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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美得你,你只要肯叫我一声姐姐,孩子自然叫你舅舅。”
冥焰顿时好笑:“你比我还小,我叫你姐姐?”
我道:“你肯么?”
他摇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干!怎么能叫你占便宜。”又坏笑道:“让我叫你一声妹妹差不多。”
我好气又好笑:“你等着吧,我不干!”
我在永乐侯府住着的第三日,听见叶海花似乎在与云修说什么,神色悲戚得很:“这事还是让爷爷知道吧……”
“只是侯爷的身子……恐怕……”云修为难得很。
“也罢,爷爷那头你负责,但颜丫头那边,你可仔细了,她听到可了不得!”
“可是表姑娘迟早会……”云修满是为难,又重重叹一口气。我不料此事竟是和我有关,忙屏息细听。
叶海花蹙起眉头,低声道:“会知道也不是现在知道,出了这种事,她现在才三个月的身子……”她似乎不忍说下去,别过头叹了口气,好似是哭了。
我心中蓦地有不好的感觉,却不敢问,不能问。
哪里知道,那日下午,便传来老爷子吐血昏迷的消息。等到忙慌慌赶去的时候,便见云崇岭坐在床边,脸色铁青。见我一来,忙道:“颜丫头……”
我根本没空理他,搪塞着唤了声“堂舅公”之后,便扑到床前看着老爷子。老爷子此时脸色惨白,干瘦的脸上更是病态的憔悴。我回头看着云崇岭,叶海花似乎也是怒了,强压着火气道:“堂叔公是跟爷爷说了什么,把爷爷气成这样?”
他脸色白了白:“我只是……没想到大哥不知道这事儿……”
叶海花气得嘴唇直哆嗦,道:“颜儿,你去好好歇着吧,跟你没关系。”
我“哦”一声,没有起身的意思。叶海花似乎有些火了:“冥焰,带婧颜回去。”
冥焰闻言便来拉我:“婧颜……”
“是不是我哥哥怎么了?”我挥开冥焰的手,扒在床边,看着叶海花的眼睛,“是不是?”
她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是。”
“那是什么?”我道,“既然不是,我也想知道是什么事将舅公气成这模样?”
叶海花面有为难之色,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倒是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云家的私事,妹子还是不听的好。”
我看着来人,云崎。他分外淡然的样子,似乎想要将此事搪塞过去。我心中不安更重,是不是楚弈……我头脑一阵阵发懵,忽然传来老爷子的声音:“崎儿,什么时候的事!”
云崎赶紧上前:“爷爷。”
“什么时候的事!”老爷子的声音忽然提高,凶了好多。
云崎静默片刻:“是昨日。”
老爷子素来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此时竟是老泪纵横:“这到底是作了什么孽!”
叶海花将我拉起,为难道:“婧颜,你听话,回去吧。跟你没有关系……”
我心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看着叶海花道:“我哥哥怎么了?是不是?他怎么了?”
叶海花面色一僵,摇头,声音也是凶了:“跟你说了不是表兄……”饶是她这么说,我却看到她眼里隐隐有泪光闪现。
我狠狠咬着下唇,口中都尝到有淡淡的腥甜味:“他怎么了?你说啊!我是他妹妹,我有权知道……你说啊!”我身子一软,扯住云崎的衣袖哭道:“崎表哥,你告诉我,我哥哥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云崎看着我,也是为难不已,半晌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低沉得要命:“表兄他……陨了。”【1】
【1】古代称将星陨落,故此提及大将死去为“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嘤嘤嘤,哥哥死了~
☆、洒上空枝见血痕
“表兄他……陨了。”云崎这么一句话传入我耳中,几乎扯断了我所有的神智,我瞪大了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看着他,他的脸竟然那么陌生,就像是不认识一般。
死了?楚弈他死了?!怎么会呢……我嘴唇都在哆嗦,声音几近破碎,死死扯着云崎的衣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哥哥他怎么了!”
他别开目光,不与我眼睛相接触,沉声道:“他死了,昨日传回的消息。楚弈他,死了。”
我顿时脱了力气,瘫软在地上,哭道:“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前些日不还好好的吗?他只是受了伤啊,怎么会死呢?”我哥哥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呢……
我软在地上哭着,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楚弈死了……他明明答应过我会平安回来的,现在却传回一个他死了的消息,这叫我怎么接受?我几乎是扑到叶海花跟前:“嫂嫂,嫂嫂你告诉我,不是真的是不是?今天又不是愚人节你们骗我做什么?”
叶海花就这么看着我,眼神悲凉得很,半晌后,她咬了咬牙,蹲下身子,拭去我的泪,一字一句道:“是真的,你哥哥他,真的死了……”
心痛得如同用刀子在一片片的割,死了,楚弈死了……“他怎么会死呢?他明明答应过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他会平安回来的。”我在老爷子床边蜷缩起身子,喃喃自语道,“你们都在骗我,他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死呢?”他不会死的,他是我的至亲,他那么疼我,才不会丢我一人在世上……
耳边忽然响起云崇岭的声音:“颜丫头……你不是魔怔了吧?”
我抬头,眼前早就迷蒙一片,死死瞪着他道:“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安的什么心思?你就想把舅公气死,然后自己好从中谋利是吧?”
云崇岭似乎怒了:“颜丫头,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我蜷缩在床边,就这么哭着,叶海花道:“冥焰,小叔,麻烦你们,带她回去。”
似乎有人扶住了我,我下意识便挥开了他的手。我此时如同迷失方向的雏鸟,谁都救不了我任何的风吹草动就能让我脑子里的弦断掉。云崎立在我跟前,似乎有为难,低声道:“妹子,为兄得罪了。”说罢我便觉身子一轻,已被他拦腰抱起。我脑子里一阵阵发懵,小腹不知为何也是一阵痛楚。宝宝,宝宝,你舅舅没有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我一面哭一面闭上眼,痛苦被无限的放大了,渐渐吞噬了我的神智。昏迷前,似乎听见了一个焦急的声音:“大嫂,婧颜见红了!”
楚弈,哥哥……等意识恢复的时候,本能的觉得屋子里好多人。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我只能依稀辨认出其中几个。好痛,全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哥哥……
“怎么会这样?”耳边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却含着一丝压抑的暴怒,“谁告诉她的?”他这话一出,屋内立即安静了
旋即是叶海花的请罪:“臣妾有罪。”
“荣华夫人,你明知她怀有身孕,竟是以楚将军殉国相刺激,安得什么心?”皇帝的声音虽是平静,但有一份暴风雨来临前的感觉。
楚将军殉国……这么说,是真的……楚弈真的死了,他再也不会在我身边保护我,再也不会回来了……我胸口处拿来一阵剧痛,一股腥甜已经涌上口中。一口血出来自然是惊坏了众人,却叫我神智清明多了。睁眼见已跪了一屋子。痛,全身都痛。记得昏迷前听见云崎说,说我“见红了”?!我下意识去摸小腹,原本我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此时平坦得很,还很痛。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又没有了?!我的孩子……剧痛霎时袭遍了全身,痛得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一日之间,楚弈、宝宝,都离开我了……
“你们下去吧。”皇帝淡然道,叶海花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不太放心,还是随着众人出去了。我傻坐着,痛得麻木,指甲划过床褥,满是一种不真实感。
“颜儿。”皇帝轻声唤我,抱着我道,“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在他怀里无力的哆嗦:“哥哥死了,宝宝也没有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惩罚我?”
君北羽也是不忍,声音中有一分不易察觉的哭腔:“没事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的孩子,他又一次在我体内消失了……我这种没有能力护住自己孩子的女人,是不是没有资格做母亲?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趴在他怀里,终是哭了出来:“哥哥死了,我们的孩子也……”
他抚着我的背:“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说罢,将我抱紧了些,“会过去的,我还在。”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一样啊,就算他待我再好,也不同于楚弈。我满心欢喜的想迎接孩子的出世,可最终得到的,还是他没了的现实,我在同一天,先后失去两个至亲……
我几乎抽噎了一整日,皇帝也一直陪着我,到最后都是寂惊云见天色不早,劝皇帝回宫他才去了。我坐在床上,无论如何也不愿睡下,叶海花劝了我好久,我也只是哭。她理解不了我现在的心情,本来满心欢喜楚弈快要回来了,本来满心欢喜我的君北羽的孩子正在我体内慢慢长大。可是到头来,楚弈哥哥死了,我的孩子也没了……她劝了我好久,无效之后,云崎只得点了我的睡穴。
我在睡梦中哭泣,耳边总是萦绕着一个小小的声音:“妈妈,妈妈……”我看不到那个孩子在哪里,只能站在黑暗中哭泣,旋即耳边又传来楚弈温和的声音:“颜儿,以后一个人在世上,要坚强一点,哥哥不能再护着你了。
”
我根本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声音,只能无力的喊着:“哥哥……宝宝……”
从梦魇中脱身已是次日巳时了。我躺在床上哭,舜英舜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叫来了,见我如此,忍悲含笑道:“姑娘可别哭了,将军不想姑娘这样。”
我哪里肯住,道:“人都死了,我还不能为他哭一哭吗?”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若是我不执意还魂,便不会遇到楚弈。他待我那么好,就算是没有楚婧颜的记忆,我也早就将他当做亲哥哥了。可是他现在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若不是我太依恋他给我的温情,我此时便不会这样伤心是么?
舜华眼中早就噙满了泪水,被我这么一说背过去拭泪。我静静看着地上的青砖,心里凉的很。楚弈他死了,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像他一般对我这么好……我苦笑着,伸手抚向自己平坦的小腹。宝宝,你也是怪妈妈了是不是?你觉得舅舅跟外公外婆在那边好孤单,所以才去的吗?我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这样蜷缩在床上多久,直到门被推开,我抬眼看去,竟是皇帝。舜英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与舜华转身行一礼:“宇公子。”
皇帝看着两人,眼神中依旧是常年带着的威慑,淡淡道:“下去吧,我与你们姑娘说些话。”
两人恭敬地颔首,依言退下。皇帝坐到床边,柔声关切道:“心里好些了吗?”
我只摇头,泪又是哗哗的落。他揽我入怀,道:“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得下?”
我紧紧捏着他的衣衫,呜咽不止,数度哽咽才寻回了声音:“哥哥他,怎么会突然……”
皇帝的手臂突然紧了紧,禁锢得我有些气紧,像是在传递一种强势。或许是我呼吸急促了,他觉察到失态,松松的搂着我,懒洋洋地道:“是中毒。”
“中毒?!”我失声叫道,“怎么会中毒?!”
“你忘了?铁勒是西域诸国之一。”他顿了顿,声音中有我根本读不懂的意味,“他那日被伤了,刀上喂有剧毒,本以为毒清了,谁知道……”
“谁知道,非但没有毒清,还毒发身亡了?”我一字一句的反问,字字剜心,“就仅仅是这样?”竟然是毒!居然是毒!
皇帝轻轻一叹:“是。”
我靠在他怀里,无声的哭着。哥哥,想必你也是不甘心的吧,你纵横沙场多久了?到头来,死在一群蛮夷的毒之下……我心里难受得很,只是这么哭着。
约莫是过了几日,楚弈的灵柩被运回国都,因着他是中毒身亡,棺木是用金星紫檀所制。我在安国府中,看到棺椁运回来,几乎是心胆俱裂。接下来有人吊唁,我只是颓然的跪在棺材前,恍若未闻。本来以为,这几日我已经可以接受楚弈死了的现实,但现在看着,又是那么的心痛。他只有二十六岁,偏偏……
次日,皇帝下诏追封楚弈为天策上将、司马。又亲临灵堂致哀,我才小产不多日,不能久跪着,只立在一边静静看着。末了,皇帝看着我,淡淡道:“等守孝期满,朕会下旨聘你入宫。”
我点头道:“多谢皇上。”说罢,我看向楚弈的棺木,痛心又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我还有心思想着什么入宫吗?楚弈尸骨未寒,我还有什么心思想着这些?
上回皇帝去太庙,我一直陪伴甚至在他昏迷之时不顾男女大防之事,朝中晓得的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