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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被爹爹婉拒了。
一见贺莲房来了,张正书眼睛一亮,连忙整了整衣衫,露出风度翩翩的模样来。秦氏也是个机灵的,一瞧儿子这副神情,就知道他肯定是瞧上人家贺大小姐了。要是按照秦氏的想法,她的儿子自幼天资聪颖,日后定是个状元的料,那戏文里不都是唱了么?高中科举的状元,那都是要娶公主的,所以秦氏觉得,像自己儿子这样的人才,配贺莲房,其实还是有点亏了呢!所以大徐氏之前谋算的要张正书跟贺莲房扯上关系,秦氏一直都是抱反对态度的,只是婆婆太过强势,她的话就不怎么有用而已。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大徐氏昏迷不醒,可对秦氏而言,想了那么多年的当家做主,其实也没那么快活。至少她都要被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给烦的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而且张家的银子全没了,现在的他们别说是娶公主了,怕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女儿都不乐意嫁进来!
那么,贺莲房呢?秦氏突然觉得,若是按照婆婆谋算的那样,让书儿与贺大小姐订了亲,也是件大好事。毕竟贺家这么有钱,到时候他们两家成了姻亲,难道贺家就眼睁睁看着却不帮忙吗?再说了,日后贺莲房嫁入张家,那嫁妆,该是何等的可观?
秦氏一直觉得自家儿子以后那是要当状元的料,这一点她倒是跟大徐氏是一样的想法,却不明白什么叫做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张正书小时候的确是个好苗子,但伤仲永一事,世人皆知,随着被大徐氏、张员外、秦氏这样的长辈长大,现在的张正书,早就没了孩提时代的灵气,不过是根只会死读书的木头罢了——啊不,现在,他连会读书的木头都已经算不上了。一个染上寒食散药瘾的少年,早已荒废了学业,别说是状元,就是想中举,那都是难如登天!
赶在张员外之前,秦氏上前一步,格外亲热的捉住贺莲房的手,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废话,无外乎就是他们张家现在内忧外患难上加难,大徐氏又卧病在床,亟需帮助之类的,但却绝口不提自家已经山穷水尽的窘状。
贺莲房焉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事实上,她的确暂时不能让大徐氏死,便笑道:“既是如此,我贺家的府医乃是赫赫有名的陈太医,不如让陈太医随表伯母去贵府一趟,为大姨奶奶看诊吧。”
秦氏在意的哪里是这个,她最想要的是银子!
正想再说话,书房里头的贺励听见贺莲房的声音已经走了出来,见秦氏死抓着贺莲房的手,想到那日张家人嘴脸,冷着一张脸道:“莲儿,怎么不先跟爹爹问安?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你可是我贺家的嫡出大小姐,莫要学得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言,贺莲房心底忍不住发笑,她家爹爹这张嘴呀,可真是越来越犀利了。于是她面带微笑的将秦氏的手拿开,走到贺励身边娇娇柔柔的行了个礼,打趣道:“这不是瞧见爹爹在书房议事,女儿才在外头候着的嘛,再说了,表伯母那样喜欢我,一见面就抱着女儿的胳膊,爹爹一直教导女儿要尊敬长辈,难道女儿还能把表伯母给甩开吗?”
父女俩一搭一唱,把个秦氏闹了个大红脸。她跟大徐氏不同,她还有点羞愧之心,贺励先前已给了他们不少软钉子碰,叫他们知道,贺家帮他们,那所宅子就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再想从贺家人身上捞好处,他们张家人自诩聪明,也别把贺家人都当成傻子。
贺励是谁?那是皇上的亲信大臣,正一品的体仁阁大学士!若是他想针对张家,仅仅一句话,就能让张正书永世不能超生!所以秦氏并不敢惹贺励,现下见贺励这样说,面上也是讪讪的,一家三口说了些场面话,便连忙夹着尾巴灰溜溜的逃了。
他们不仁,贺家却不能不义。贺莲房笑道:“爹爹,您怎地如此霸道,连大姨奶奶卧病在床都不管了?”
贺励冷笑:“她在诬赖你的那一刻,就已不配我贺家的亲人!”
若说四年前的贺励都是愚孝的,那么蓝氏的死,便是给他敲了一个重大的警钟。别说是个八辈子没见过面却又包藏祸心的大徐氏了,就连对徐氏,他的生母,贺励也早已寒心。但徐氏是他的母亲,他这辈子都会遵守孝道供养其安享天年,可徐氏若还想像当年那样威胁他去做他不乐意做,或者是会危及到他儿女的事,贺励嘴上不说,心里却也知道,他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他现在活着,一是为了忠君爱国,二便是为了这三个儿女,他还活着,但心早就已经随着妻子死去了。任何威胁到他儿女安危的人事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
所以听了贺莲房的话,他要笑不笑的睨着女儿:“是么?这么说来,你这坏丫头就没坏点子了?”他的女儿何等头脑与手腕,他这做父亲的难道不知?成日面上笑嘻嘻的,其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贺励并不反对贺莲房随心所欲的做她想做的事,但只有一点,保护好她自己,不要置身于危险之中!
要是被他知道,贺莲房私底下早跟青王来往结盟,怕是他能冲动的上马赶到边疆将青王拉出来揍一顿!哪怕对方是高高在上为大颂朝立下汗马功劳的青王殿下,他也决不手软!
他就这三个孩子,个个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结果青王却要贺莲房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贺莲房扑哧一笑,挽住他的胳膊:“还是爹爹了解莲儿。”
“你打算做什么?”对于贺莲房的所作所为,贺励完全放任,他的女儿他比谁都清楚,外表柔弱内心坚韧,这样的人,就算遭遇再大的打击也不会迷失自己。
可他哪里知道,他怀中巧笑倩兮的乖女儿,曾经又是怎样一副厉鬼的姿态!
贺莲房狡诈一笑:“大姨奶奶不是举家迁往燕凉了么?这家中人若是不到齐……怎么能算是举家迁来呢?”
贺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人向来准确,早就看出这张家人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水蛭。这种生物,好碾压,好拿捏,却也生命力极其顽强,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其吸干浑身血液。所以即使知道贺莲房聪明过人,他还是忍不住叮嘱:“这打狗就要打死,否则会被反咬一口的。”
对于父亲的关怀,贺莲房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她那狡诈的笑容一闪即过,仍是温婉纯善的模样:“那是自然,只是女儿一般不去招惹野狗。若是那野狗不识好歹想来咬我,我便在那野狗群中扔根骨头也就是了。”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呢?大徐氏如今病倒在床,张家的事务只有一个登不上台面的秦氏掌控,几只水蛭的确能吸人血,可若将它们放到水蛭群中,它们也逃不过粉身碎骨的下场。
父女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1章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陈太医不愧是连皇上都曾赞扬过的妙手回春,他只是给大徐氏扎了几针,又开了副药让一日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没到一天,大徐氏就睁开了眼。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晕晕乎乎的,好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似的,不过当她看到儿子儿媳都围在自己床前;一副担忧恐惧的模样时,大徐氏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昏倒前的一切记忆都悉数回笼,她终于想起来;如今的张家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当下她也顾不得别的,连忙一把抓住张员外的手叫他去大学士府寻求帮助。
张员外顿时窘迫不已,他向来惧怕母亲,被大徐氏这样凌厉的眼神盯着,他没被吓尿裤子就已经很是不错了,又哪里敢说他们去了贺家,结果却什么来没捞到呢?别说是求银子了,就连点粮食都没弄回来!张员外觉得,这贺励未免也有点太抠门,若张家有贺家这样的财气权势,那么穷亲戚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哪里还需要这样再三恳求?
他也是个不会反省自己的,总之不管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掌管中馈的是大徐氏时,府中出事,那就是大徐氏办事不力;现在掌管中馈的秦氏,所以张员外觉得,他们一家之所以得不到贺励的帮助,那必然就是秦氏的错了,反正跟他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大徐氏的锐利的目光中,张员外终究是磕磕巴巴地把一家三口去大学士府求贺励帮忙的事情给说了出来。当然,其中加油添醋的说贺家的不好,再不着痕迹地把错都朝秦氏身上推,他自己却是一副忠厚老实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大徐氏养了这个儿子这么多年,他是什么德性岂会不知?只是和儿媳比起来,自然是儿子更受她疼爱了。大徐氏怒目瞪向秦氏,厉声道:“都是你做的好事!”
随后便用最严苛最冷酷的语气将秦氏给骂了个狗血淋头,顺便发泄了一下内心的怒气跟没有银子的恐慌。大徐氏活到了这个年纪,最是在意银两,俗话说的好,有钱好傍身,人一上了年纪,对养老的事情就会变得非常在意。不过在这之前,大徐氏敢诬赖贺莲房,敢跟贺励撕破脸,被贺励赶出来也不曾示弱,那都是因为她还有底牌。藏在床头青砖底下的银票,那颗价值连城的南珠,都让大徐氏觉得,就算她一贫如洗,攀不上什么高枝,只要有这些东西在,就也饿不死。
可现在呢?她什么都没有了!
明知道东西丢了,但却不知道是在哪儿丢的,又是怎么丢的,更不知是丢到了哪儿去,大徐氏面上看着还算冷静自持,其实心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这让她直接忽略了张正书不寻常的脸色跟飘忽的眼神。毕竟这个大孙子在她眼里一直都是个有出息的,大徐氏怕是死都想不到,她丢失的银票跟南珠,就是被这个“才华横溢”的大孙子盗走的!
秦氏素来被大徐氏压着,如今又被指着鼻子一通痛骂,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这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是秦氏这个心胸本就狭隘,又被大徐氏在头顶上压了这么多年的人呢?她心底对大徐氏顿时恨之入骨,觉得自己自打嫁入张家来就没过过几天舒心日子,每日要请安立规矩不说,连用点银子都得亲自给大徐氏报备才能去账房那儿领。如今书儿都已经长大,自己却还未能翻身做主人。秦氏听着大徐氏不停地责骂,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
正在大徐氏骂的口沫横飞直起劲儿的时候,一阵嘈杂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了过来,只听得似乎是女子谩骂尖叫之声,而且越离越近,也不知是何原因。
大徐氏作威作福惯了,斜眼扫了屋子一圈,她自然是舍不得使唤儿子的,便随意地跟秦氏一挥手:“去看看怎么回事!”
秦氏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屋里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叫她堂堂的夫人去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大徐氏这是铁了心要让她丢脸是不是?!
那吵闹声越来越近,秦氏在大徐氏的瞪视下,到底是不敢反抗,而是怂的提起裙摆走了出去,结果片刻后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婆婆!婆婆不好了!”
“住口!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老身这不是好好的吗?!”上了年纪的人最忌讳有人说这个“不好”,可怜秦氏刚做了大徐氏的情绪泄愤桶,如今又要因为出言不当被狠狠训一顿。可这回秦氏没有像以往那样收敛神色恭敬听训,仍然慌张不已:“糟了糟了真的糟了!婆婆,是滁州老家那边的姨奶奶们来了!”
“什么?!”大徐氏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她们是怎么找来的?!”张家举家迁走一事,当时只有她和张员外等人知道,张老太爷的那些姨娘们都被蒙在鼓里,更别提那些老蹄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知道他们一家迁到燕凉来了?再说了,她将张家的一屁股债都留给了老蹄子们,那些老蹄子此刻应该为了还债焦头烂额,又怎么可能找到燕凉来,还这样精准无比的找到张家?
有什么东西在大徐氏脑子里一闪而过,可惜她满心浸在那些老蹄子们找来的愤怒中,完全没去深思。“来人!给我把她们打出去!我张家也是随随便便什么脏东西都能进来的吗?!”
“哟!姐姐,您这话说的算什么事儿呀?”随着一个娇媚的声音,一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她是林姨娘,本是滁州茶馆里的一名歌妓,因嗓子婉转被张老太爷看中,带回府中,脱了贱籍抬了姨娘,刚受宠的时候没少在大徐氏面前耀武扬威,后来被大徐氏收拾的服服帖帖,连声儿不敢出。像今日这样肆意张扬的模样,大徐氏已经很多年没看见过了。
“就是呀姐姐,咱们姐妹不远千里从滁州找到燕凉,就是为了能见姐姐您一面呢!”另一名陈姨娘咧嘴一笑,心里对大徐氏充满怨恨。都是这个老毒妇!若不是老毒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