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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阿观以为是晓阳那个莽撞丫头,笑了笑说:「已经弄好了吗?先把线晒上,我待会儿再过去帮你们看看。」
她允诺过若她们有本事染出深浅不同的灰,再加上前几日的绿,她就帮她们描一幅熊猫戏竹图给绣在帕子上。
她承诺,她们绣出来的东西,利润多少她一概不抽,只不过东西要放在她陪嫁的铺子里卖,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晓阳没应声,阿观奇怪地放下笔、转头,却狠狠吓一大跳。
她搞不懂齐穆韧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他是来看她死了没,还是来看她有没有雌雄同体,硬是自体受孕,生下一个小王爷?又或者……妈的,他来跟她要新文章?!
呃,她又爆粗口了,《古文观止》,为什么走到哪里都不放过她?夭寿,她不是已经受罚,来历练一遭古代历史文化了吗?
阿观勉强起身、勉强委屈自己膝下的小黄金,向他福身。
「王爷。」
王爷?齐穆笙猛然瞠大双眼,那表情像被一颗鸡蛋黄卡在喉咙口,发愣了一会儿才闭上嘴巴,换下惊恐,摆出笑容,只不过……他笑得很像野猫潜进厨房,有两分奸诈、三分阴险、四点暧昧。
低下头,阿观不解,齐穆韧怎么会笑成那样,他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还是他的另一个名字叫黑白郎君?
上回,他一身冰冷,连眼神语气都带着冷冽寒意,很像刚从北极圈探勘回来,走近他身边,她会不自觉发抖,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仿佛降低十度C。
现在,虽然他阴险的笑脸让人起鸡皮疙瘩,但她不能否认,他的笑是暖的、表情是暖的,连眼神都带着几分暖意。
是怎样,解冻了吗?
有前头的妻妾包围,天天热情摇滚,骑马舞骑到热血沸腾,所以……冰山融化?
唉,随便啦,她不介意他融化不融化,比较介意他的冰山会不会撞上她的铁达尼号。
她在审视他,他一样盯着她看,果然如传说中般美丽,柳眉红唇,五官细致、肌肤光滑柔嫩,聪慧不必明言,光那样一双饱含智慧的大眼睛就可看出。
人人都说叶府出美女,哪个有身分的男子不想求上一个,而这位通房丫头所生的七小姐,更是美得惊艳绝伦。
当时皇帝赐婚,还有人酸溜溜地说这位七小姐从小没有嫡母教导,性情粗鄙,手段残暴,连大字都认不了几个,娶了无才无德的她,如同家里多了个官窑花瓶,养眼成,于王爷的前途怕是没有大帮助。
大字不认得几个?他想起壶身上的诗词,「寒夜客来茶当酒……」这样的女子无才,他倒不晓得怎样的女子算有才。
阿观深感讶异,原来同样的眼鼻唇、同样五官,只要换上不一样的表情,就会相差那么多。
不过,她比较喜欢眼前这个,因为熟悉因此放松,这样的他,和她的好兄弟大姜更像了。
仿佛她可以拍着他的肩膀,笑问:「兄弟,上回那个钱,不应该五五分吧,没七三、至少也来个六四分帐。」
然后两人讨价还价,再然后,他硬拗她再续约三把。那个时候的自己……日子过得多开心。
「爷过来看看,王妃闲来无事都在做什么,画画?」
齐穆笙装模作样地走到画架后头,细看画架构造,不错嘛,这样画图头就不会低得难受,下回弄一把给爱画图的皇帝试试。
阿观横他一眼。阿不然咧,画架、图纸、颜料……通通在,难不成她用它们跳肚皮舞?
她很清楚对方是王爷,虽然不爽自己被关在王府里面,但表面上的客气还是得维持住的,她皮笑肉不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温柔婉约。虽然她很想回答:「错!不是画图,兄弟,我在种梅花,待会儿浇两盆水下去,它就会结出满枝大梅子。」
但她还是低眉敛眼装乖巧。
「禀报王爷,是的。」
「谁教你作的画?京城里的画师本王几乎都认识。」他翻了翻那叠画纸,越看越有兴趣,这可不是普通女子能画出来的东西,尤其在他看见以琉芳为模特儿,用墨条勾勒出来的素描,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丫头是谁。
阿观当机了,没有回应。
齐穆笙抬眼,等着她的回答,他的眼睛里写着:别胡扯,我要拆穿你的谎话比拆礼物还容易。
阿观无奈,自己怎么就引发他的兴趣呢?好吧,再装一回天才,反正下流和无耻没有太大分别,她连大牌的文章都能盗用了,她的羞耻心早就找个深洞去休眠。
「禀王爷,妾身无师自通。」
换句话说就是:本人就是天生智慧啦,能文会画,连微积分都难不倒她,没事还可以撂两句英文来听听,只要别让她弹琴跳舞,到男人面前献媚,或是没事在背后搞妻妾相争,原则上,还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难倒她。
无师自通?他看着她的眼睛更加闪烁了。
第十二章
「是这样的吗?那玉清斋的茶壶又是哪个无师自通的人做的?」
他看过那六把壶了?!怎么可能,难道她一出府,就有人在身后盯着,唉呀,她怎么那么不小心,那是……日后的谋生大计啊,她打死都不想让王府人知道的生意。
苦起两道眉,她超无奈,这里人人都在发展谍报事业?
一个眼线、两名心腹、三枚棋子,她还以为让琉芳参与晓阳她们的赚钱大计就会拉拢她的心,不让她事事往上头报,毕竟,天底下的人只会对金钱付出耐性与真心。
她以为就算让柳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没关系,只要让她确定自己不参与抢老公事件,她一定会放过自己,没想到……没想到,她连这种事都向齐穆韧回报?
她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阿观望向他的眼光中带着求饶。
看见叶茹观这号表情,他更感兴趣了,闪闪目光等待着她的答案,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齐穆笙靠得她很近,心脏枰评评乱跳一通,他不是炫惑于她的美丽,而是因为她满脸的纠结。
他发觉她的表情多到让人吃惊,大宅院女子哪个不是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再气再恼,也得对旁人露出同一号表情,那就是微笑、微笑、再微笑,即使心在滴血,即使暴怒在胸口翻滚,还是得微笑。
谁晓得她……太有趣了,她不说话,心思就被人读个通透。
阿观咬牙切齿,她能不能跟他探讨隐私权?能不能告诉他,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有点道德的人不应该随意挖掘?
唉,是啦……她相信在这里人权是屁、隐私权是狗大便,在这里,有权有势的人才有发言权,但是,她好歹是穿越人啊,福利多少给一点吧。
「禀告王爷……」她的表情挣扎又艰辛,好像每个字都要从肝脏里面挤出来。
「不知道王爷知道这个,想做什么?」
她想先确定自己目的再谈筹码?呵呵,他会给她筹码吗?当然不,一个都不给。
看他笑得满脸桃花,和之前大相迳庭,她敢发誓、敢打赌,他绝对有人格分裂症,而且还是重度到无药可医的那一种。
怎么办,招吗?招了,窑会不会被敲走?不招,她会不会直接被送进土窑烧烤?
还是他想分一杯羹,她一成、他九成?很有可能,这个时代以夫为天,以男为尊,男人的东西是男人的,女人的东西还是男人的,这是个男人正大光明当吸血鬼的时代。
她真想学学美国影集里的女人,身子微微往前仰,夹紧双臂,抖动肩膀,让诱人的事业线出头说话,嘴巴顶多吟吟哦哦几声,说两句:「嗯~~夫君,不要这样嘛……」
让男人精虫冲脑,整个人酥茫茫,忘记自己在坚持什么。
可惜,她瞄一眼包裹紧密的女性特征,满脸心痛。
「王妃有什么话那么难以启齿吗?」
越是见她挣扎,齐穆笙越是得意,突然间,他有个重大发现,原来为难女人是件让人心花怒放的事情。
抬起手指,他真想做件很风流、很下作,很可能被皇帝罚跪在御书房外头的事情。
心,动得厉害,再差一步,他就要勾起她的小脸,狠狠的,把那张噘上半天高的小嘴给重重亲下去。
她皱眉、挑眉、皱眉又挑眉,两道眉毛在额头上方忙碌到不行,见他的手一抬,她连忙退开三大步,速度之快,好像迅猛龙再现江湖。
「王爷,妾身可不可以保有这个秘密?」
他乐歪眉眼,果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秘密。齐穆笙眯起眼睛、微微一笑,笑得花痴风流。
阿观认得这号表情,每次大姜嗑太多生蚝,就会出现这种猥亵笑脸,这时候,她会问他:「要几号?」大姜随便给个号码,她立刻帮忙拨电话,让他的女友来解决荷尔蒙泛滥问题。
可是在这里?她看看左、看看右,虽然他有好几个老婆,可都不在跟前,难不成他打算这时候补上她的新婚夜?他、他……他还真不挑,张三李四王八羔子通通好……
「王妃想保有秘密?」他笑,笑得像狐狸看到小葡萄。
「如果,不麻烦的话。」她也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巴结讨好。
「也行,那就……」他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
「这里,亲一口。」
Just亲一下?不必滚床单?不必演限制级?是古代男人比较好打发,还是他想亲完一口后,还要把下文补齐?
她很犹豫,如果他亲完一口还不满意,她可不可以藉口大姨妈造访,把他推出门去?
「怎样,不行吗?如果不行的话,就把制壶的工人给爷交出来。」他口气笃定。
工人?实在太污辱文化工作者了。可这时候不是讨论尊严问题的恰当时机,是亲一下保住秘密,还是守身如玉的重要时刻。
她叹气,满脸为难,却还是说服自己,反正就是亲一口,她亲过的人还少了吗?从小的到老的,从青春弹性佳、到粉嫩小儿再到年迈下垂的,各种肤质她都亲过,对于现代人而言,那不过是礼仪。
再叹气,又叹气,她走一步叹一口,叹得齐穆笙满肚子笑意,如果老哥知道自己这样被嫌弃,那表情不知道会有多精彩。
好不容易,阿观走到大姜面前,前辈子,她想都没想过亲吻兄弟这张帅脸,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要亲上了。
唉,她有种乱伦的恶心感。
带着壮士断腕的表情,她噘起嘴巴,重重地贴上他的脸,嘴唇一碰到实物,她立刻飞快离开,很怕那个下文继续写。
她还没退到安全位置,门就从外头被推进来,晓阳、晓初和琉芳笑着跑进屋,急着想告诉主子,她们已经染出五、六种不同的灰色线。
没想到进了屋,她们会看见一个大男人,晓阳、晓初不认识齐穆笙,琉芳在府里那么多年自然是经常见到的,她想也不想就屈下膝道:「奴婢琉芳给三爷请安。」
三爷?!一、二、三……哪个三爷?
齐穆风、齐穆韧、齐穆笙,她那无缘的老公不是排行老二吗?什么时候变成三爷?
难道、莫非……她看看齐穆笙再看看琉芳。不会吧,天要亡她?他们是孪生子?!难怪差那么多,一个是北极冰原、一个是赤道草原,一只是北极熊、一只是沙漠狐獴,她怎么会笨到没想出来?
额头浮出三道黑线,她全身冒出恶汗。
与小叔有染,会不会是齐穆韧的休妻手段?这个理由是逼迫她把叶茹观的嫁妆压在夫家的最好藉口,还是让齐穆韧送上三尺白绫,直接一脚把她踢进阎王殿的特优作法?
好冷,一道阴风从她耳边呼呼吹过,她仿佛看到牛头马面的身影,在眼前摇晃。
她想昏倒,可是两条腿笔直而坚强,她想大哭大闹,但想到这样会死得更快,她想点守宫砂、证明清白,她想疾呼:人不是我杀的……她想很多,但都做不了,最后,她做的是他最想要的那一项。
离开玉清斋,齐穆勒奔向一处老宅院,他将马交给齐文,门没拴上,他大步一跨,走进堆满药材的院子。
「王爷。」青衣小厮看见齐穆韧,连忙放下手边的工作迎上前。
「您来看老太爷?
我马上进屋禀报。」
「不必,你忙你的,我自己进去。」齐穆韧点点头走进屋里。一名精神烁朗的老人家正拿着毛笔,一面对照桌上的药材、一面写写画画,他很专心,丝毫没发觉有人进入屋里。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约莫五十几岁上下,但他不修边幅,衣服虽然还算干净,但一头灰扑扑的乱发让人觉得他老态龙钟,不过他的气色很好,脸上不是老人家惯有的暗褐色,而是健康的满面红光。
老人家很忙,从齐穆韧认识他那刻起,他就是成日成夜的忙。
齐穆韧没有打扰他,寻了把椅子静静坐下,经过两盏茶工夫,老人才放下纸笔、喝口茶,他发现齐穆韧,嘴巴咧起一笑,说道:「你来了啊。」
「是,外公。」
「还想留着我这条命的话,别喊我外公。」姜柏谨觑了他一眼。
齐穆韧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齐穆韧是在六岁那年遇见他,那天穆笙生病了,宫里请来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