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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这是她最后一次见永嘉了。
方嫣心灰意冷,也没有别的话好说。
永嘉叹口气,告辞走了。
她回头看一眼坤宁宫,下此再来的时候,大概这儿已经易主了罢?
人生真是意料不到啊。
这话对冯怜容来说也是一样。
倒是延祺宫里,旁人都很高兴,钟嬷嬷经常笑眯眯的,只是出去外头才收敛些,毕竟皇后还没有被废,自家主子也还没有做了皇后,不能叫人觉得轻浮了。
而冯怜容却是心思重重,还被赵佑棠看出来了。
他问道:“可是因为宫里的传言?”
废后是必然的,而关于下一位皇后的猜想,不用说,每个人都觉得是冯怜容。
冯怜容抿了抿嘴道:“妾身倒希望只是传言,皇上,皇后娘娘那次也是受了陈贵人的蒙蔽,如今陈贵人都被皇上赐死了,何必非得还废了皇后娘娘呢?”
陈素华在牢里被拷问还是一应承担此事,也算有骨气,赵佑棠便叫人推出去斩了,陈家痛失一个女儿,却也不敢反抗,还得叩谢皇帝宽宏大量,不追究其家族之罪。
赵佑棠淡淡道:“她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给她做皇后,你不怕她哪日又找你麻烦?”
这个倒是叫冯怜容不好反驳。
她当然不喜欢方嫣,可方嫣被废,她知道或多或少,总有自己的原因,毕竟赵佑棠是向着她的,而方嫣却十分厌恶她,才会造成今日的局面。
可扪心自问,她也没期望方嫣被废掉。
在宫里,皇后被废,意味着什么,谁不清楚呢,方嫣这辈子都完了。
这是很残酷的事情。
赵佑棠皱眉道:“你又心软什么,这事儿再怎么样也与你无关,她是咎由自取,朕已经忍她很久了。”
冯怜容抬起头,只见他面上满是厌弃,她不由得想起前一世,这二人也是感情不和,故而赵佑棠才会喜欢那苏琴,只她早早去世,并不知后来的事情,却不知会如何。
看她发怔,赵佑棠也不想再提这件事,询问道:“你协理六宫,可是真觉得累?朕看你常打呵欠呢,有时候早早又睡了,朕来了,见都见不到。”
冯怜容点点头:“哪有不累的,管个后宫真是不容易,所以皇后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行了!”赵佑棠打断她,“你别再替她说话,你现在是不知道厉害,若哪一日被她取了性命,你便是连后悔也后悔不了。”
他一声大喝,冯怜容也蒙了,再不敢说。
赵佑棠看她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还是像个小姑娘,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她这个样子,能做皇后吗?
可方嫣被废了,后位空虚,将来总还要有个皇后的。
赵佑棠头疼,想了想道:“你不是跟孙婕妤有些交情,朕看叫她帮帮你罢,省得事务缠身,人都瘦了。”
冯怜容倒是高兴,忙道好。
赵佑棠抽了下嘴角。
看来她是真不喜欢管事。
等到赵佑棠走了,钟嬷嬷忙凑上来,说道:“刚才皇上问娘娘,娘娘怎么就这般表现呢!”
她是人精儿了,自然看出一点赵佑棠的想法。
冯怜容奇怪:“怎么了?”
还问怎么,钟嬷嬷恨铁不成钢,皇后一废,自然过不了多久就要立新皇后了,这宫里难道还有比冯怜容更加合适的人选不成?自然得自己抓紧机会啊。
结果她怎么着,竟然还愿意叫孙秀一起管事。
钟嬷嬷气得:“别人都是想权利越大越好,主子这算什么呀。”她压低声音,小得跟蚊蝇似的,“皇上还不是想让主子当皇后呢。”
冯怜容忙道:“我可不想。”
钟嬷嬷道:“那主子是想让其他人当皇后了?可主子想过没有,别个儿当皇后,皇上总得给她该有的一份罢,以后皇上常去皇后那儿,主子也不要动气,指不定还得多几位皇子公主呢。哦,到时说不定还得选秀,选个年轻漂亮的主儿来当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
冯怜容的神情就有些变化了。
这些年,钟嬷嬷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自家主子虽然没什么野心,可女人的嫉妒心不能说没有,她现今早就习惯了皇帝的独宠,若真出来一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就叫坐着说话不腰疼。
她这装大方,以后指不定有哭的时候。
万一真来一个贤惠大度,年轻美丽的新皇后呢?
钟嬷嬷是想提早点醒点醒冯怜容。
冯怜容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可过得一会儿,她问道:“便是当了,那以后皇上要选秀,来个年轻漂亮的宠妃呢?”
这种事,哪是当皇后就能解决的。
这回轮到钟嬷嬷不能回答了。
主仆两个一时都不说话,各有各的心思。
却说冯孟安在宁县,正在田庄里到处晃悠呢,就见金尚文来了,这金尚文是他同窗好友,当年一起中了举人,如今在宁县当知县,冯孟安看到笑意盈盈的,问道:“有什么好事啊?”
“对我不算好事,可对于你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
冯孟安挑眉:“说来听听,若真是,我请你去吃酒!”
金尚文笑道:“你可真是心大,那何大人与你事事作对,你还有心思呢?”
“怎么没有心思,我可不怕他,再说,既然是好消息,吃个酒有什么。”他手一挥,“快些说来。”
金尚文道:“皇后被废了,你妹妹不是贵妃娘娘吗,这算不算天大的好事?”
冯孟安嘴巴张得老大:“还有此事?”
他那妹妹什么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了,别说争什么,别人没害得她丢命,家里都得烧高香,可现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怎么就倒了?听说宫里也没有别的受宠的主儿啊!
那皇后是得有多蠢,难不成自己把自己给害了?
反正,他那妹妹肯定是不可能斗倒皇后的。
“怎么回事?”冯孟安追问,“那方家没上奏疏?”
“方 家是没上,倒是皇后外祖家上了一道又一道,还称贵妃娘娘蒙蔽皇上,祸国殃民呢,反而把皇上惹怒了,第二日就昭告天下,废了皇后,理由都没怎么写,还把她外 祖父罢官了。别的上过奏疏的,全蔫了,屁都不敢放,”金尚文感慨,“方大人还好识时务,见他岳父这等下场,没敢下手,乌纱帽保住了,要我说,留得青山在不 愁没柴烧嘛,到底太子还是太子呢。”
说到最后一句,金尚文觉得不太对头,那太子可是方嫣的儿子,而冯贵妃也是有两个儿子的,他尴尬一笑。
冯孟安道:“你说得也没错,人么,总要留个退路。”
他也当作没听到那句话,可是心里却是另一番思量。
将来妹妹若当了皇后,那太子与两位皇子之间的关系可是难说了,正如金尚文说得,太子是方家的柴火,可这柴火能不能烧起来,也未可知呢!
冯孟安笑了笑,同金尚文一起吃酒去了。
☆、第123章 致仕
方嫣被废之后,迁居到乾西的长安宫里做了道姑,皇太后与她到底有些婆媳情谊,还是在赵佑棠跟前求了情,准许多带几个宫人去服侍,钱财上面也宽松,故而比起此地别的妃嫔,算是好多了。
可方嫣放不下孩子,赵承煜对母亲突然的搬离也受到了惊吓,他不明白怎么这惩罚会那么重。
母亲都不住在坤宁宫了。
他听课时便也走神,李大人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告知赵佑棠。
孩子小小年纪遭受这等变化,叫人看着也觉得不忍,方嫣虽然错处很多,可对自己的儿子是很好的,称得上百依百顺,赵佑棠便命人陪赵承煜时而去看看方嫣,不过这见面须得有旁人在场。
他是怕方嫣又说什么胡话,影响赵承煜,并且私底下也警告她,若是教坏孩子,以后要见一面赵承煜,更是不可能。
方嫣此等处境,又哪里敢不听,是以见到赵承煜,只叮嘱他好好念书,注意身体,倒一时也没什么。
却说冯怜容那儿,孙秀得了皇命,这日就来延祺宫。
“听说娘娘忙不过来,皇上体恤,叫妾身来相帮,不过妾身也没有着手过这些,不知行不行呢。”
冯怜容请她坐下:“早年你下棋比我厉害,我就知你定是比我能干的。”
孙秀笑眯眯道:“下棋算得什么,不过是玩乐,与管事可差多了,依妾身看,这管事除了会算账,还得会用人,大到每年各个节礼,小到用的一针一线,哪一样不用费心,也难怪娘娘劳累。”
冯怜容笑道:“你看看,你随口一说,便知心里清楚得很,而我呢,并不是这个料子,还是照着皇后娘娘原先的做法。”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没想到皇上雷厉风行,方嫣到底还是被废了,住去了乾西。
对此结果,她称不上欢喜,也谈不上悲伤。
因方嫣这人说起来,也不是大奸大恶的,只是想偏了,瞧她碍眼,行事失去了理智。
只这惩戒还是过重,与那些打入冷宫的妃嫔一样,出不得门,逛不得园子,家人也见不到,冯怜容摇摇头,可见这儿真比外头残酷的多,若是像寻常人家,休书一封还好一些。
孙秀见状,身子微倾着说道:“方仙姑也是自个儿罪有应得,便是娘娘多得些宠爱,也是皇上看重娘娘,旁人羡慕不来的,莫说她本是皇后娘娘,心胸更是应宽广些。”
她也一样羡慕,可要说去争,却也知道,这不容易,走错一步,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说完便提别的事儿,省得冯怜容不好接这话:“娘娘可想好让妾身做什么了?”
冯怜容道:“你那儿一向太太平平,从未出过事儿,可见你任人是看得准的,以后六尚局众宫人都交于你管,还有每季妃嫔,宫人黄门所用衣料你也一并看了。”
孙秀笑道:“都听娘娘的。”
她现在每日也闲得很,故而听说要她来一起管事,她并没有拒绝的心,总是做做事情比闲着有意思的多。
冯怜容就叫钟嬷嬷把所属账本给她。
孙秀拿着就走了。
钟嬷嬷看着她背影道:“看起来孙婕妤很喜欢呢,不过娘娘也要注意些,这人的心一旦大了,可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冯怜容瞧瞧她。
钟嬷嬷总是很容易忧心,怕这个,怕那个,不过也是一心为她。
所以这些年,她过得很轻松。
“知道了,嬷嬷。”冯怜容点点头,笑问道,“我倒是一直忘了问嬷嬷,嬷嬷可想过荣老归乡呢?上回放走那些宫人,嬷嬷不曾走,当真不后悔?”
钟嬷嬷道:“有什么好后悔的,回去也是坐在院子里晒晒太阳,莫非乡里太阳比这儿好不成?”她笑了笑,“老奴早就习惯这儿了,便是老死在这里,也愿意,别说还有娘娘在身边呢。”
冯怜容有些惊讶,并不太理解,若她是钟嬷嬷,应该是要回去的。
或许一个人在宫里久了,反而会有所依赖?
她笑道:“既然嬷嬷真的心甘情愿,那是最好了。”
赵 佑棠派去宁县的锦衣卫这日回禀,原来何易弹劾冯孟安也不是为别的,冯孟安这人缺点是有,行事有些不讲规矩,其实何易本人也是,但问题是,何易是上司,冯孟 安没有事事听从,他就恼了。另外叫他不满的是,冯孟安不听他的,还常常做得很好,这叫何易面子上下不来,故而才想对付冯孟安。
夏伯玉道:“其实江家田庄还是冯大人处理好的,要按何大人的意思,不定要大动干戈。”
江家便是皇太后的娘家清平侯府了,有道是水清则无鱼,世上多少官员真是两袖清风?可何易这人便是太古板,眼里揉不得沙子,冯孟安就不是,他做事比较灵活,擅长与人沟通,退的地方能退,不退的也能守着原则。
赵佑棠听完,自然是倾向于冯孟安的做法。
夏伯玉又道:“这何大人得知有锦衣卫去查,还大闹脾气呢,说皇上不信任他,不如不做了。”
赵佑棠挑眉:“他当真敢这么说?”
夏伯玉颔首:“是。”
他对何易并没有好感,而冯孟安是冯贵妃的哥哥,将来冯贵妃坐上皇后之位,冯孟安定是要飞黄腾达的,如今只是举手之劳,他没有理由不做,也实在是何易这人太不通人情了。
赵佑棠皱了皱眉,没有立刻下决定。
毕竟当初,是他升了何易的官,把这事儿交托于他,他还想给何易一次机会。
只是何易却并不知,加之冯孟安还是照旧我行我素,他恼怒之下,又上了一封奏疏。
这封奏疏最后断送了他的前程。
他又重新回去做了知县。
他在一方乡县能做得很好,毕竟底下都是小民,可委以重任却不行了,有些人,想法多,能高瞻远瞩,但实际上,真叫他去付诸行动,却又未必可以。
赵佑棠想了想,朱笔一挥,升任冯孟安为户部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