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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四四朝他努努嘴,“丢个沙包而已,哪有那么多事?你是护卫,不是老妈子,好烦人啊,天天这么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柴尤无奈,苦着一张脸,“要是被二皇子知道了,属下会挨鞭子的。”
“小四,”孟湘云隔着十步远喊她,“帝朝过来的几个公子们已经到了正殿了。”
辛四四诧异,“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不是说还要两天么?”
孟湘云尴尬笑笑,“听接待的下人说,接到消息的时候公子们都在埕州,比信中交代的时间略早了些。”迎上来两步,对柴尤道,“扶苏信中千叮万嘱不能让人见到四姑娘,这些公子哥们,就烦劳柴将军安置妥当了。”
柴尤对孟湘云一抱拳,“七姑奶奶客气了,属下这就去办。”抬脚刚走了两步,复又回头,为难道:“四姑娘她,七姑奶奶您帮属下多劝着点。”
孟湘云看看辛四四,又看看柴尤,立时悟了,笑着点头道:“成,快去吧。”
辛四四冲着柴尤的背影做个鬼脸,自顾和悯夙她们又开始了下一轮的丢沙包游戏。
连日来窝在闺阁,搞的自己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找到个乐子,她才不会听话的说不完就不玩。
幸好悯夙她们寻着这么有趣的玩意儿,要不然,她又要拖着小狼崽天天在深山里晃荡。饶是小狼是野生动物,也被她拖得宁可窝在房中睡大觉都不愿出来走动了。
第二轮下来,她又是蹦又是跳的,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小丫头把她替换下来,她就倚在树上昏昏欲睡起来。身旁一直守着她的小丫头却忽然瞪大眼睛:“咦,四姑娘快看,那边有个好可爱的小姑娘。”
辛四四被她振奋的语气吓了一跳,顿时困意全无。站起来顺着小丫头灼灼的目光看过去,立时头嗡了一下。视线尽头处,是极致风雅的颜容,成片的大红扶桑花木下,她一眼就看到了芝兰玉树的孟扶苏。
她揉揉眼,确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又想起来他说的话,说等山上的扶桑花谢了,就来接她。扶桑花谢了,他果然就来接她了。虽然今天有好多华贵的公子上山,他可能并非仅仅是为了回来接她。但不管怎么样,他终究是说话算话的。按耐不住心中的喜乐,恨不能立刻扑到他怀里。
脚步已经迈出去了,却在下一瞬,电光火石间想起,因为方才丢沙包的缘故,她现在一身臭汗。有臭汗不要紧,要紧的是,方才接了几次沙包,磕伤了手臂,破皮了。她想,如果被他发现,她肯定会因为这种事情挨揍的。
她很快倒回来,往大树后面躲了躲。
所幸,孟扶苏闲庭信步走过来,并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等脚步声渐行渐远,辛四四才从大树后面露出个头,拍拍胸口,看看满是泥土的鞋子,无奈叹口气。
旁边的小丫头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辛四四皱着眉伸长耳朵听过去。听她们中有几个在小声感叹,“那姑娘长得真好看,跟咱们世子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真是一对璧人。”
辛四四走过来,冷冷扫了她们一眼,“你们有没有长眼睛?”瞪了跟在孟扶苏身后,穿着黄色衣裳的小姑娘一眼,不高兴道:“他们哪里般配了?明明一点都不般配!”
几个小丫头面带迷茫,做出个询问的表情。
她握握拳头,“白跟你们玩了这么多日子,竟然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夫君和别人般配!”
悯夙站在旁边捂着嘴偷笑,几个小丫头面面相觑,不知道辛四四到底在说什么。
辛四四看她们满脸迷茫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叹口气,低下头自言自语道,“要是被他晓得我丢沙包摔了两次,被砸到三次,间中还因为丢的用力过大扭伤一次手臂,我一定会被揍死的。”
身后慢悠悠响起个闲闲的声音,“这样,的确是挺该揍得。”
辛四四一扶额头,顺势往后一歪,“不知道怎么,忽然觉得太阳好大,头好晕,我一定是中暑了……”
他的手臂自然而然的抬起从背后稳稳接住她,似笑非笑道:“你再装啊。”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瞄他,一下子撞上孟扶苏吟笑的目光,看着他唇边的笑意加深,辛四四立刻抬起双手在脸上使劲搓了搓,立正站好,“忽然就灵台一阵清明了呢。”
孟扶苏闲闲站定,操着纤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揶揄看着她,声音响在她的头顶,“清明了好,清明了就跟我好好说说吧。”
她偏偏头,干笑两声,认错态度诚恳,“我错了,我不该丢沙包害自己受伤,更不该见着你就躲在大树后面,我太不应该了,我真是太坏了。”
孟扶苏沉默半晌,“……认识得还挺深刻。”
站在一边,被丫头们纷纷惊艳如天人的小姑娘斜睨辛四四一眼,满脸瞧不起的模样,嗤了声,对孟扶苏道:“扶苏哥哥,我们快些去大殿吧,听说这次,帝朝三大宗族里的公子来了两位。”她说的兴高采烈一脸天真。
丫头们说她跟孟扶苏很般配,让辛四四对这个小姑娘一点好感都没有,顺势握住孟扶苏的手,咬了咬嘴唇,“虽然我去玩沙包不应该,可是,我的手臂受伤了,是不是可以不惩罚我了?”
“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他说着,抬起来她握着自己的手仔细检查。
辛四四撸撸袖子,指着手肘的地方,倒吸口凉气,“这里,还有这里,都磕破了皮了。”
孟扶苏瞧着她手臂上擦破皮的地方,不由得皱眉,转头瞪一眼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们,声音没什么起伏,“你们同四四玩耍,怎么都没个轻重?”旋即微微一下,一把将辛四四贴在怀里打横抱起,无奈道:“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折腾,擦伤了活该!我先带你回去上药,真是让人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辛四四搂着孟扶苏的脖子,将头探在他的肩上,对着那个小姑娘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穿黄衣的小姑娘被她气的一跺脚,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同孟扶苏在一起的这个小姑娘,据说名唤相里槿,是孟家在帝朝的世交好友之女。听说帝朝世家公子们在广陵山聚会,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赶到广陵山下时孟扶苏正巧碰到,便让她跟着上山了。
但这些辛四四也不怎么在乎,本来孟扶苏说要等扶桑花谢了才回来接她,现在扶桑花还没谢完就可以提前见到他,已经是她赚来的了,所以没什么好抱怨的。
世家子们聚在一起商议事情,辛四四不能跟孟扶苏一起过去。她在还没有完全变回辛四四之前,应该少见人。不管是帝朝的人见到她还是南朝的人见到她,对她和孟扶苏都是致命的打击。撇开和孟扶苏之间的辈分关系不谈,只卫家媳妇一条,被人揭发出去就够她死上几次了。
所以孟扶苏说什么,她都尽量配合,不出门就窝在房子里画画山水,等孟扶苏回来了,就缠上去,粘着他讲发生了什么事。
孟扶苏倒也不瞒着,每次都是有问必答。
一晃三日,辛四四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快,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孟扶苏在身边的时候,她私心里就总盼着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
孟扶苏给她夹了两块绿豆糕,低笑道:“未时一过,他们就要下山了。这次我不走,陪你赏花。”
辛四四高兴地望着他,忽然又想到,扶桑花早就已经呈颓败之势,他却同她说要陪她赏花。不无失望道:“现在这个时节,扶桑花都败了。”
虽然这么说的确很扫兴来的,但她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既然花期过了,就不该在赏花上纠结,旋即提议道:“前些天,柴尤糊了好些风筝,不如我们去放风筝吧。”想了想,又道,“悯夙和柴尤都叫上。”
他云淡风轻看她一眼,“我们幽会,带着他们作甚么?”
辛四四一怔,沉思了会儿,说,“可是,我没有幽会过,不晓得应该怎么幽会……”
话正说着,悯夙被人从门外推进来,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模样很是为难道:“相里姑娘,世子正和我家姑娘用饭……”
她话还没说完,相里槿已经进了屋门,眉开眼笑的望着这边,“扶苏哥哥,听山上的下人们说,广陵山上的扶桑花很好看,你带我去赏花吧。”看到辛四四正坐在孟扶苏腿边,旋即怔了怔,脸上的笑也慢慢淡了下去。
辛四四斟酌一下,干脆搂上孟扶苏的脖子,“我突然想起来,幽会的话应该去山中才对。”
孟扶苏被辛四四贴的那么紧,偷偷笑的两个肩膀不停地抖,半晌才道,“你说去山中,那就去山中吧。”
她得意的在他脖颈里蹭了蹭,松开手,端正的走到相里槿面前,笑道:“相里姑娘,你要赏花呢,可以叫上上那些老仆们,他们对广陵山上哪里扶桑花开的最好,知道的最清楚。至于你的扶苏哥哥么,要陪着你的辛姐姐我去山中幽会了。”
相里槿瞪着辛四四,牙齿咬的嘎嘣响,“你是谁?凭什么跟扶苏哥哥幽会?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跟我这么说话!”
辛四四疑惑的望着她,心道,我管你是谁了?但是,她又不想再孟扶苏面前同个孩子争辩,显得她太小家子气,一点涵养都没有。皱皱眉,心生一计,对孟扶苏回眸一笑,“扶苏哥哥,看来相里姑娘很想赏扶桑花,你不是说你有事吗?不如我来陪相里姑娘赏花好了。”说着强拉着相里槿往外走。
相里槿自然不愿意,可是辛四四力气比她大,又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她拖了出来,等回过味来,已经被辛四四拖到了院子外。她猛地甩开辛四四的手,“我不要你陪我赏花。我要扶苏哥哥陪我。”
辛四四拍拍手,“你扶苏哥哥他很忙的,你辛姐姐我呢,就比较闲了。不过既然你不用我陪,那我只好走了。反正你扶苏哥哥现在也不再房里了。”坏笑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你!”许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相里槿被气得都要哭了,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妥协道:“你回来,陪我去赏花。”
这个时候,哪有什么花好赏的?但既然这是人家小姑娘的执念,她只好勉为其难走一遭了。勾勾手,“你跟上来。”
一路踩着青石板,扶着小道两侧红艳艳的扶桑花。不知道什么时候,辛四四的小狼崽欢脱的跑了过来,起初还把相里槿吓了一跳,不明白深山里怎么突然跳出来一只野狼,看上去似乎还对辛四四很亲昵的模样。
辛四四白她一眼,“少见多怪。”
相里槿不服气道:“你这么奇怪,竟然跟狼做朋友。一看就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怎么可能比得上我的姐姐相里琼华。”
辛四四一怔,“你姐姐是琼华?就是那个被帝朝世家大族盛赞,聪明如诸葛孔明的相里琼华?那你是……”
相里槿抿抿唇,“我是相里衡最小的女儿,从小养在佛寺。姐姐她德行出众才华横溢,这世间再没有哪个女子能比得过我的姐姐。你一个无名之卒,也妄想来同我姐姐争扶苏哥哥么?”
辛四四略觉得好笑,反问道:“那你又凭什么觉得你的姐姐,就配的上扶苏呢?”
“扶苏哥哥是帝朝的世子,我最近听说,其实他并非是孟家世子,而是当今皇上的嫡亲兄弟。他贵为皇子,要娶的也理应是门当户对,我们相里家的世女才是。我姐姐可以帮扶苏哥哥成就大业,可你什么都不是,也帮不了他。”看看辛四四,揉揉鼻子继续道,“我听说,扶苏哥哥他喜欢的姑娘是孟蓁。你也晓得的吧?孟蓁就是孟家的四姑娘,据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甚至从反贼单家救出慕容太妃。本来之前大家都不知道扶苏哥哥是皇子,但既然现在知道了,那喜欢孟蓁也无不可。但孟四姑娘过世了,这天下便再没有比的过我姐姐的女子。”
辛四四觉得很讨厌,虽然相里槿不过十岁,但说起话来却有条不紊,惯会用身份来压人。心思完全不是十岁那么单纯。她静静看了相里槿好一会儿才转头,似是随意般折了朵扶桑花放在手里,垂眼道:“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你说的对。有些人的身份,注定生下来就身不由己,不论是婚姻还是生命。长在世家大族也是种悲哀吧,凡是不能顺心而为,就连喜欢的人,嫁给他都要带着某种目的。以前,也有很多人说我。但是,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在一起,在一起了才是幸福。如果一个人离开了,那么剩下的人便会生不如死,又何来幸福可言呢?”顿了顿,随手丢掉手里的扶桑花,回头望着相里槿,“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个姑娘,她本来喜欢上一个人。可是上天待她不好,让她死了。漫天大雪里,冰凉的雪打在她身上,她心心念念想着临死之前再见喜欢的人一眼。可是,直到死去,那个人都没有再回来。就这样,那个姑娘带着遗憾离开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