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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一篇周记了,下次我带本子去可可家写。”
吴桐招招手让儿子过去,儿子看了看手表,抓头发,笑容贼贼:“我得给可可打电话了!”
吴桐哭笑不得,不耽误儿子煲电话粥。
童童已经退到房门外了,突然又开条门缝,探进个脑袋来,笑眯眯地“嘿嘿”,“妈咪,你这是在等爹地吗?”
……
……
这一夜,厉仲谋彻夜未归。
Part4
吴桐辗转难眠,原来习惯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没有这个男人的体温,生命力缺少了重要的一部分,她无法入眠。
她拨了电话给厉仲谋,第一次,没人接听,第二次,响了三下就被对方挂断。
忙音一声一声撕扯耳膜,她听着,眉紧紧皱着,劈手就把手机摔在地上。
模模糊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第二天吴桐很早就醒了,还是巴巴地把电话捡回,摔出的电池扣回去。
开机后看到未接电话,吴桐整颗心吊起来,手指飞快地调出未接记录。
几个电话都是吴宇打来的。
吴桐耷拉着眉眼,顿了许久才回拨。
吴宇接到她回电,算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不愿接我的电话。”
为了童童的事,父亲几乎要和吴桐再度断绝关系,也不准家里人联系她。吴桐有过一次经验,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去。
“有空的话,回来一趟吧,爸他看了报道,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你把童童也带回来,当面认个错,老人家好消气。”
她听着吴宇说,好半晌没回话,突然就反问:“哥,你是不是也这样看我?”
吴宇一愣。
迟迟没有回答她。
吴桐想,自己是知道答案了。
他们确实和外人一样,不信她会不切实际地爱上那样一个遥不可及的男人,宁愿相信她卖儿子,换富贵,丢了二老的脸。
吴桐和儿子一起吃早餐,童童一眼就看出她情绪不对,小心翼翼咬着汤勺,吊着眼角看着她,自以为地安慰她:“妈咪你怎么一天没见爹地就这样?不行这样的。”
说着说着,就偷笑。
身旁的佣人掩嘴笑,吴桐艰难地扯着嘴角弯起弧度:“胡说什么,快喝粥。”
童童煞有介事,“爹地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说他工作忙,没回来睡。男人要以……”他努力回忆厉仲谋的话,学着大人口气,“……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的!”
孩子再说下去,吴桐怕自己快要掩饰不住低落,闪躲着视线嗔了一句:“妈咪也要以事业为重,等会我要上班,你再不快点吃,要害我迟到了。”
吴桐送儿子去了张家,自己驾车回公司上班。
座椅还没坐热,便被告知不需要再负责跟进与厉氏的合作案。手头的资料都不需要她费神移交,即刻起公司留薪放她大假。
连她妄图用忙碌麻痹自己的权利都剥夺,吴桐颓然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定格在面前的调任书上,迟迟无法转移。
她两手空空走出办公室,看着一派生机勃勃的格子间里工作的同仁,习惯性地手探进包里摸电话。
吴桐按捺住,没有拨电话给任何人。
她开着车到处兜,到了按照约定时间,才去张先生家接童童。
在儿子眼中,她与厉仲谋是怎样的,有多美好她并不知道,可吴桐不忍去破坏。给孩子,给自己,留最后一点念想的资本。
吴桐言笑晏晏地进了张家门,可惜昨夜没睡好,她黑眼圈怎么遮盖都没用,张太给她的茶里特意搁了参片。
多年邻居下来,又同是孩子母亲,看着张太太的目光,吴桐总有错觉,觉得自己的不开心掩饰的不够好。
被人发觉,剥了伪装,无地自容。
两个孩子在屋里玩闹,吴桐和张太聊着天,童童突然抱着他的周记本出来:“周记我写好了,要家长签字!”
可可没跟过来,而是在门后探头探脑,等着看热闹似的。
吴桐不明所以地接过周记本,落笔要签,可看到儿子写的东西,吴桐的手指僵住。
跃入眼底的那最后一句,她一瞬不瞬地看着,视线胶着。
“这一周是我最开心的一周,我希望爹地妈咪快点结婚,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那样的话,以后我就可以永远像现在这么开心。”
……
……
童童抱着签好字的周记本回到张翰可房间。真真乘兴而来,败兴而回。
张翰可赶紧询问:“快说说你妈咪是什么反应啊?”
童童耷拉着耳朵:“没反应。”
“怎么会没反应呢?不可能啊!”可可说着就要开门出去问问清楚,被童童拉回来。
好半天,童童憋出一句话:“我觉得,我妈咪看见我写的,不开心了。”
Part5
依旧是静得可怕的夜晚,童童破天荒没有给张翰可打电话,早早就睡下,吴桐呆在卧室,觉得每个角落都是专属厉仲谋的气息,萦绕不去。
想他。
满心都是。
十分不争气。
她只能抱着薄被到小型放映厅里看电影,老旧的黑白电影,用的是胶片,古早风味。
吴桐把声音关了,看着黑暗之中画面闪烁,缠绵悱恻的爱情上演,几十年不衰,如果换做之前,吴桐定要想,他绝不会看这种片子的,又是哪个女人的书味影响了他。
现在,她只是坐在幕布之前,咬手指走神。
吴桐不懂换胶片,同一部电影看了几遍她也不知,终于有了困意,枕着自己的手背,昏昏欲睡。
听到汽车声时她一下子就醒了,晃了晃神再仔细听,是引擎声没错。她脱了毯子,趿着双拖鞋下楼去。
司机把车停在车库,没有吩咐,不敢妄动。厉仲谋仰靠着座椅,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吴桐停在车门外,与他只隔着一面玻璃。他看不见她,她却把他的醉态尽收眼底。
见到吴桐,司机老宋面色有点为难,恭恭敬敬地叫:“吴小姐。”
吴桐见厉仲谋闭着眼,只能麻烦老宋:“能不能帮我把他弄回房间?”
厉仲谋闻声一动,径自开了车门,脚步有点迟滞,但并不晃悠。吴桐跟在他后面,上楼,进卧房,厉仲谋倒在床上,仰着头喘息。
酒气冲天,也不知他喝了多少,“我去给你倒水。”
他没有应。
吴桐不确定他听不听得清自己在讲什么,扭身要走,手臂被人攥住。
她顺着这掌控的力道回头,厉仲谋正看着她,暗光流转。
她从没见他这样子过。那流转着的,分明是神志不清的痴迷,以及,哀伤。
那是让她接受凌迟的目光。
她不敢直视。
厉仲谋笑一下,突然又是那样抬起胳膊遮住眼。
他松开她的手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Part6
吴桐倒水回来,要喂他喝。她跨上床尾,帮他解了领带,松开两粒纽扣。
然后目光就定格住了。
动作也定格住了。
她看见了印在厉仲谋衣领口的唇印。
无爱承欢70
吴桐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带去洗衣房。
刷子沾上水,洗衣剂,一遍遍刷着领口,可似乎怎么弄都弄不干净,像是那艳丽的红,渗进了衣料纤维,留下磨灭不掉的印记。
她开着水拼命冲,水声回响在空旷的上方,起夜的佣人刘婶听见动静过来看情况,就见吴桐在洗衣台前,517Ζ失神地忙碌。
“吴小姐需不需要我帮忙?”
吴桐还记得要笑着说:“不用了。领口脏了而已,我自己可以搞定。”
刘婶探头过来看,那衬衣明明早就洗得干干净净,领口刷得白净如新。不禁纳闷:“可是已经……很干净了。”
吴桐恍然顿悟。
呆了很久。
原来不是衣服没洗干净,是她自己的问题。她总觉得那唇印脏了她的心,挥之不去的肮脏。
她黯然地将衬衣丢进垃圾袋,弯着嘴角,笑意惨淡:“刘婶,没事了,去睡吧。”
吴桐回到副楼的卧室,童童的房间。孩子香甜地沉睡,床很大,四驱车等等玩具铺了半张床,也不嫌拥挤。
吴桐把玩具归置好,亲了亲儿子,睡到另一侧去。她该怎么跟儿子说,说她现在很痛苦……
白日里第一束阳光透过窗帘照在人懒洋洋的眼皮上时,厉仲谋睁开眼睛。头疼欲裂,宿醉的后果。
手往旁边一探,空空荡荡。厉仲谋这才抚着额头坐起来,沉重的眼皮和身体,糅杂地混乱的气息,厉仲谋走出卧房,起居室,书房,浴室,都没有人。
他洗漱完,看一眼角落的座钟,指针还未到8点。
厉仲谋揉着太阳穴去更衣室。
更衣室里有人,却是佣人,厉仲谋取过家居衫,这时才看清佣人在做什么。
佣人在打包行李。
吴桐的行李。
厉仲谋动作僵住,声音如刀:“怎么回事?”
佣人被厉仲谋一声低喝,浑身一抖,声音颤颤巍巍:“吴,吴小姐要我把她的行李收拾好……”
结结巴巴听得厉仲谋心烦:“她人在哪里?”
佣人怔住,哑然失声,厉仲谋没等她开口,已经快步出了更衣室。
第一次毫无头绪地找人,第一次发觉每个房间都大得吓人,厉仲谋走得快,佣人好不容易赶上他,急喘喘地补充:“吴小姐应该还在小少爷房间!”
厉仲谋顿住脚,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可依旧紧绷着下颚,变了方向去副楼。
吴桐清晨醒过一次,吩咐了佣人把她的行李收好之后,回到儿子房间继续睡。她需要一个清醒的面貌,回去见父母、哥嫂。
童童昨日疯了一天,今早没那么早起床,吴桐想着多陪儿子一会儿,竟然越睡越沉,将这两天的失眠都补了回来。
再睁开眼时,几乎算是被床边那道目光唤醒的。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厉仲谋,目光就此定格。
厉仲谋的神色却在此时变了。
他方才的目光,明明不是这样的。吴桐执拗地不肯相信他转瞬间又恢复的冷酷神色。
“你收拾行李要去哪里?”
他的口吻凝成冰砖,敲醒吴桐。她看看四周,童童不在房间,怪不得他都不用再伪善地对待她。
“我要带童童回一趟南京。”
“不可以。要走你一个人走。”
眼眶泛湿,忍住,吴桐扭过脸去。
这个女人睡着时那么惹人疼,他怕童童吵醒她,特意带孩子下楼吃早餐。怎么醒来后的她,只会令他愤愤咬牙?
厉仲谋忍受不了她的缄默,宁愿大吵一架,也比这般死气沉沉好。
吴桐穿鞋要走,听见他说:“你昨天跟儿子抱怨了什么,要他打电话给我,提醒我一定要早点回家。”
吴桐没回头,背脊僵直,那一刻,像是被他的话语击中,溃不成军。
她的落寞,散了一地,厉仲谋看着,觉得落寞流淌到了心里。
碎了一地,他的防备。
厉仲谋走近她身后,吴桐并没有发觉。
那是一种浑然不觉的下意识,厉仲谋控制不住自己,抬起手,指尖快要触及她的发梢,也许只差半寸。
听见她说:“是不是打搅了你昨晚的佳人有约?我替儿子向你道歉。”
厉仲谋手停在半空,蓦然垂下胳膊。
佳人有约?
的确。
可怎么不是她,就不行?
他是要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这怎么可以?
“儿子要留在这里,不能跟你走。”厉仲谋绕过她,又丢下一句,“你暂时回南京也好,我们互不干涉,眼不见,心不烦。”
吴桐看着他拉开门、走出房间,看着他决绝地消失在她视界之中。
“这样的话,又何必在一起?!”
她唯一一次对他这样歇斯底里,迎接她的,却只是紧随其后合上的房门。
“咔哒”一声,房门与她的心门一同关上,吴桐独自一人,泣不成声。
临近九月,天气没有那么热,暑气没那么重,早餐桌子搬到了花房,暖融融的光穿过玻璃罩顶和植物的掩映。
童童虽然爱闹,却是十分懂得察言观色的孩子,透过玻璃幕墙见佣人拎着行李走过,一眼就认出那行李箱。再看看吴桐,那小脑袋里就开始动小心思。
“妈咪你要出门啊?”童童边说边随处张望,坐在餐桌上就不安分,到处寻找厉仲谋的身影。
爹地这时候怎么不在?真糟糕!
吴桐把孩子的脸扳回来,把抹好黄油的面包送到童童嘴边。
化妆书真是拯救她的利器,再狼狈再憔悴,也都遮在了细致的粉底下,瞒天过海。她尽量温和地对儿子说:“和妈咪一道回去看看外公外婆,好不好?”
提到外公,童童立即扁起嘴,一声不吭。
吴桐的手覆在儿子软软糯糯的手背上,等他的回答。
她的丈夫对她没有信任,也没有爱情,怎可能不这么快就走到尽头?终究是她高估了自己。从头至尾,她这个身躯小小的儿子,才是她唯一的支柱。
花房周遭种着鲜玫瑰,似乎是厉仲谋在纽约时特意嘱咐这边的管家种上的,玫瑰盛放等他回来,他可曾记得?
她要暂时离开,他说那是眼不见为净,那她呢?
或许只是调整好情绪后回来,重聚勇气面对她这糟糕至极的婚姻,或许……
她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