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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紫色的眼眸如同湖水般平静，然后，她轻轻开口道，“我知道了。”
*** ***
“杨儿，我不同意你去！”第二日一大清晨，李元吉就在风如岚耳边喋喋不休。
风如岚开始后悔告诉他这件事了，她没好气地问道，“为什么？”
“总之肯定没好事！”顿了顿，李元吉又说道，“二哥这个人实在是……杨儿你用不着跟他较真！”
“那要怎样？不去一定会被他笑话。”风如岚闷声道，“我不想被他看不起。”
她推开窗户。自己暂住的地方名叫临水阁，正是因为它依着一个人工小湖；说是湖，其实也只有三、四百平方米左右，湖上架着一座长廊，而湖水中浮着些许粉红的荷花。
此时，水面上微波粼粼，夹带着若有若无的荷香的风一瞬间扑面而来。
风如岚拿起辰月之弓，转身走向门外。
“我一定要去。”
“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去。”李元吉见她心意已决，便急步跟上。
*** ***
他们一路赶到后花园。
李世民并没有意外李元吉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抛下一句话，“元吉，去老地方。”
李元吉眼底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
风如岚一阵蹊跷，急忙拉拉李元吉的袖子，“我们去哪里啊？”
“中庭。”李元吉回答她，神色有些凝重，“杨儿，我知道二哥为什么说‘你能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了。”
“什么意思？”风如岚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去了你就知道了。”李元吉丢下一句，便没有再说话。
原来，所谓的“中庭”其实就是一个大院子，而院子一旁有兵器架，院前还有马厩。
“我们小时候就在这里习武。”李元吉低声对风如岚说道，“所以刚才二哥说这里是‘老地方’。有时，我们也会在这里切磋……这一次，杨儿你……”
“原来如此。”风如岚恍然大悟，掂了掂手中的辰月之弓，“我们开始吧。”
“杨岚，你未必太心急了。射箭这种小把戏，根本看不出什么。”
射箭这种……小把戏？风如岚听着那淡漠的语气，目瞪口呆！随即，她没好气道，“那二公子您说比什么？”
周围已站着数十个侍卫，李世民轻轻一抬手，便有三个人走上前。
风如岚立即会意，将手中的辰月之弓交给一旁的李元吉。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场地中央。
周围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李元吉担心地望了望风如岚，而李世民静静地注视着一切，看不出一丝表情。
倏地，场地中央的少女轻轻跃起，一个虚晃的横踢袭向她正前方的侍卫，而就在那侍卫侧身将要闪开的一秒，她身形一转，又一个完美的后旋击在那人后背，带着千钧的力度，如同闪电般迅捷！
“啪——”一个侍卫应声倒地。
风如岚轻轻一笑！她和皇宫的近卫军都交过手，更何况这区区几个小侍卫！
眼前身影一晃，她轻轻点地，不慌不忙地避开，又顺势在那人背后上了一记手刀！借着惯性和突如其来的力道，那人直直扑倒在了地上！
最后一个——
她一个侧步向后退——
时间正好！
风如岚出腿如闪电，带着泰山压顶的千钧之力，重重地——
向下劈去！
“解决了。”风如岚拍拍双手，环视那三个被打趴在地上的人，轻声道，“我打得不算太重，休息一两天就没事了。”
“杨儿，你好厉害啊！”李元吉在一旁兴高采烈，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啊，我还从来没见过！”
“呃……”风如岚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跆拳道”这个名词，连忙敷衍道，“只是小时候在家乡向别人学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
“那我还是白担心你了！”李元吉跟着她大笑，“没想到你深藏不露啊，真是小看你了！”
风如岚略带得意地笑笑，目光不由得望向李世民。
李世民没有说话，大步流星走向兵器架，从上面取下一柄长剑，一扬手，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风如岚连忙伸手接住。
有侍从上前，打开了马厩的门。
风如岚诧异不已！要上马么？还有武器？而且最重要的一点——难道，这一次，他要亲自上阵？
其实也没什么吧。她在心底安慰自己，以前看那些个电视剧，打仗时都是那些唐军的大将们上阵，而他只是在那里指挥观战，基本上没有亲自出手过。
虽然，那都只是电视剧，但是，自己在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如是想着，她翻身上马。
长剑在空中挽出一个剑花，她眼神一凝，抽紧了手中的缰绳。
——然而，几招过后，风如岚便开始怀疑那些电视剧的真实性。
无论她用多么凌厉、刁钻的招式，他都能从容不迫的一一化解。渐渐的，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意识开始混乱，为什么，明明是她在进攻，而他一直处于防守状态，但是，看起来占下风的却一直都是她自己呢……
究竟……
是哪里出了问题……
风如岚渐渐有些体力不支，一剑逼来，她险险闪过，颊边几绺发丝顺着剑锋飘落。
不行……这样不行……
她的视线一阵模糊，但却依然看到了他镇定自若的表情，还有——他眼底那抹始终不散的嘲讽！
不要……
她不要……
就这样败掉……
她强压着胸腔中上下翻滚着快要炸开的气息，拼尽最后的力气，闪身从侧面进攻而去——
那一剑，带着闪电之势！
她的眼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如同飞蛾扑火般就算要以生命为代价也不会畏惧不会退缩的拼死一搏！
李世民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微微侧身，反手转动剑柄。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一声清脆的撞击。
然后，风如岚手中的剑便直直飞了出去。
那一剑的力道……好强……风如岚的额头上渗出一丝冷汗，手腕一阵麻木，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
她不由一个踉跄，身体向后栽去。下意识地，她的双腿狠狠一夹！
马蹄高高一扬！
少女单薄的身躯被高高掀起，漆黑如夜的卷发铺撒如云，衣袖猎猎飞扬！
宛如残蝶断翅一般，她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
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所谓理想
霎时间，四周静得没有了声音。
少女如同被折断了双翅的蝴蝶，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她紧闭着双眼，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脸色如纸般苍白，没有一点生机。
“杨儿！”李元吉突然大喊一声，直向那少女奔去。
风如岚尽力忍下了屈辱的泪水。
到底……还是败给他了啊……
耳膜轰轰作响，整个身子已经痛得快要死掉了……
一阵晕眩袭来，她轻轻咳了两声，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仿佛散了架一般，别说是动，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真的……快要死掉了呢……
就这样死掉，其实也不错啊……这一次，真的是……颜面扫地了吧……
死了，就不用去面对铺天盖地的嘲笑……
朦胧中，仿佛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
“杨儿！杨儿！你醒醒啊！”李元吉摇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喊道。
这一阵摇晃，让风如岚一阵头晕目眩，胸中的血气翻涌上来。
喉咙中一股腥甜涌了上来，她拼命压了下去。
“不要摇她，如果是内伤，摇晃只会加重伤势。”这时，她听到了那个清冷而又镇定的声音。然后，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肩膀。
“不能强压，否则会血气反攻，想吐就吐出来。杨岚，你听到没有！”怀中的少女没有一丝反应，李世民轻轻皱眉，然后微微将她的身子一颠。
风如岚的脸色变得苍白，仿佛透明了一般。
一大口暗色的血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杨儿！”望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李元吉气得大叫，“她好歹是个女孩子，二哥你怎么下手那么重！”
李世民没有说话，接过侍卫递来的薄毯，将少女的身体轻轻裹住，然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元吉，去叫医师到临水阁。”他淡漠的语气中带着令人不容抗拒的命令，李元吉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即点了点头。
风如岚只觉得冰冷的身躯突然被温暖包围了，然后被按进一个怀抱中。
若有若无的淡雅气味萦绕在她的鼻端，身体似乎也没有刚才那样痛了。一阵倦意袭来，她安心地沉沉睡去。
这一觉，一定是她自穿越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什么事都没有想，就连梦也没有，而且——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了第三天！
当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就看到了秦月激动的面容。
“小岚，你终于醒了！”秦月激动过后，就对着她一阵数落，“你还真是不要命了，不行了就说一声，为什么还要硬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吓死我！”
“可是……我还是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风如岚尽力支起身子，“我竟然还心存侥幸，咳咳……”
说到此处，她又一阵咳嗽。
秦月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已经很不错了。”
“我输得很惨。”风如岚眼底一片凄然，十五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这样刻骨的失败。那一日，她就是那样毫无半点尊严地倒在了他眼前……一败涂地……
“你也不看看对手是谁，就草率地迎战……”秦月本来想告诉她——她会输那是必然的，但看到她那黯然的眼神，还是没有说出口，最终，她叹了口气，“小岚，你再休息一会儿，我去让侍女给你端药。”
风如岚木然地看着秦月离开，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她看清了秦月的眼神……
就连阿月，也认为她必然会输吗……
曾经，她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
曾经，她也有过豪情壮志。
曾经，她满怀信心地面对自己的理想……
然而，三天前，她所有的梦想被残酷的现实轻而易举地击个粉碎，化作尖锐的残渣，深深地刺进她的心底，痛得无法呼吸。
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
原来自己真的是那样不堪一击，脆弱得——就像她那些理想……
原来……
是这样的啊……
光线，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
冷风吹入，撩起风如岚漆黑的卷发。
她一动不动，任由寒冷占据了自己的身体。
门却忽然被打开！
风如岚机械地转过头，怔怔的望向站在门口的那个少年。
昏暗的光线从侧面勾勒出少年修长的身形，风中，他白色的衣角翻飞出完美的弧度，颊边垂落的墨色发丝轻舞飞扬。
少年深黑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异样神色。
他走到她的床榻前。
风如岚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杨岚，抬起头来。”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她沉默半晌，缓缓开口，语气中是无法掩饰的深深绝望。
“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我只是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杨岚，我让你抬头。”他语气一凝，眸光微暗。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头，紫色的眸子中盈满了绝望与无助，眼神空洞迷茫，仿佛隔了一层雾般，再不复往日的清澈与明亮。
李世民目光一敛，沉声道，“杨岚，你真的是不堪一击。”
风如岚的身体缩得更紧，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是啊，她……不堪一击……
“起初，你至少还有勇气和信心。”他的眼眸深不见底，“而现在——你已经一无所有了。”
“是……吗……”她喃喃道，指甲因用力而陷入了掌心，“一无所有了么……”
“杨岚，”他凝视她的眼睛，“你知道我曾经看到了什么？坚强、毅然、以及——永不服输。那样的你，至少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但是，你可以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垂头丧气，失魂落魄，你已经自动选择丢弃了你自己的尊严。——我看不起这样的你。”
“自己丢弃了自己的尊严……”她轻声说道，“我只知道，我是你的手下败将。”
他嘴角轻轻一扬，“杨岚，你记住。战场上，其实没有真正的所谓输赢胜负，简单说，那仅仅只是心理与实力上的周旋。而最重要的是，无论何时何地，尊严，绝不可以轻易抛下。一个人，如果失去的尊严，那么也就失去了一切——甚至是与别人平起平坐的权利。这样的人，终会被人藐视。”
她不由心中一震！
蓦地睁大双眼，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悸动。
他说，失掉尊严，就失掉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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