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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仲微一直把她背到车上,将她安置在后座,柔了声音说:“你再睡一会,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她应了声,开始还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绊嘴,后来就真的枕着抱枕睡了过去。非浅本不是嗜睡的人,除了身体发育的那段时间总也睡不醒就很少有过路边瘫的情况了,以前念大学的时候马哲课那种万年死人坑她都能做独醒之人,轻易不会随便瞌睡的。可是话总是不能说满,以前有一次还是刚跟余清修在一起的时候,清修请她去家里吃他亲手做的饭菜,她那时候多笨呐,还偏要挤进厨房给他帮忙。清修笑着环视了一下,指着洋葱让她洗洗切了。她还撇撇嘴嫌大材小用。洋葱么,剥了外皮就是干净的了,随意过了水就举刀去切。她娇生惯养惯了,哪里是会切菜的人,杀菜还差不多,偏赶上洋葱那种独特的味道,一刀下去就溅出眼泪来,慌忙用手去抹,可是手上全是洋葱汁,不抹倒好这样一抹就哗哗的开始落泪,如何也止不住。给清修心疼的要命,直埋怨自己考虑不周,应该要她切土豆就对了,把她放在胸前轻声哄了好久,推她出厨房让她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好。也许是流过泪的眼睛容易乏,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非浅醒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身上还盖着薄毯,清修却不见了,四处一片漆黑。她疑心是做了什么梦,惊慌的从沙发里跳起来,贴了墙一寸一寸摸索电灯的开关。正六神无主的时候,清修开门回来,她赶忙飞过去扑到他怀里,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他搂着她一下一下安抚,浑厚的声音缓缓而温润:“我守了你三个小时,才离开两分钟你就醒了,怎么那么调皮。”
他的声音那一刻说不出有多么的好听,好听到她想埋进他的胸腔,一个声音的颤动都想纳为己有。那时候,她以为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全部的世界就是无防备的。
他打开灯,低头看到她正打着赤足。她的脚很小,皮肤又很白,真真洁白如玉,盈润如瓷。清修一把抱起她,任她不安份的咿呀着甩着双足凌空抽射。似恼似宠的说:“怎么光着脚呢,会着凉的。”
她嘻笑:“我脚底厚,不怕。”
他拉着脸,其实还是笑的,沉了声音说:“乱说,脚底能有鞋底厚啊。”
她撅嘴说:“我刚才太着急了呀。”
清修将她放到餐桌前,说:“饿了吧。你坐一会,我热一下菜,咱们就吃饭。”
她问:“刚才怎么不叫醒我呢。”
他说:“小猪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我怎么忍心。”
她信以为真,偏过脸去举手擦嘴角,他看着哈哈大笑起来。她明白是被骗了,虽然气却也跟着笑。笑得那么动人,就是他一眼惊艳的那种笑法,笑靥如花,笑靥胜花,一直看得心底忍不住的欢喜,这样的笑就在他眼前,只有他一个人看得到。他以为追逐的幸福和温馨不过如此,就在身边了。
那顿饭她吃的极饱,清修做的饭很好吃,也很是对她胃口。北极虾蒸得晶莹剔透,小羊排香酥可口,红菜汤浓而不酸,一点点奶油味恰到好处。她直赞叹他贤惠,比母亲做的还要好吃些。她的夸奖他相当受用,嘴角漾着迷人的弧度。清修看着她吃的那样专注,心里满足的快要冲破九天了,却仍镇定自若的给她夹菜,只是浅浅的笑。
吃过饭,她自告奋勇的洗碗,他陪在一边一一擦拭干净。
她感叹:“原来你还是这么仔细的人啊,我家里的碗都是沥着水的,让它们自然风干。”
他笑起来,自己在家吃饭的机会少之又少,偶尔做了,碗也是随意洗洗就着水滴放进碗柜里的,何曾这般仔细过。只是想要站在非浅旁边罢了。她洗过的碗递给他,这样简简单单的并肩,像是家庭生活一般。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饭也吃过了,碗也洗好了。两个人挤在沙发里看碟,他笑:“这次不要睡着咯。”
她反扑过来,说:“那可不一定。”
他搂着她继续笑,揉碎她的长发,问:“怎么真的像小猪,什么时候都能睡。”
她理直气壮:“那是因为在你身边安心,才会睡得踏实,别人还没有这份荣幸呢。”
他就极端宠溺的抱着她,贴着她的面颊,在她耳边喘气,那感觉很痒,非浅却不觉讨厌,反倒是喜欢的。
她觉得热气越来越重,半清醒中好像真的做了一场梦。车好像是没有在开了,周围很静,她坐起身,车是停在一边的,仲微却不见踪影,身上盖的是他的西装。仔细闻了闻,没有记忆中的清爽味道,可见不是洒了香水的。正在回忆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味,仲微拉开车门,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她怔愣的望着他。
他笑起来,两排洁白的牙齿,颗颗饱满,非浅有一次打趣他,不去拍牙膏广告真是埋没良才了。听说当下最流行的就是他这种单眼皮白牙齿的款式,一不小心还让她给赶了时髦。非浅亦是打量着他的五官,笑起来。
他问:“睡醒了?”
她问:“你那算是丹凤眼么?”
他没弄明白,扬着嘴角要笑不笑的望着她,“睡糊涂了还是病入膏肓了,也不知道还有救么。”
非浅瞪了他一眼,起身下车,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件衬衣,拿了西装还给他。仲微不接,反手给她披上,说:“已经没救了就别折腾了,再受了凉我可不管你。”
她说:“周仲微,明明是好话,你能好好讲么。”
他锁了车,抛下一句,“好话只对好人讲”,就大步流星的往宾馆大堂走。剩下非浅一个人兀自好笑,即便是童心未泯他今天也太出位了吧。
缓步走进大堂,他已经在电梯里等着她了。和余清修的浓眉大眼不同,周仲微也是重色调的五官只是少了些正气多了些风流,少了些儒雅多了些不羁。
她脱下外套递给他,才想起来味道的问题,凑过去闻了闻,竟闻出一股子烟味。问:“你抽烟了?”
他嗯了声,算是回答。
到了餐厅,落了座,她忽然恍惚起来。当年也是这家餐厅,这间包厢,这个位置。清修给她拉开椅子,笑意满满,声音恬淡:“这可是号称最高的餐厅,尤其是这个角度能把S市寸景尽收眼底,你看那边是江,那里是河。我们住在那个方向,看到么?”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揽着她,举着她的手一一指点。
她叫:“哎呀,我看到你的车就停在那里。”
他刮她的鼻子,“千里眼么。”
她摇晃着他的胳膊,开怀大笑,“就是看见了。”
“姜非浅。”
她回过神来,看着仲微。
“想什么呢,问了你两遍都不答腔。”
她低下头,淡淡的说:“没想什么。”
“借、尸、还、魂。”他一副嘲笑的口吻。
“你说什么呢。”她瞪回去。
周仲微倒成了先前的姜非浅,淡淡的口吻,没有起伏,“这才像你。”
菜上来了,她吃的心不在焉。
仲微问:“不够辣么,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吃得那么辣的口味。”
她反驳:“谁是小丫头了。”
他问:“这是重点么。”
重点是,她本来是不吃辣的,以前母亲炒菜都不敢用干辣椒炝锅,就怕她不吃。跟清修在一起以后才逐渐吃了点辣味,也仅限于炒菜时放一点辣酱。具体不辣不欢是在跟余清修分手以后,她倔强的选择城市出逃,在重庆生活工作了一年就从此辣欢了天。开始时候每个周末都去南滨路兜兜转转,挨家挨馆的吃,非要辣到胃痛才觉心甘。后来渐渐自己开火做饭,不小心辣过了头也是咬牙吃的,自己做的没办法嫌弃,就这样越吃越辣,手艺也越来越精湛。那个切个洋葱都泪流满面的姜非浅在过去的某个时候泯然,现在的她高兴起来掂勺掂到初晓目瞪口呆,大呼精彩。人都是要长大的。
她说:“长假的时候我们去重庆吃鹅掌吧。”
仲微了然,却偏要逆着她说:“去重庆吃鹅掌不地道。去重庆骑自行车才过瘾。”
她又好气又好笑,堂堂三尺男儿,又是即将而立之年,怎么就喜欢跟她记仇呢。重庆那种十八弯的连绵山路,骑自行车纯粹算是极限运动。说他什么好呢,非浅忽然想起之前搁浅的问题,问:“你那是丹凤眼么?”
他没料到她比自己还会扯皮,挺直了腰板郑重其事的说:“看好了,标准的桃花眼。”
第五章
人家都是一双桃花顾盼流连,他呢,桃花怀邪,处处留情。
非浅不屑的说:“桃花眼?邪魔歪道吧你。”
他说:“桃之夭夭懂不懂啊,夭就是妖,妖即魔道。”
她反笑:“你那二两墨水没资格歪解诗经啊,就凭你,逃之夭夭不知去向还差不多。”
他说:“我不够资格你够,要不你桃夭一把,我勉强收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之子于归呀!
非浅怒目圆瞪,“你又老不正经了。”
“姜非浅,我不过比你大三岁,你这样就叫装嫩。”
“三岁一个代沟知道么。”
“不知道,我哪有你聪明。”
“别谦虚啊,你可比我聪明多了,你贴了毛比猴子都精。”
非浅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仲微心里咯噔一下,想起了那句,嫣然一笑,惑阳城。
非浅问:“想什么呢,还皱眉头。”
他老实答:“想起了登徒子好色赋。”
她笑:“挺识抬举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登徒子不是娶了个丑妻子么,你加油。”
他说:“我不嫌你丑,真的。”
她埋着头继续吃东西,随口说:“谢谢啊。”
他放下筷子,看着非浅,双目又好像出了神,“真的不嫌,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以前也有人说过,可是到底是他不愿意了。
非浅抬起头,淡声问:“你知道从这里可以看到S市全景么。”
他说:“呦嗬,这都被你知道了。”
她问:“你都能看见什么啊。”
他答:“看见你在吃东西。”
她拿筷子假装敲他,“我是问,你从这里都能看到外面有什么。”
他继续不动声色的答:“看到你在吃东西。”
她气鼓,放下筷子,“不吃了。”
他起身拉着她就往外走,她纳闷,“这是干嘛。”
他头也不回的说:“我看见咱车被开走了,得赶快。”
她一愣,失神的问:“千里眼么。”
他答:“还真是。”
车真的不见了,非浅望着他着急的说:“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快报警。”
他说:“你看,车不见了,咱在这里再住两天,顺便找车吧。”
非浅突然明白过来,指着他说:“这招玩过了,你以为我会上两次当么。周仲微,你多大的人了。”
仲微一脸无奈:“真的不见了。”
“不信!”
怎么可能还相信呢,又不是傻瓜。
个把月前,那天工作出奇的顺利,先是一笔大单子有了眉目,又是争取了很久的T市码头的仓库终于尘埃落定,对方叫她去签合同。仓库有了着落,就等于多了片天地。她跑去跟经理汇报,经理也是很高兴,她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奖金哼着小曲打车去签合同。在车上忍不住的给初晓打电话报喜。
初晓叫得电话快要飞起来:“我就知道你准行,你还嫌人家老是色迷迷的,还多亏了那个色老头呢。”
她说:“瞎说什么呢,反正我没出卖色相,是凭实力好不好。”
初晓说:“小姐姐,我知道你冰清玉洁,贤良淑德,聪慧过人,你还特别大方,特别讲义气,是吧。”
非浅笑起来,“行啦,甭拍马屁了,今天晚饭我请你。”
初晓乐呵呵的说:“我可没拍马屁啊,你在我心里绝对是仙女,要是请蕉叶的话,我就把你升级为女神。”
非浅其实顶顶讨厌的就是泰国菜,受不了咖喱的味道,可是,谁叫她心情好呢,心情一好恐怕不平等条约都能高高兴兴的给签出来。于是答应说:“好,我一会就直接下班了,咱们在新世纪碰头吧。”
初晓说:“那我就沐浴净身等着你的晚饭啦。”
刚挂上了初晓的电话,周仲微打了过来,“晚上有事么。”
她说:“现在是上班时间吧,私人事情滞后。”
他继续说:“晚上一块吃饭。”
她故意挑高了声音说:“有约会。”
他笑起来:“什么约会,听口气挺开心啊。”
她说:“重要约会。”
他说:“肯定不是和男人。”
她本来是高兴的,一听他这话就来气,什么叫肯定不是和男人啊,她姜非浅虽然姿色平平可也算是五官端正了,他凭什么瞧不起人,他自己还不是在邀请她吃饭。“就是和男人,还是个大帅哥呢,没事我挂啦。”
他就真的挂了线。
非浅想,本姑娘今天心情好,不屑与不礼貌的家伙生气。晚上有初晓陪着吃饭,一准能有多嗨皮就有多嗨皮。
结果没等到晚饭时间,初晓就一副小媳妇受欺负的语气打电话来陈述冤案,说是要急着去趟X市,本来和她没关系的,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