴?!
贾元春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个所谓的“抱琴”。见那身衣裳确实是抱琴今儿个出门前换上的。又认出了那只套在左手中指上的一只赤金戒子,贾元春这才确定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形物体确确实实是抱琴。
“还请福晋明示,我的这个丫头到底是犯了那条天条了,要遭这样子的罪?这难道就是福晋的宽和?”贾元春外强中干的呛着声问道。看着抱琴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也是好疼好疼……
“偷盗御赐之物。”伊尔根觉罗氏淡淡的回了一句。
贾元春愣住了,反问道:“什么御赐之物?”难道这丫头背着自己另有了什么赚银子的法子不成?
“呵呵。”伊尔根觉罗氏低头笑了出来,“还能有什么御赐之物?当然是爷赏给关氏的那支攒珠梅花簪子了……”
“胡说!那簪子明明是千金坊做出来的,如何就成了御赐之物了?福晋莫要拿着御赐的幌子,行谋害之实才好……”贾元春这里已经气得差点儿跳起来了。她就知道这个大福晋不是个好的,那簪子明明是外头千金坊做出来的东西,大福晋偏偏说是什么御赐之物。大福晋这是成心找借口要折腾自己呢!!“那簪子不过是我在园子里头捡到的罢了。根本就不是偷的!”
“福晋还是查清楚了再定我这丫头的罪比较好。”
这是个圈套,一定是个圈套!!贾元春觉得自己真相了,心道这一定是大福晋见不得自己好,方才使计要害自己。也许,这簪子就是大福晋使人从关氏那里偷出来。再放到自己逛园子必经之路上的也不一定呢……
“嘁!”伊尔根觉罗氏讽刺的睨了一眼贾元春,“抱琴已经什么都招了。本福晋叫人找你来,为的也不是听你在这里强词夺理的。”
说着,伊尔根觉罗氏一招手,几个粗使婆子一拥而上,把贾元春给捆得结结实实的。
“本福晋找你来,是已经定了你的罪了。你只要认罚便好了,这张嘴如今还是省省力气,留着一会儿喊疼求饶用罢。”
“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万岁爷赐下来的……呜呜呜呜……”贾元春还要再说什么,伊尔根觉罗氏只拧了一下眉毛,自有那明白眼色的婆子拿了块破抹布塞到贾元春的嘴里。
这个死奴才,拿的到底是什么布啊!怎的如此腥臭!!!贾元春被那堵嘴的抹布给熏得,恨不得就此晕过去才好呢。这味道,真真是太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