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听两个孩子说得无比认真,夏侯容容则是半信半疑,对於那位总是在卧佛殿里的药师,她心里一直有种很古怪的感觉,无论在这一年来,见过他几次,那淡淡的诡异感从未曾有一刻消失。
此刻,殿内焚着香,寂静得没有一丝毫声音。
夏侯容容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眸,对着卧佛虔心礼拜。
药师的白色衣袂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後,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诚心致意的模样,一声不出,直到她睁开眼睛,回头看见他为止。
「你求了什麽?」他笑问道。
她一边站起身,一边回答,「昨日,我接到京城来的家书,嫂嫂说,我太爷爷卧病多日,一直念着我,希望我可以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所以,你是在求你太爷爷病气全消吗?」
「不,当然不是。」她双手背在身後,走到殿旁的法轮架旁,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知道这样反而可以将他看得更仔细。
药师知道她在端详自己,仍旧微笑不动声色,又笑道:「我知道你会重建这座佛寺,但是,为什麽?」
「你真奇怪,药师,既然你都知道,为什麽还要问我『为什麽』?」虽然觉得他这问题很奇怪,但她还是无奈地撇撇嫩唇,回道:「眼下两国交战,兵荒马乱,江南又闹了大水,百姓们流离失所,在他们心里,想必是惶惶不可终日,越是这个时候,人的心里就越需要有信仰,越是身处在不安之中的人们,越是需要可以寄托的物件,是天也好,是地也好,是神佛也好,是人也好,总要让他们的心能定,能定而後能安,而重建这『大佛寺』,让这附近的百姓们能有寄托,是我能想到最快,也最有效的捷径。」
「难道,他们会想,在诚心礼佛之後,就可以不受灾难波及,甚至於是一帆风顺,百忧全解吗?」
夏侯容容见他泛起一抹不屑的浅笑,也跟着笑哼了两声,不过他笑世人,她却是在笑他。
「药师,你这个人别老是喜欢凡事往坏处想,人的心眼没你想得那麽小!」说完,她就见他挑起眉梢,似乎颇不以为然,但她才不管,扬手转动一整排的法轮,顿时,转动的嗡声在寺殿内回响不绝,声还未停,她人已经走到了殿门口,临去之前,回眸再看了他一眼,道:「最後,我可以告诉你,我刚才求了什麽,我求佛祖保佑,能让我此行回京,一路上平安无恙,我只是求个心安而已,因为,我个人觉得,在这世上:心安比平安还要难得。」
近乡情更怯。
在婉菊与温阳的相陪之下,夏侯容容回到了京城,这一路上,他们低调再低调,不想惊动朝廷,就怕惹出无谓的事端。
夏侯容容站在她太爷爷的寝房门口,抬头看着门楣,一切未变的熟悉,此刻看在她的眼里,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当初,她逃亲时,以为自个儿应该不久就能回来,却没想到,一晃眼竟然已经一年半过去。
「容小姐?!」一名婢女见了她,惊讶地叫喊,但立刻看见表小姐以食指抵唇,示意噤声,她点点头,会意地离开。
夏侯容容扬起一抹顽黠的笑容,这一路上,她这噤声的手势不知道比过多少次,就是故意不让她太爷爷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她回来了!
终於,她跨进门槛,在屏风之外,就听见她嫂嫂段倚柔的声音。
「太爷,药再多喝些,身子才好得快。」
「不喝!我不要喝,我要见容丫头,你去把她给我找回来!」
「信已经送了,我想容容应该就快回信了!」
闻言,她脸上的笑容不禁更深,背着双手,绕过屏风,只见他们不约而同露出一脸讶色,傻傻的好半晌出不了声。
「太爷爷,不要再装了,起来吧!」她走到床前,低头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家,「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容容,不要胡说,太爷是真的病重啊!」段倚柔轻斥道。
夏侯容容无视她的说法,只是对夏侯清说道:「太爷爷,我数到三,如果你再装病,容丫头就要走了。」
「好好好,我起来就是了!」夏侯清终於能够回神,伸出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坐起身来,「起来就是了!」
「太爷?!」
段倚柔不敢置信,看着病重的老人家像是没事人一样坐起身,好半晌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瞧着,看他们一老一少相视而笑,仿佛在笑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瞧不出来。
「容丫头,真是什麽事情都逃不过你那双雪亮的眼睛吗?」夏侯清忍不住摇头笑问道。
「太爷爷骗得过哥哥嫂嫂,骗得过府里的奴才和掌柜们,但是,你休想骗过我,太爷爷,也不想想容容从小就跟在你身边长大,这天底下,有谁比我跟你更亲呢?」
此话一出,老人家晒笑,却是眼眶不自禁地泛了泪,「是啊!这天底下,有谁比容丫头跟我还亲呢?能听到容丫头说这动听的话,要我这老头子现在驾鹤西归都甘愿。」
「太爷爷,我看你还是等寿终正寝再去吧!」夏侯容容没好气地瞪了老人家一眼,「要不,只怕阎王老爷要说是我这个曾孙女儿一句话把老人家给害死了,太爷爷心里甘愿,我可受不起。」
闻言,段倚柔忍不住掩唇失笑,好些日子不见,她的容容小姑还是一如既往,明明有颗豆腐般柔软的心,嘴上却还是像刀子般不饶人。
但如果是泪眼婆娑,求着老人家要多活几年,那就太不像是她夏侯容容直率的作风了!
听到疼爱的曾孙女儿说话半点也没客气,老太爷不以为意,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好,我等寿终正寝了再去,现在看我的容丫头回来,就算要我死,我也舍不得啊!」
夏侯容容没好气地撇唇,转头对着段倚柔说道:「嫂嫂,可以请你回避一下,让我单独和太爷爷说说话吗?」
「好。」段倚柔微笑,与老太爷相视了一眼,看见老人家颔首,扬了扬手示意她离开,她只好依言收拾一旁的药碗,悄然退下。
在她走後,夏侯容容坐到了床畔,立刻被长辈握住了双手,仔仔细细地被打量着,「太爷爷,别担心,容丫头完好无缺呢!」
夏侯清被她的说法逗笑,点点头,「丫头有话就说吧!太爷爷跟你之间,还有什麽话不能说吗?」
「我见到我亲爹了。」
「什麽?!你再说一次。」老人家的脸色一瞬间转为愕然。
「太爷爷想不到吧!我竟然会在大漠见到当年掳了我娘去的男人,他的名字叫胡虎,是个山寨主,人……还不差。」最後几个字,她说得含蓄,见老人家垂眼默声,又问道:「太爷爷是知道的吧?」
「对,我知道。」他回过身,拉开床头的花鸟纹柜抽屉,取出了一本册子与一封书信,「这是你娘当年留下的手记,这封信,她说要给那个叫胡虎的男人,说如果他来找她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他,不过,都二十年过去了,那个胡虎一直没有出现,想来,这男人应该不若你娘说的,那般喜欢她吧!」
「不,他很喜欢娘,娘在他的心里,是个仙女,只是他以为娘嫁给别的男人了,所以才不敢来找。」她从太爷爷手里接过东西,「太爷爷看过手记内容吗?我娘恨我爹吗?」
夏侯清摇头,「不,我没看手记内容,萱儿说要等你长大,才能给你看,不过,你娘在生你之前,曾经笑着对我说,希望她肚里的孩子无论是儿子或女儿,都希望可以是个性格强悍,身子健康的孩子,别像她只能是朵养在深闺里的花儿,稍微吹点风受点雨就要一病不起,看你的样子,只能说老天爷是让你娘如愿了,就可惜她见不到。」
想来,她娘最後应该是不恨她爹了,至少,不如一开始那般的恨,到了最後,她心里只是遗憾,遗憾自己的柔弱多病,不能跟随在他的身边!
在她娘向她爹祈求着要回京城夏侯家的时候,怕是已经知道自己有身孕了,她知道自己如果不回京城,以她多病的身子,大概是捱不到孩子临盆之时,所以为了能够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她娘宁愿让她爹以为自己无法忘情于订了娃娃亲的未婚夫婿,让她爹以为自己是被深恨着的,才会这麽多年来,不敢再来京城,不敢再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有所闻问。
到了最後,就连她已经不在人世,他都不知情!
自始至终,他以为她仍旧在京城里活得好好的,与所爱的男人成亲生子,将他这个江洋大盗给远抛在脑後,过平凡女子的幸福生活。
不过,她娘想生个性格强悍的女儿或儿子,只怕是当年在见到纳雅可敦之後,心里有所感念之故吧!
「丫头。」夏侯清掀开被褥,让她扶着下床,「太爷爷三番两次说病重,你都不来探望,就不怕太爷爷是真的病了吗?」
夏侯容容伺候老人家下床穿鞋,扶着他走到外室的长榻上,与他分坐几案两畔,听他唤人进来。
「太爷爷不是一个会让容容担心的长辈,您舍不得我难受,当真生了病痛,您反而会让人给我报平安,反倒是装病时,您才会呼天喊地说这儿痛,那儿不舒服,要我来看您,盯着您吃药,是不是?太爷爷。」
「是这样吗?」老人家乾笑了两声,见仆人提水进来,假装忙着吩咐他把水壶搁在火炉上。
见老人家打算顾左右而言他,夏侯容容加重了语气,「是!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试过多少次了!太爷爷,下次您要不要就改一改这把戏,不要再老是装病,要不,哪天真出事了,容容真怕要後悔一辈子!」
「所以,下次收到太爷爷给你报的平安信,你再赶回来就好了!」
「太爷爷!」
「会!我会!丫头放心,等那天真的到了,我会给你一封平安信,让你知道是该时候回来探望老人家了!」夏侯清呵呵笑道,等炉上的水沸了,向她开口要求道:「给太爷爷泡壶茶吧!好久了!容丫头,太爷爷盼着再吃到你亲手泡的茶,已经盼好久了!」
「嗯。」夏侯容容从一旁的架上挑选银罐子,早习惯了太爷爷总不喜欢在罐子上标示茶名,喜欢让泡茶的人一个个打开闻气味,挑选出自己最喜欢的一款,她挑选了第三个银罐,闻那独特的兰花香气,知道是自个儿最爱的祈红,但以前她总被说无法泡出这茶深沉的韵味。
终於,她将茶泡好,推到老人家面前,看着他端起茶杯,缓慢地品着茶,「如何?太爷爷,容丫头泡的茶有进步吗?好喝吗?」
夏侯清顿了一顿:心情有些微沉重。
这杯茶,旁的闲人或许吃喝不出来,但她骗不过自己的太爷爷。
以前,他总说她泡的茶不差,就是少一味沉稳,而如今,沉稳这一味是有了,尝起来却似隐合的苦,一丝丝似有若无,藏在回甘的味里,苦得教人忍不住要觉得心里酸涩起来。
而这似有若无的苦涩,怕是她如今的心境吧!「当初,你不是坚持不肯嫁给乔大当家,为什麽後来又突然肯嫁了呢?」
「太爷爷不是铁了心要我嫁吗?如今问这话,是不是太奇怪了一点?」她笑着说道,也给自己斟了杯茶,凑在鼻端闻茶香。
「我有吗?他没有告诉你,我当初的意思是——?!」
「太爷爷要他好好照顾我,这不是铁了心我要嫁,又是什麽呢?」
「我没有啊!我明明就是说——?!」
「太爷爷,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容容累了,想先回房去梳洗,然後再到嫂嫂那儿去看小侄子,我知道胤哥哥去了江南,我会多留几天,看看能否起得及见他一面再走。」
说完,她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出去。
夏侯清愣坐在原位久久,没漏看心爱的丫头眼眉之间的疲惫,她不想听他把话说清楚,知道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知道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老仆人进来请示他是否出去大厅用膳,他点了点头,对老仆人说道:「你知道我为什麽老是在喜欢容丫头面前装病,可真病了,又不想告诉她吗?」
「回太爷,奴才不知道。」老仆人摇头。
夏侯清伸出手,扶住老仆人的手臂,动作缓慢地下榻,在步往大厅的时候,一边对身旁的老仆人喃喃诉说道:「因为,她会担心得几天几夜合不了眼,无论是我的起居、吃穿、汤药,她必定亲力亲为,谁也抢不走她想做的事,她那烈性子就成了谁也说不动的执拗,几年前我病了一场,等我病好了,换成是她病了,病得比我更加吃重,大夫说,是因为她过度忧心,吃睡不好,再加上没日没夜的操劳,才会让一点小小的风邪入侵,就差点弄得小命休矣!容丫头自个儿不觉得那有什麽大不了,可我瞧了会心疼啊!」
「庆余堂」。
今儿个,夏侯容容一进总号大门,就引起一阵大大的骚动,夥计们欢声雷动,让几个这一年才新进的小官疑惑不解,他们只听说过曾有一位美若天仙的表小姐,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沉鱼落雁的绝色。
因为近日江南水患,总号的掌柜曹南昌随同夏侯胤南下,要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