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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之醉卧美人膝-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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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四位师长为阻止九渊与魔域之血结合,皆死于九渊之手,他为解蛊毒重新封印九渊,用蓬莱重器青缨剑,穿透了她那颗晔沙的七窍玲珑心,自己悲愤之下,跳入了坠仙台,即将魂飞魄散时,娘亲不惜自己的毕生功力救了她……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这一下她什么都想了起来,怪不得自己对这次上神飞升,历劫时的遭遇一无记忆,怪不得这五百年来,自己不时会心口疼,自己去一次坠仙台,就行动困难,好似功力全失一般!
  怪不得慕朝云堂堂一个上仙,生拉硬拽要留在她这大明宫扫地。怪不得她误会慕朝云当自己是孔宣的替身,叫他解释时,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怪不得他时而满怀愁绪看着自己欲言又止,时而又不顾身份对自己非常迁就纵容。甚至他这样一个刻板迂腐,最是严守礼仪的修道之人,居然也任自己轻薄他,皆是因为五百年前她死于青缨之下,他心存愧疚之故!
  可是,不论是晔沙也好,慕朝云也罢,都是这样对她的,救她,是为天下苍生,杀她,也是为天下苍生,心中可曾有片刻,是真正为她好过?!摩珂闭紧双目,用力仰头,两行清泪,却还是慢慢滑下。这一两万年,自己活得如此凄苦,却原来,都是庸人自扰!
  摩珂驾云横冲直撞闯出了无极宫,见她神色大变,一众神卫们当中只有一两个极不开眼的上来啰嗦几句,被她打下神殿,便再无人敢近前。
  古语有云,神哭,日月同悲,天地共泣,何况,上古真神一怒。
  摩珂一路飞向蓬莱,便是一路电闪雷鸣,到的三仙岛上空,已是日月无光,风云变色,惊雷滚滚,瞬间便是黑云压城之势,山中门人讶异、惊恐,纷纷出来探看。摩珂不及按下云来,已现出法身,长啸一声,遮天蔽日般的尾羽便扫倒了一大片殿宇。被波及的殿中弟子一时大乱,哀嚎呼痛,挣扎哭喊之声不绝于耳。
  她犹未解气,复了人形,厉喝道:“下面之人听着,自今日起,我大明宫与你们蓬莱三仙岛,是敌非友、再无瓜葛,三仙岛上之人,再踏足我大明宫半步者,一律格杀勿论!”
  慕朝云早已察觉不对,才出两仪殿便闻听此言,急忙驾云赶上她道:“摩珂,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何事,为何要毁我三仙岛?”
  摩珂冷笑一声,将天机镜掷向慕朝云道:“你该认得此物吧?不是三番两次去求吗?拿回去好好看看!”
  慕朝云见是天机镜,大惊失色道:“你……摩珂,你……你都知道了?”
  摩珂冷笑道:“青缨造成的伤痕不能消除,你之前,是要看我胸前的伤痕吗?不必了,我就是孔宣。慕朝云,你还出来干什么,难道我刚才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
  她说罢转身便走,慕朝云急忙拦住她道:“摩珂,你听我说,这五百年来,我没有一日不追悔愧疚,我一直在找你……”
  “够了!”摩珂厉声打断道:“慕朝云,你还有脸说五百年前?怪不得那天你问我……既然如此,你还找我做什么?!我跳下坠仙台之前所说的话,你都忘了?你我,永无明日!”
  慕朝云欲待再拦她,天枢剑“仓啷”出鞘,摩珂将剑尖指定了他道:“你再近前一步,莫怪我剑下无情。五百年前,青缨之赐,今日便可,原样奉还。”
  慕朝云一怔,知她性子此时不可违逆,只得眼睁睁看她回返了大明宫,一时心潮起伏,难以平静,许久才踉踉跄跄下去处理殿上诸事。
  摩珂回去,千里传音于迦楼罗道:“我截下了一个贼人带走的天机镜,现下在蓬莱,你若想要回,就去找慕朝云取吧。另外,现在慕朝云是抓是放,皆随你之意,我们之间的交易,一笔勾销。你肯便肯,若不肯时,就带天悬剑来大明宫,找我讨个公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34章、雪花洲里

  
  摩珂见迦楼罗并未回应,也就作罢,叫小如去瑶池求十坛解忧来,自己便去小厨房后的库里搬酒喝。入得酒窖来,最先触目之所及,却是蓬莱的梨花白,原是他的拜师礼。
  这酒她初时喝个新鲜,后来觉它太清太淡,劲道不够,还是常喝九酝春,抑或是烧刀子、女儿红、衡水白干这些性子烈的酒,如今仍是剩了七八坛在那里。她看了那梨花白青灰的酒瓮就觉刺心,这酒还未喝,她的眼眶便发潮了。
  今日却嫌这些酒都喝腻了,只觉俗气。摩珂去窖中东翻西找,扒出几个精描细画的白瓷瓶,拿起来看时,却是天山的雪花洲。她想了想,好像是那年做整寿时,天山掌门玉舟子所赠,取天山雪花,玉池冰泉,冬至红梅,晨曦清露酿成。
  她心想便是它了吧,随手取开,喝了一口,味极清淡,酒气寒凉,幽香清冽,入口即化,好似初雪落于掌中,咽下肚去,叫人心智一清,浑身的浊气为之荡涤。可是再喝,便觉这酒跟他的人一样,一样冷清、一样淡漠,连怀抱都是冷的,却不知不觉间,就将你的心,融化于无形。
  有酒无肴,如果回忆可堪下酒,那么,你便是一场宿醉。
  沉闷阴暗的酒窖中,摩珂独自喝着如他一般的酒,每一口,都是一块往昔的碎片。认识晔沙时,他那一声住手;在三仙岛的百年梨树下遇上慕朝云,仍是一声住手。少年时,晔沙的规劝督促;蓬莱仙山之上,他的谆谆教诲、悉心栽培。神魔大战结束那一年,晔沙将七窍玲珑心换给她,带着她的心魔跳下了坠仙台;五百年前,他又亲手刺破了这颗玲珑心,害得自己跳了坠仙台,他们这是什么缘法?!究竟是扯不断、剪不烂的缘,还是永远算不清的冤孽?!
  这雪花洲乃是仙家之酒,不比凡酿,何况,十八年女儿红就要闻之即醉,无论它如何清淡法,又怎敌得千年陈酿之功?摩珂将这几大瓶雪花洲喝完,就醉的人事不省,但她酒品甚好,不管怎么醉,也只不过是朦胧欲睡。
  酒窖的入口,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黑衣金袍,几步之间,已然尽显帝王威仪。
  迦楼罗静静的立在门口看着摩珂,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犹豫半晌,还是过去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温软的身子入怀,只听她睡梦中犹自喃喃自语:“你只要天下安宁,从来不管我的死活,我恨你……”
  “摩珂……”迦楼罗微微怔住,她酒酣梦沉时,犹自心中衔恨,恨得却不是自己。如果可以,他宁愿付出一切代价,来换自己,是她恨的人。
  也许,这一天,终究,会来到。
  迦楼罗将她抱出酒窖,往般若殿走去。老何他们进出时,见是他,纷纷过来行礼参见,他只微微示意,并不答话,生怕惊扰了她,也打破他们之间这已十分难得的宁静。
  大明宫恢弘的外观之下,内中大气凝练,通行之路,皆是古朴阔大的灰石板铺就。这一条路,甚长。他可以驾云带她回去,他却宁愿这样慢慢走着,可以理所应当的,多抱她一会。怀中的人很重也很轻,有他最熟悉的娇美容颜,有跟他一样的脾气,也有他时而了如指掌,时而最最难以捉摸的心。
  然而,无论如何的漫长,一眼望不到边,这条路还是走完了。迦楼罗进了般若殿,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四下打量,竟然已经觉得有些许眼生。他端了温热的水来,先帮她净了手,想为她擦脸时才发现,她颊边犹有泪痕。迦楼罗温柔的帮她拭去眼泪,胸中却有风雷隐动。除了自己,没人有资格叫她哭,就是晔沙也不行!现在的蓬莱上仙,竟然就是当年的晔沙,呵呵,那又怎么样?!
  你敢为了你那几个师父杀了她,你敢为了你那什么狗屁不通的天下安宁杀了她,我会让你付出,比魂飞魄散更沉重的代价。
  “好渴,水……”
  此时最好,还是不要叫她看见自己。迦楼罗倒了杯热茶喂她喝下,见她并未睁眼,便准备离开。
  “迦楼罗……”摩珂却忽然伸手拉住了他。
  迦楼罗不自觉回转身来,却见摩珂仍然未醒,只是喃喃道:“迦楼罗,我、我不能嫁给你,我们还像……还像以前一样好不好……”
  迦楼罗心中一涩,仰起头不叫眼泪流出来。那一句话出口,便再也回不了头,前面就是万丈悬崖,也要走到底。他硬起心肠出了大明宫,结了个阵法,才回返无极宫。
  慕朝云处理好被毁的殿宇重新修缮,受伤门人安置诸事回到两仪殿时,天已尽黑。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额角,不由的拿出天机镜,翻到正面看时,却见到还是只小孔雀的摩珂,帮她救出佛祖那人,灰布僧衣、青竹手杖,可是分明,是自己的形容……
  他还不及看完,已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便是那位传说中掏了心给她的地藏王菩萨,自己竟然便是晔沙!他忽然又有些惊喜,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她心里,永远都是不同的?!五百年前,她入蓬莱,其实是为着那份因果,可是,自己终究,亲手伤了她。一时之间,他只觉心中混乱不堪,茫无头绪。
  两日以后,等慕朝云终于理清楚这一切,也想着摩珂应该冷静下来,希望她能将过往统统放下,再来找她时,却发现大明宫已然进不去。宫外罩了一层九五玄天大阵的结界,这是只有神帝才有资格使用的阵法。虽说他并非闯不进去,只是此时,又岂能再惹她不快?
  他在宫门外致意小如,说明来意,请小如报知摩珂。
  他又等了许久,小如才出来道:“慕掌门,你回去吧,主人她不想见你。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你就别再让小的为难了啊!”
  慕朝云拱手道:“请你再帮我通禀一声,就说,见不到她,我也不会走。若她还生气时,我就一直站在这儿,等到她气消了肯见我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35章、为谁风露立中宵
  好家伙!小如一听,这是杠上了啊!我说大哥,我刚才可是被她打出来的啊!小如无奈的摇摇头,又硬着头皮去回摩珂了。
  小如才一走进般若殿后堂中摩珂的书房,还没开口,摩珂已经将雀翎锁如巨蟒吐信一般挥出来道:“还敢来,找死啊,滚出去!”
  小如捂着额上流血不止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赶忙抱头鼠窜而去,出来只冲慕朝云摇摇头。
  慕朝云看了小如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下来,淡然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她,她不会不见我的。”
  更深露重,灯短夜长。
  慕朝云独立在宫门外,远远瞧着大明宫不算太辉煌,却肃穆端方、摇摇曳曳的灯火,想着许多事,一桩一桩,似皆是报应不爽。
  当年自己为阻止孔宣下山报仇,将她独自一人困在两仪殿,不许她出殿一步,就算有人甘犯门规来看她,因仙障相隔,连话也与她说不得一句。她那时功法虽是初成,想杀一个凡人,却已不是太难之事。那人间帝王虽是逆取,然却是天数,若真叫她出去杀了天命所归的凡间正主,便是大罪一桩。
  仙规森严,他执法六界,又岂能公然徇私,袒护自己的弟子。若事发再抓了她,就算事出有因而得不死,也要将她长囚于海底或深窟,甚至是暗无天日的锁妖塔中,还不如先留她在清净明亮的两仪殿,还有自己陪着她。她心中心心念念的人只有自己,想来也宁可留在他身边。当时自己只想着是为她好,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她那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孩子,家破人亡时,背负着血海深仇这样沉重的责任,不得伸冤,又被最信赖的人囚禁,心中是如何的孤寂凄凉。
  现下情势,自己与她当年相比,已然好了很多,独立风露而已,其实根本也算不了什么。
  第二天一早,小如出门见慕朝云还是云淡风轻的立在那里,只是脸色稍嫌黯淡,摸一摸额头上的伤,还是进去告诉摩珂道:“主人,扫地的在咱门口整站了一天了。”
  摩珂宿醉才醒,刚端了杯最顶尖的碧螺春喝着回神,闻言随手拿起块云片糕咬了一口,淡淡然道:“哦,他堂堂一个上仙,你还怕他冻着不成,要不要送床棉被给他?”
  小如只觉得主人说得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又过一日大早,小如简直像是照例来汇报工作的一般:“主人,扫地的又在咱门口站了一天了。”
  “嗯。”摩珂舀了一只鲜虾猪肉馅的云吞放进口中,嚼了嚼:“好,这回的云吞做的不错,肉是活的,虾也算弹牙。你告诉老何,赏他坛酒喝。那天迦楼罗给我放下十坛杜康专门单给他酿的‘更流’就走了,比解忧的劲道还大,我才开始喝,喝得还不太顺溜,趁还有,叫他快搬走,再晚等我喝顺了,就没他的了。”
  小如撇撇嘴:“主人,等你喝顺了再让他给搬回来,老何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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