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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莲房倒是没想到青王会管这闲事,她下意识地朝他看过去,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心下一惊,随后便听到他说:“本王倒是有个下联,不知贺小姐可否愿意听。”
“王爷请。”
“鸾九声,凤九声,九九八十一声,声声鸾凤和鸣。”
……如果不是贺莲房跟青王不熟,她当真要以为这人的下联是在调戏她了!什么鸾凤和鸣,那是夫妻之间才用的词!可这下联又挑不出一丝毛病来,只听着,却当真像是在求爱。
面对上官氏的迫害,上官悟的侮辱,齐鲁世子的不怀好意,贺莲房都能淡然处之,用最冷静的态度反击,可扯上她自身的时候,她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隐隐觉得赵溪若的目光似是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自己,若是可以,贺莲房简直想要高呼一段窦娥冤,这青王殿下到底是何意?他不知道这下联暗示意味极浓吗?!
就连皇帝和太后都惊呆了。好在青王很快又道:“贺小姐的上联的确不好对,若非本王瞧见皇上与皇后琴瑟和鸣,也想不出这下联。”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众人瞬间释怀,原来这鸾凤和鸣,并非是青王在对贺小姐说什么呀!便连赵溪若的脸色都缓和了几分。她自诩美貌无双,家世高贵,青王殿下看不上她,她并不怨恨,可若是他看不上她的同时却看中了别人,那对赵溪若来说就是一种极致的侮辱!
幸好,幸好……她松了口气,望着贺莲房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松懈,两人之间的梁子如今算是结下了,便是日后有一天青王纳她为妃,赵溪若也忘不掉今日之耻。今日被贺家女踩在头上的耻辱会跟随她一辈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这诗词会到这里也有一阵子时间了,太后便放开让众人在御花园里四处逛逛,诗会稍后再续。这御花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里头奇花异草无数,世家小姐们哪有不爱赏花的,纷纷去了,而男子们见小姐都走了,为求桃花出风头,大多也都跟了过去,唯有几名皇子还有蓝家男儿留着。
看样子似乎是青王爷有话要跟皇帝说,贺莲房便起身告退,皇家人的事情,她还是不要在上面比较好,下头坐着就行了。
太后恩准后,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便听见贺茉回说想到处走走,平日里在府中闷得久,难得出来一趟,还是到的皇宫,她便想到处看看。贺莲房不想拦她,却也不想留在现场,姐妹二人便连同贺兰潜起了身,与表哥们招呼了一声后朝花园走去。
御花园太大了,即使人多,也无法一时间全部逛完,贺兰潜好奇,还想摘朵花来着,被贺茉回一把抓住,这要是给人看见了,还不挨板子啊,这可是皇宫的花,不是贺府的!
贺茉回贺兰潜两人玩得不亦乐乎,贺莲房却没那个玩耍的心情,她的心浸满了仇恨,真是一点玩乐的想法都抽不出来了。
让弟妹自己玩,一会记得回去,贺莲房便沿着花丛中的小道往里走,走到哪儿算哪儿,反正今儿个宫人到处都是,哪怕是走偏了,也能找个人带路回去。
她心里想着先前祁怀旭的事情,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小道尽头,眼见前方有个凉亭,便朝那儿走去——毕竟平日很少活动,她的体质太弱了,走两步路都喘得慌,这也是为何贺夫人不让她学跳舞的原因,她身体太差了。
可走到凉亭上才发现,先前自己站在小道上,里头坐了人,刚好是在死角,走进来才发现有人在。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青王!
……他不是在前头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说话么?怎地会出现在这儿?
贺莲房自是不知道青王是特意在这儿候着的,实在是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很有趣,见贺莲房来了,青王抬起眼,淡淡地问:“会下棋吗?”
贺莲房点了下头。
“陪本王下一盘。”
她哪里能拒绝,依言走到青王对面坐下,伸手取过黑子,“王爷先请。”
青王落子,她随之落下。
两人下棋,彼此之间安静无声,若非衣袂飘动,隔得远远的看,竟有股飘飘欲仙之势。
俗话说棋如人,靖国公曾说,一个人人品如何,单是从棋局中就能窥得一二。青王下棋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但却丝毫不显仁慈,而是步步紧逼,每一步都可能是个陷阱。但他又不因此过于疑心诡异,棋风更偏向于强悍、果断、硬朗,却又不失谋略。攻守相当,几乎挑不出一丁点错误来,既光明正大,又陷阱重重。
这样的人,如果是敌人,贺莲房觉得,那自己赢的可能性还真不大。她心思细腻,虽善用计,但这样的谋略在青王这样强大的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对方只需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她,哪里会给她用计的机会?太过弱小与太过强大,本身就是无法并立的。
同样的,在贺莲房窥视青王的同时,对方也在从棋局中剖析她。
打从第一眼见面,青王便觉得,眼前这个丫头不一般。她身上有种只有马革裹尸的将士才有的狠戾之气,但比起那些死里逃生的将士,她又多了分鬼气,这是身为主帅的他特有的敏锐直觉。一个养在深闺中,才十三岁的少女,哪里来这样的怨气,又哪里来这样的忍耐力,能将强烈的怨气给深深埋入心底?就连他都险些被她身上流露出的温和佛性骗过去,若非这丫头异于常人的沉静与自持,怕是连青王都要被她的表现给骗过去。
按理说,心中有恨的人,棋风应是非常偏激和沉重,不择手段想要赢的,可贺莲房却并不这样。相反的,她的棋风甚至非常飘逸、灵活,看起来循规蹈矩,但每一步都走得滴水不漏。就如同温水煮青蛙,看似走棋漫不经心,但事实上却若明若暗,绵里藏针,杀人于无形。而此女虽棋风不容情,却也没有一丝负面情绪,如果不是青王曾明确捕捉到贺莲房眼中的仇恨与厌恶,他简直要以为眼前这丫头是仙女下凡,浑身一尘不染了!
真是个矛盾的个体。既黑暗又光明,既温柔又冷肃,集宽容与狠心为一体,她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女!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下棋居然能做到这般沉稳冷静,不管他如何进攻,都不为所动,看似波澜不惊,却从她的步数中找不出一丝错误。令人忍不住想起一句话: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这一切如果是发生在一个老人身上,青王不会大惊小怪,可若是发生在个十三岁的少女身上,就不由得他不理会了!
看起来太后很是喜欢这孩子,只从棋风看来,若是贺莲房有心,怕是她想达到的目的指日可待。
想到这里,青王不觉有些可惜,但又因此对贺莲房升起了爱才之心。若是男儿身,此女定当建立一番功业啊!
“本王输了。”他丢开手里棋子,声音平淡。
“王爷承让。”贺莲房放下黑子,轻声回答,端的是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青王看了她一眼,难得的眼神颇为柔和:“小小年纪,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莫不成是贺大人平日亏待了你?”
贺莲房只浅浅一笑,“家父待臣女很好。”
“那你如何是这副面孔?”见她不愿跟自己说实话,青王淡淡地问,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好几度。“莫要在本王面前说谎,你是什么样的人,本王瞧得清楚。”
☆、53、青王松口,不与为敌
对面的男人是上位者,身份尊贵,手握大权,出身高贵,被封为王,少年成名,集世人崇拜畏惧为一身,他的人生中,可能根本没有过挫折的存在。像这样的人,有怎么会明白她呢?“臣女不过是个最最普通的闺阁女子,刺绣弹琴,手无缚鸡之力,难道王爷还以为臣女能祸国不成?”她略带几分讥诮地看着青王,脸上表情和口中语气却叫人挑不出半分错处。“那王爷未免也太看重臣女了。”若是那个位子最后是祁问崖坐上的,那她倒真想做个祸国之女!
青王眯了下眼,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意思:“本王只是说了你一句,你倒有不少句等着。什么祸国,这话若是被人听到,你的脑袋还想不想要了?”
贺莲房定央央的瞧着他,说:“王爷觉得臣女包藏祸心,臣女也只得承认。”言下之意是这话我是违心的,只不过是顺着你的意思往下说的而已。
其实她这样跟青王说话,是大不敬。可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直觉,贺莲房就是知道对方不会伤害自己,她便是再放肆一些,怕也是可以的。
“本王并非是来剖析你的,本王只是想知道,你小小年纪,是哪里来的深仇大恨?”
“恕臣女愚鲁,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说起。”闻言,贺莲房的心跳快了好几拍。她自认为隐忍够深,耐力够足,青王是怎么看出来的?便是算上今天,两人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朝夕相处的陆妈妈和弟妹都看不出来,这青王倒是好眼力。
见这小姑娘还在跟自己打哑谜,青王不禁颇为好笑:“本王征战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身上那股子死气,本王虽瞧得不大真切,却也觉得奇怪。你若是出生入死的将士,身上有这气很正常,可你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这就说不通了。前阵子本王见了贺大人,言谈中打听到了你姐弟三人的近况,若说被错待,缘何只你一人有戾气?”
贺莲房却笑了:“王爷此言有趣,臣女的外祖父一生戎马,都不曾说臣女身上有那什么……死气、戾气,倒是王爷好眼力,只见了两面,便将臣女看得一清二楚。”
“靖国公是你外祖,自然宠你爱你,当局者迷,就是这个道理。”青王瞟了她一眼。“你当本王也是你的亲戚了不成?”他和靖国公不一样,他的观察力与敏锐力更胜靖国公,贺莲房的变化,她的家人也许不舍诘问,不去怀疑,但他却不一样。
“臣女福薄。”受不起您这亲戚。
“你不说也无妨,只是……就不怕本王挡了你的路,断了你的后招儿?”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可惜年纪太小,又没啥势力,他若是想插手,她只有遭殃的份儿。
这话戳中了贺莲房的软肋。平心而论,她是决计不愿和青王为敌的,先前与赵溪若翻脸已是极限,若是一日之内得罪两人,其中一个还是权倾朝野的青王殿下,那她就别想报仇了!思及此,贺莲房便知自己决不能让青王成为绊脚石,不能将他争取为同盟也就算了,若是彼此结仇,她报仇雪恨的路岂不是更加艰难?
过了几秒,她才沉静地问:“王爷可有愿意不顾一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护其周全的人?”
青王沉默了一会才答道:“自是有的。”
“是亲人,友人,还是爱人?”
“还有什么区别不成?”
贺莲房微微一笑,却答非所问:“臣女也有,只是臣女不像王爷这般处尊居显,朝野侧目,所以,若想保护心中之人,便注定不能安且苟活。但王爷请放心,臣女并非势物之徒,也懂得道高益安,势高益危的道理。所以王爷不必担心臣女会对太后或是皇上造成什么危害,更何况,臣女不过一个小女子,又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呢?”她很清楚对面坐着的这个看似平和的男人有多么危险,他能一眼看穿她的伪装,所以她在他面前势必不可说谎,否则只会令他反感。
她想保护弟妹,不让上一世的悲剧重演,也希望能够力挽狂澜,重新改写靖国公府的命运,她不想再看到外祖母老泪纵横的脸,更不想再看到大舅舅白发人送黑发人,四位表哥殇了三位。而那些势力小人,却站在权力的巅峰点得意洋洋的大肆嘲笑。
青王如电的黑眸盯着她,贺莲房毫不怯懦的回视,直到青王勾起嘴角蓦然一笑:“本王还要在京中待一段时日,就让本王看看,你用何种手段去保护你心中至亲之人。”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与她为敌了?虽然青王的话没有说得那么白,但贺莲房却从中听出了这个意思。她不奢求能得到青王这样的大人物做帮手,她只盼对方不要与自己作对,那便已经是烧高香的好事了。“多谢王爷,臣女方才走得急,与弟妹失散,还要回去寻他们,还请王爷恩准臣女离去。”
青王点了下头,贺莲房便福了个身,转身离去,完全不知背后那双深邃悠远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小径尽头。
其实贺莲房说谎了,因为先前她早交代了弟妹让他们玩够了以后自己回去。之所以对青王说谎,只是因为和他的相处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贺莲房非常不习惯把自己内心所想说给另外一个人听,哪怕对方权势滔天,一个不满意就能要了她的小命。方才凉亭一盘棋,她把自己的情况说出去不少,对青王却是一无所知,这种面对上位者的无力和卑微让贺莲房感到了压力和威胁。和青王比起来,祁怀旭跟祁玉河简直就是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