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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竹说:“看看,又乱谦虚了!”
莫北同他的新娘站在一处,他体贴细心地为新娘理云鬓整礼服挡喜酒,他抱起他那震碎杨筱光一地眼镜的七岁儿子同宾客们谈笑,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处,笑容甜蜜,是那么和谐。
这就是安稳的现世,静好的岁月。
杨筱光看着有些眼热。
方竹同她简单地讲了讲莫北和他的新娘的过往今来,她一时听怔了,谁能想到这相亲市场的抢手货,处变不惊的莫律师也有这么曲折离奇的经历。她一时又想,他们这样的苦尽甘来真是上天的恩赐。
莫北携新娘来敬酒时,杨筱光真心地执起酒杯说:“祝福你们。”
新娘笑起来,说:“谢谢你,杨小姐。”
他们可爱的儿子也同杨筱光碰杯,说:“姐姐,谢谢你。”
杨筱光摇摇头,他们为什么要谢她?他们的幸福都是他们自己争取的。
莫北在同他们敬酒的间隙,对杨筱光说:“‘奇丽’换了老总转制了,旗下艺人都签到了另一家公司,所有合同重新在谈,那些艺人目前有了成绩傍身,也不会太难选择了。”
杨筱光讶异地望着莫北,脑子里转了几转,才反应过来莫北要传达给她的信息。
这位好心的相亲对象原来一早就知道了,于是她更加感激他此时的善意和那时的体贴,可是她说:“多谢你,但这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
莫北说:“杨筱光,别这么悲观。”
她和莫北碰杯,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她回到家后,杨爸杨妈都已经休息了,杨妈将削好的梨摆在客厅的饭桌上。杨筱光信手捞了两片丢进嘴里,甜汁流到心里。
她梳洗好后,打开父母的房门道了声晚安,就回了自己房间。
在换睡衣的时候,她从衣架上翻出潘以伦很久以前给她披挂的那件西服。那晚很尴尬,他的西服遮盖了她的尴尬,她把西服一直留着,之前是忘记还给他,如今是睹物思人。
这样不好,她迅速关上门,打开电脑。
“幸福摩天轮”里的帖子还飘在第一页,“轮胎”们回帖踊跃,最后一个回帖是十分钟之前留的,问她,可有兴趣一起QQ堂一次?
此人ID叫“偶然的light”,这ID让杨筱光心内一触,而后就看到自己收到了站内私信,对方留下了自己的QQ号码。
杨筱光大方地打开QQ加了这个号码,对方正好在线,头像是盏灯。
杨筱光先打了声招呼:“轮胎乎?”
“嗯。正想找伴一起玩QQ堂,可以搭伙吗?”
其实杨筱光自从接了“孔雀”的项目后,就忙得天昏地暗,又同潘以伦纠纠缠缠,已经很久不玩网游了,那日在网上回帖也不过是信口一说,但有粉丝这样主动地问过来,她还是爽快地应允了。
直到重新打开界面,欢悦的音乐响起来,她才有了真的回到最初生活的感觉。
有了感觉,马上就上手了。她同这位“偶然的light”搭档,在QQ里讲好专同别人二对二,这样干净利索。
杨筱光还同对方解释:“小朋友,我明天还要上班,二对二方便我提前下线又不会得罪人。”
没想到“偶然的light”说:“都能理解的理由,为什么要有这么多解释呢?不用过意不去。”
她一时语塞。
好在他们游戏的配合度很高,往往用“偶然的light”做掩护,她去冲锋陷阵的策略,百战百胜。看来这位电脑对岸的同粉也是个思路敏捷的好手。
这样没多久,杨筱光就光荣升级了。
渐渐夜了,对手一个个上来又一个个下去,最后没了人。
“偶然的light”说:“你得去休息了。”
这孩子的口气是直板板的命令式,真没礼貌,杨筱光想。她打了一行字:“要有礼貌,我可是比你们大的姐姐。你应该说,姐姐你是不是要去休息啦?”
“偶然的light”回复:“意思不是一样吗?”
杨筱光答:“死孩子!算了,不跟你计较了。”才想下线,一想这孩子技巧不错,是个好玩伴,于是多问一句:“明日再战?”
对方说:“过两天有事呢!等周末吧!”
杨筱光正要同他道别,对方又加了一句话:“孔子似乎教育过自己的徒弟,没有人能阻碍你,除了你自己。”
“每日警句吗?”
“偶然的light”露了个大白牙的笑。
“我们轮胎真是相亲相爱。”
“偶然的light”打了个拥抱的表情。
杨筱光点开“偶然的light”的资料,对方的性别选择“女”,年龄填了“100”,所在地未填,十分注重隐私的样子,她也就不探究了,从容关机下线,卧倒在床上。
虽然手指隐隐在疼,摁方向键时太过于用力了,但是很过瘾,力气发出去了,心情也爽快了。
黑夜里响了两声凄惨的猫叫,像是荒山野岭里无主的孤魂,一股凉气从杨筱光的脊背冒上来,飕飕飕的,她不禁抖了一下。
寂寞的感觉,如影随形,又同她做伴了。
事实上,也果真如此。
在莫北的婚礼之后,便是方竹的婚礼。这些朋友仿佛是说好了似的,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都各自有了归宿。
也许这座城市内大龄未婚女青年最大的压力就在这里吧,执手相伴的朋友终有一日会寻找到他们人生旅程的伴侣,落单的自己是免不了孤单的。
杨筱光慨叹不已,而今她唯一能排遣寂寞的便是努力工作,每日顶着黑夜星辰归家,然后上个网就睡过去,次日醒来又是全新的一天。
潘以伦的新闻总是时不时会出一些的,大多是关于他拍的广告。他是拍广告出身,如今也是广告小天王了,是电视屏幕里的常客。
后来他又拍了两三部偶像剧,演男三男四的角色,比他以前在偶像剧里头当路人要强,而且角色很讨巧,电视剧轮播之后,又给他增添了不少粉丝。
再后来不知他怎么的就接了时尚台的一个综艺节目的场外主持,做些品牌秀的现场报道,需要天南地北地跑外景。节目总是会准时在饭点时刻播放。
她能看见他的频率实在很高。
城市应该很大,可实际上却这么小,杨筱光做只鸵鸟都很辛苦。
她想他是在进步的,她其实也不赖。她在QQ堂从初级打到飞机,就快所向披靡了。
“偶然的light”是个好搭档,有着无私的牺牲精神,常常自动当她的“饵”,设了陷阱诱敌深入,给足她机会旗开得胜。
杨筱光玩到兴头,觉得不好意思,就私聊说:“哪能次次让你当黄继光?”
“你带着我冲锋陷阵挺好,我省力。”
“懒人。”
“高兴就行。”
只需高兴,那就可以。
她知道他(她)是好人,只是不知道是男是女,交流也仅限于游戏中,这却是一种很酣畅的关系,每每能将心中的郁结抒发个彻底。
真正是相逢何必曾相识。杨筱光感谢网络,觉得总有一地可消遣。所以她将“偶然的light”亲昵地简称为“light”。
潘以伦的论坛日益繁荣,他的经纪人被粉丝请了来,成为名誉管理员,兼带发言。他的正名也被注册,有他专门发言的帖子开着,名字一亮,粉丝就蜂拥进那张帖子里抢楼。
杨筱光有幸抢过一次“沙发”,还是light提醒的:“偶像刚才留了帖。”
杨筱光关了游戏窗口,论坛最新发贴里赫然挂着有“潘以伦”大名的帖子。他写:“今天很累,但是工作很顺利,一次比一次进步,同事们很照顾我。谢谢大家!”
他的发言总是很简短,除了感谢还是感谢,看不出任何情绪。粉丝们说他不擅长表达情感。
其实他是擅长的,她知道,但又何必表达给陌生人呢?
如今她却也是陌生人了。
杨筱光用“轮胎小G”的ID回复:“加油成熟!”
她看着发帖日期,他们分手已经快一年了,这么快。
她很想看他,只有看广告、看报纸、看网站。
分离之后,她才知道恋爱是一种什么感觉,爱一个人是一种什么滋味。杨筱光分外想念他的味道。
天涯陌路人,做起来竟是这样难。
她发了一个很十三的笑脸给light:“我抢了沙发。”
“知道你会抢,干脆让给你。”light还在,打了个“哈欠脸”给她。
杨筱光就说,你下去吧,困了吧!light说,没什么,这盘过了就升级了。
漫无目的、永无止境的游戏又开始了。杨筱光玩到自己意识模糊,只是用惯性动作在支撑。
很累了,还是不想停。
这是给自己找不愉快,杨筱光摇摇晃晃的,脚底开始浮。
light还是用命令式的口吻提醒她:“下去睡觉,不然上班要迟到。”
杨筱光给了个很夸张的大笑脸:“我是迟到大仙。”
light回复:“大仙也怕青春痘。”
杨筱光赶紧照镜子,可不是额头一层油光,便回复:“奔三的女人不保养是不行的,下了下了。”忽然想起来问light,“小孩儿,你多大?”
等了很久那边才回复,两个字—“保密”。
杨筱光本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只是将一张把人踢翻倒地的图片发了过去。
网络上谁又知道谁?也许电脑前是一只狗也说不定。她笑笑,释然,下线,关电脑。然后在卫生间做了一个面膜,冰凉的触感,像凉透的眼泪。
不知道哪一家邻居在放立体音响,效果很好,一直传到杨筱光的耳朵里。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在我心中,虽然已没有他
……
梦,曾经很近,如今很远。
杨筱光任由面膜干涸成泥土,冰封起来,不需要任何表情。
什么是代价?她想,她明白了一点儿,但或许也未必全部都明白。
但是这就是代价。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永远在心里,冰封起来,刻成了碑。
虽然没有他。
二十六 心跳呼吸很正常
杨筱光又恢复了相亲,是在和潘以伦分开后的一年半之后。
按照一个通俗的说法—“日子照旧得过”,她得照旧过日子。
杨妈仍然对她错过了莫北存着一段心思,经常殷勤地探问莫北的消息。杨筱光被问烦了之后,不禁说:“莫北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老妈你还意淫人家干吗呢?”
回头她同方竹抱怨:“我妈就认这样的要车有车,要房有房的男人。”
方竹却说:“阿光,陷在一段回忆里,不走出来,是和自己过不去。”
杨筱光气馁:“你怎么也这样?”她想了想,继续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必须得等着谁,也没有时光永远冰封不动这回事。谁没有两三段过往情事,等老了之后缅怀?我好歹也算有段风光的忽然之恋,那就像一杯香醇的午后红茶,我也足以笑傲到五十岁之后的人生了。”
方竹拿她没办法,也对付不了她的伶牙俐齿。
杨筱光走在大街小巷,看着户外的广告牌流光溢彩,她会停驻下来,望着广告牌上高高在上的人,幻想若干年后,她会对自己的孩子得意地说:“看吧!这是你妈的初恋,现在多少人爱他?当年他可是追在你妈裙子后面跑。”
潘以伦已经二十五岁了,论坛里的版头早换成了“BOY TO MAN”,路边的广告牌上也在大秀身材,他开始往广告型男的方向转变了,这样其实更容易受广告商青睐。
杨筱光看了一眼那广告牌,是某洗浴产品。她是见过他的出浴情景的,那时候还瘦精精的,孩子相未脱,现在人成熟了,练了些肌肉,晒黑以后,胸腹很漂亮。
他愈加性感,她就愈加叹气。如今他的举手投足,于她都是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他现在变成了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和他最近的距离,不过是网络论坛里的上下层楼。
自那回在网络上祝福他生日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抢到过离他最近的位置。
light笑话她,运气都跌坑里了,大多时候,light的运气都比她好,能在离潘以伦很近的位置留言,有时候就在第一层,有时候隔了两三层。他(她)戏称这是“闲着坐坐”。杨筱光问过他(她)到底是干什么的,上网时间很捉摸不定,有时候清晨给她一个问候,有时候在午餐时分冒出来打一个招呼,但更多的时候是深夜陪她打网游。
他们不过是漫无目的地闲聊,粉丝之间的话题也无非就是偶像。杨筱光说得多的是希望,看到潘以伦拍了一支广告,就希望他能演偶像剧,看到他演了偶像剧,又希望他能演大制作正剧,最好还能混到王牌节目里做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