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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山东-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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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建锋的日子更不好过,好几次我看见他眼圈通红。想想他的人生履历,幼年丧父,守着个病恹恹的老母到小半辈,眼看小日子滋润起来了,却遭此大难,你说能不他妈的上火!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什么的。可为人做事,总不能太绝了吧,何况我们也夫妻好几年了。

于是,我便对他说:“男人流血不流泪,建锋,你不是个没骨气的男人,从今往后你别再让我看到你这样子,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可以郑重地告诉你,这个家不管到了哪一步,我不会离开的!”

话虽简单,但却似滚烫的开水注入他冰冷的内心。建锋情绪激动地:“不行!你年纪轻轻,用不着为我糟蹋!”

“我不是糟蹋,我是在履行自己的责任!我们不是露水夫妻,是合法的,既是合法就得互相尽义务!”

建锋一声哀叹,“俺知道你善良高尚,可是现实生活不是光靠人格高尚就能扭转的。一个家庭就是一个舞台,一个人是撑不起台唱不了戏的!”

“撑不起也得撑,唱不了也得唱下去!现在,我们必须调整心态,只有心态平衡了,才能理智的战胜现实。太阳每天都是新的,奇迹也许就出现在明天!我们不是还有儿子吗?虽然他还小,但有油不愁灯不亮。儿子一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卢建锋没想到平时没语没言的我竟会有如此豪言壮语。腔着的热浪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饱含着泪花哽咽地叫了一声:老婆……

从此以后,卢建锋的担子,转嫁到了我的肩上。我这才透切理解了我的爹娘为什么在生了我八个姐妹后,还锲而不舍追求男孩,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农村,没有男人的日子难呀!

一大片的苹果园,打眼一看都让人打怯,更不用说管理了。束手无策时,我就开着农用三轮车把建锋拉到果园现场指导,亲力不亲为,没出两年,苹果产量就大幅度下降了。收入的锐减,我就不得不到本村苹果收购大户吕鼎禄那打工,活不累,就是包装苹果,一天能挣几十块。老吕对我很照顾,活多了用我,活少辞别人也不辞我。最让我感激的是,他还把建锋找去看夜。那活更轻快,无非就是两个人轮流着在存放苹果的仓库睡觉,一个月还给六百块。我俩口子感激的同时,心里暗暗祈祷吕鼎禄的买卖再做大做强。殊不知,一种暗处的阴谋,一只看不见的手,正在悄然揉搓这个家,要把它搓碎!

李蕾的自述:真情相爱病魔降临

四十大几的吕鼎禄,高矮有高矮,粗细有粗细,一副富人样,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对招风耳显眼了点。这位靠收苹果发家的百万富翁,最大的特点就是爱跟女人打情骂俏。

包装结束了,我真有点筋疲力尽了,天刚擦黑,我早早就躺下了。突然身上就像被巨石压住,我严重缺氧,我想翻身换换气,却怎么也翻不过来,要喘气,更喘不气来。睁眼一看,黑咕隆咚的,隐隐约约好像一个人坐在旁边,但肯定不是卢建锋。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张嘴就喊,没等我喊叫,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嗓门低低地说:“别叫,是我。”

我一个激灵,拉开了灯,“老吕,你……你还是个人吗?”

“告诉你别吵吵。”他使劲的压低着声音,“建锋媳妇,你不会看不出来吧,俺真的喜欢你,刚才一使,果然比我那鸡巴老婆好使多了。你在这也不好过,干脆离了吧,我也离。完了我带你去城里住,怎么样?”

我完全懵了,愣愣地直瞅着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我不知如何是好。

吕以为我妥协了,问:“说话呀,同意不?要不我再问你一遍,同意你就笑笑,不同意就啥也不用表示,咋样?”

他又问了我一遍。一个仪表堂堂的老板,竟然如此下巴里的勾引一个下巴里女人,我真是从心底佩服他的荒唐。想到这,我不禁哑然失笑。吕欢天喜地的溜走了,我喊都喊不住。

没多久,村里就传出了吕鼎禄的动静,说他给了老婆一笔钱,俩人就协议离婚了。我这才知道大事不好。原以为偶尔采朵野花闻闻是男人的本性,而采花的男人又是村里最有钱势的,自己却是村里最弱势一族,胳膊注定是拗不过大腿的,反正自己是个已婚女人,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只要他不张扬,自己忍气吞声也就平安无事了。谁知,他竟真的整出光景给我看。

秋寒渐深,空气中薄凉弥漫。晚上,我擀了热汤面,热气腾腾地刚端上桌,院子里忽然闯进来几个年轻力壮的陌生人,一个个土匪似地不由分说一个东西就罩住我的脸,然后,连拖带拉强行把我抬到车上。我听见丈夫和儿子撕声裂肺般的喊叫,而后,嘭地一声,车就开了。

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车终于缓缓停了。接着几个人架着我上了楼,把我按在沙发后,他们就撤了。

很快,我脸上的东西被扯了下来。好一阵子我才适应过来,原来这是个客厅,很大。靠窗下放了一张三人沙发,对面是一双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吕鼎禄慢悠悠地从另一个屋出来了,满脸寡笑招呼我:“多担当,让你受惊了。”

他的笑声,在静静的夜里分外刺耳。我拉下脸,仇视着他:“吕鼎禄,知道你无耻,没想到你竟无耻加无赖!”

他目光躲闪着,点了支烟:“哦,你别说的那么难听,这一切不都因为我爱你吗?说好了都抓紧离婚。我都离多少日子了你竟还无动于衷,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怎么跟小孩似的?你知道吗,俺在你家门后窗溜达多少回了,就是不能接触你,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吕鼎禄,你给我听好了,咱根本不是一路人,你就彻底死了这念头吧!”

“你消消气,你不觉得咱俩是缘分吗?”

“有冤也是冤家。”

“好了好了,咱也别耍嘴皮子了,还是说点正儿八经的吧。”他蒽灭烟头,盯着我,甚是难过地说,“你不用冲我瞪眼扒皮的,俺知道你不是盏省油的灯,可是呢,你也该换换脑子,你呀,害就害在不灵活上,你那家庭木已成舟,你老跟他们纠缠在一起还有什么盼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吗?看看现在的女人一个个精细的,哪享福魂就飞向哪儿。灵魂是身体的忠实走狗,身体在哪儿得到快乐,灵魂就追随到哪儿。再看看你,凭着福不享,偏在苦窑里熬着,你这是为哪桩?知道吗,看你遭罪,我心是一颤一颤地痛。是,你又打工又没撂地里的活,但那又能解决多大问题呢?你在我这就不一样了,你一下子就可以由麻雀变凤凰,这房子这车子,不都是吹糠见米,一目了然吗?你说咱们的未来……”

“我和你本来就没有未来!当爱情不能成活,再多的语言也不过是钝刀割肉的疼,你现在马上放我走,否则,我就告你非法拘禁。”

“哟哟,说说还来真的。”吕鼎禄说着便从包里掏出个存折,递过来,“拿着,这是零花钱,里边有取之不尽的富和贵。”

他的表情和话语透着十足的爆发户的铜臭味。我更鄙视了:“吕鼎禄,人常说,肉多了长膘,钱多了发烧。你既然烧包了,把它捐给卢建锋多体面?如此板正的事你不做,跑这里搞歪门邪道,怎么,想借感情高利贷呀?可惜,你借错人了,我不是为了钱就可以把脸皮当茅厕板踩!我是缺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各有各的活法,所以,我得回家了。”

我说完就往外走。吕一把将我拽回来,摁回床上,支楞着一对招风耳急急地说:“你怎么就走不出道道呢?拿着,你说你大老远跑山东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找个人跟着享福吗?”

“小姐身子丫鬟命啊,既然走到这一步,我就认命吧,所以,现在就得对家负起责任,所以,我和你搅和在一起现实吗?”

吕鼎禄终于哑巴了。但他还是不放我走,也不让我单独出门。可我是非走不可,可怎么能逃的出去呢?硬的肯定不行。惟一的办法就是采取面和心不和,先麻痹他的警惕性,然后再寻找机会。

我终于瞅到了时机。这天上午,他说要带我去买衣服,路过农贸市场的时候,我说我口真渴,就想吃冰糕。吕说,你就巧想,羽绒服还没脱呢,哪有卖冰糕的,买瓶饮料吧。我撅着嘴,不答应,非冰糕不吃。吕只好妥协,拉着我的手,满市场找冰糕。好不容易在一商场找到,他拉着我要一起进去,我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说累死我了,我再也走不动了,你进去吧,我在这等着。他停顿了会儿,进去了。我目不斜视盯着他进去了,嗖地站起来,一闪身便挤进人群……

回到家,建锋已吓得病倒在炕上,儿子哭哭啼啼地掉了魂似的。父子俩都以为我被撕票了,虽然他们也报了案,因没具体线索,案件迟迟也没进展。

面对活生生的我,爷儿俩上上下下地打量我不知多少遍。儿子更是抓着我的手问这问那。当着孩子的面,我本想含糊过去。可当着丈夫的面,我没法含糊,我也不想对他撒谎,因为吕鼎禄出来发现我没有后,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我只有和丈夫携手才能对付得了他。

建锋听完就破口大骂,直骂到吕家祖宗八代。他本来就在病中,这一气,更加重了。我伤心至极,可生活还得依旧继续,原来的日子苦而不涩,现在不同了,不仅家里难过,外界的压力更是黑压压一大片。只要我在外行走,管谁见了我也不跟我说个四五六,一律拿眼瞪,眼球除了眼白还是眼白!老百姓啊,一辈子就认得家里抬头老婆低头汉,谁超出这界线就丢给你眼色。

岁月蹉跎,物换星移,富日子不见过,苦日子也不见过,一晃又到了来年的秋收。秋收最艰巨的活就是摘苹果,因为劳力缺,人家三天两夜就摘完的苹果,我家就得一个礼拜也摘不完。而苹果最好三下五除二摘完,苹果成熟了,要是下雨吸入水分就会裂口,裂口的果品是卖不上价了。今年的老天爷和我作对似的,自霜降以来,整天阴云密布,随时就要掉泪一样。看着人家人多势众呼呼隆隆地赶进度,我情急之下只好求助小妹,小妹也不含糊,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她男朋友也捎带来,可一天两天解决不了问题,心急火燎之下,我就乱了阵脚,这阵脚乱得就像百年不遇的倒春寒,让我措手不及。在有一天苹果就摘完了,我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却不想它竟让我的人生再一次发生了逆转。

每摘完一筐苹果,我就要把它扛到三轮车上,一筐苹果有六十斤左右,对我来说也不是大问题。也许今天加大了速度,造成体力的透支,这筐苹果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扛上了肩。只是没等我挪步,脚下一个趔趄,不等我叉开两腿来平衡身子,筐带着:我噗噗地往山崖滚去,虽说不是万丈深渊,但也不是闹着玩的。所幸的是,我滚了几滚就被一灌木丛给挡了,尽管把灾难减到最低点,但还是断了一条腿。

面对飞来灾祸,卢建锋心碎了。但他还是温言细语地安慰我,“几年来,你总是为这个家在付出,正好借机好好调养调养。”

丈夫的体贴让我心里涌起阵阵暖流。可我是家里挑大梁的,怎能安心躺在炕上享受温暖呢!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我怎能一百天不动弹?

我时好时坏的情绪,让丈夫苦不堪言。但他没表露出来,他把满腔的悲观失望化在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上。本来是被照顾的人,一下子变成了照顾人的人,这其中的艰难和转换外人是无法理解的。

每天一大早,建锋就起来了,先给我倒掉痰盂,然后再一步一挪地做饭。先打发走儿子,他再另给我做小灶。因为建锋侍侯的好,渐渐地我竟逐渐丰盈,小肚子凸得像扣了个小盆。

待到我养到终于能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之时,已经又是一年春了。我再也躺不住了,真不知道果园究竟怎么样了?虽也雇人修果枝,但追肥打药刮腐烂病,这些已误了时节的活再不干就没法补救了。我就要上果园看看,丈夫就是不让,说怕我再磕了碰了。心里越是焦急,老天也跟着找别扭,淅淅沥沥的小雨几天来下个不停。雨雾飘荡的天气,让人倍觉人事的悲哀!

我养病期间,建锋尽管累得裤子都提不上,精神却出奇的爽!从早到晚始终笑呵呵地。但自从我能下地独立行走后,他的精神就跌落了,且跌到了低谷,他时常睁着无望的眼睛,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一个地方,要不就闭着眼如同死去一般在炕上躺半天。叫他,也无动于衷。

外面的雨逐渐加大,春雨贵如油,这时节下好几天的大雨是不正常的。“李蕾。”建锋叫道。他躺在炕上,见我进来了看了看我,又把头转过去,两眼看着窗外雨茫茫的天空,“你说咱这日子还用过吗?”

一只手在心里深处抓了一下,我木涨涨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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