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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
当然是嘲笑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她的头稍微抬起了一些,却依然不敢看我,她认认真真地说:“以前我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怕被大家疏远,不想让大家知道我的爸爸就是学校的语文老师,所以才会一直隐瞒了我和爸爸的父女关系。但是如果我早知道当时的行为会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话……”
“根本就没有什么‘早知道’。”我淡淡地打断了她又一次愧恨的“早知道”。
“你说得对。”她皱着眉头看向了我,“我……对不起。”
从她口中说出的“对不起”这三个字莫名其妙让我感到久违的烦躁,我没好气地问她:“颜若水,你现在究竟想做什么?”
她咬着嘴唇,尝试着说:“你和三千……”
“已经无可挽回了,我和她的感情,和现在的你没有任何关系。”
“但是三千是我的妹妹。”她不依不挠。
“我和她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你的妹妹,所以别以为我和她在一起是因为你。”我决绝地说,“我也绝对不会再因为你,而和她不在一起。”
她的眼泪从脸上安静滑过,她闭上了眼睛,“顾森,我们错过得太多,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我在桌底下悄悄地紧握了拳头,不管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她永远都有办法逼疯我,她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碎近四十年来我在所有人面前精心营造的一张叫做“顾森”的面具。
我拿起账单,站起来对她说:“我们已经无话可说,再见。”我迅速走到咖啡馆的收银台结账,我连找回的零钱也顾不上等待,一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咖啡馆,室外的寒风瞬间迎面吹来,才稍微唤醒了我刚才几近丧失的理智。
我几乎可以确信,她现在一定在咖啡馆里紧紧地注视着我。
但是我不可以回头。
一定。
☆、追忆
第二天一早,我简单收拾了一些衣物,驾驶了近三小时的车程回到了故乡的老家。
今天回去老家是我临时起的一个主意,所以我并没有通知父母,当母亲开门见到我的一刹那,她显得既震惊又欣喜。
我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回家了,父母也老了,以他们目前的身体情况不太能适应长途的车程,所以他们也很少专门过来香城找我,平日里我的工作也忙,唯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抽出假期短短地回家一趟。我们一家三口太久没有见面,父母见我难得回家了,拉着我一直聊了许久,有些话题甚至重复了三四次也不厌倦,我当然体谅他们当父母的心思。直到后来我渐渐有点疲倦了,母亲趁机提议让我今天晚上留下在家里休息,我没有拒绝,这一场漫长的谈话才终于暂时结束。
我又回到了旧时的房间,不由得想起了从前的许多往事,尽管我已经不可能再次回到这间房间里长期生活,母亲仍然十年如一日地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宛如我昨天才刚刚离去的模样。
我依靠着记忆在书桌的抽屉里翻出了高中的班级毕业合照,几乎无需通过一秒的寻找,我就可以准确地在照片里找到属于她的位置。高中毕业后的近几年,每当我想起她,我总是会翻出这张照片,直到后来我深深厌恶着如此一个不懂前进的自己的时候,才狠下心把这张照片寄回了老家,好让自己从此在香城无牵无挂地生活。
这些年来我总是那么少回家,也许就是害怕真实触碰活在过去回忆中的自己吧?
时隔十几年,我再次看着照片上的她,两条短短的麻花辫、整齐宽松的校服,还有脸上永恒不变的笑容,关于她的一切,我都太过熟悉了。
我的视线移向了照片右下角的一个男人身上,他拘谨地站在最边上的位置,身上的衬衣有些老旧,现在我才发现,他腼腆的笑容原来和她如此相似。
我把照片翻到背面,每个人的位置都相应标上了姓名,此刻“颜若水”和“颜杰生老师”这两个名字却有些刺痛我的眼睛。
从前我怎么会那么蠢,居然不曾怀疑过他们的关系。
母亲这时候走进了房间,她看见我的手上拿着照片,好奇地坐了过来,“在看以前的照片吗?”
“对。”我把照片递给了她。
母亲端详着照片,迅速找到了我所伫立的位置,对着照片上的我微笑:“当时你还很小呢。”
“高中毕业那会我都十八岁了,还算小吗?”
“在父母的眼里,你年纪再大也是我们的小孩。”母亲有感而发,“现在看着你十八岁的照片,二十年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再过两年,你都要四十岁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微笑。
“阿森。”
“嗯?”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结婚的打算吗?”
我还是笑着,因为此刻不管点头或是摇头都不会是正确的选择。
母亲也不再执着下去,毕竟这么多年了,她大概也几近释然这个问题,当然,其实也不可能完全释然。母亲叹了一口气,突然说:“年末的时候,我在街上遇到了月榕。”
我愣了一下,尽量不让脸上的笑容显得太过僵硬。
“原来月榕在几年前结婚了,现在她也生了个孩子,那天她和她的孩子逛街的时候我无意中见到了她,她的儿子也应该有两三岁了,大概这么高。”母亲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到现在月榕还记得我,她主动过来跟我招呼,还问了我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试着想象母亲所描述的情景,发现内心负重二十多年的愧疚并没有因此而减轻过。
徐月榕,这是我这辈子辜负最多的女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我在婚礼前几天对她说我要取消婚礼的时候,她一脸茫然又绝望的神情,她含着泪,用颤抖的声音问我:“为什么?”
“妈。”我喊了一声。
母亲侧过头来看我,我伸出手,指着照片上的颜若水说:“这个女生,是我高中时候喜欢的人。”
“长得挺漂亮的。”母亲赞叹着,在照片的背后翻找着名字,“颜若水,这名字不错,一看就知道是个文静乖巧的女生。”
我笑而不语,任由母亲沉浸于对素未谋面的颜若水的美好幻想之中。
母亲却收起了笑容,她放下照片,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阿森,其实我现在看到月榕这个样子,我才觉得你当初取消婚礼的决定也不一定是完全错误的。如果当年你真的和月榕糊里糊涂就结婚了,不仅是你,就连月榕也不会幸福的。”
我摇头,拍了拍母亲的手,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我何尝不知道她是在找说服自己的理由,同时她也在劝慰我,她不希望我再因此难过愧疚,但是这样做实在太勉强她了。
作为一位母亲,哪怕要和全世界作对,她都不会舍弃站在自己的孩子那一边。
然而母亲仍然坚持着她的想法,她说:“我和你爸这么多年其实也想通了,不管别人怎么议论都好,你找到了真正想在一起共度余生的人的时候再结婚也没有关系,毕竟……迟到了总比错过了要好。”
——
“颜若水,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啊?”
她张大嘴巴意外地看着我,她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过好笑,我极力忍住笑容,向她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颜若水,高考后我们一起去北京上大学吧。”
“北京?”
“对。”
“我和你?”
“没错。”
她抿着嘴,似乎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我从她长发间看到了她的耳朵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了起来。
“为什么?”她低着头问我。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想和我一起……”她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直到很久过后才小声地补充,“……去北京上大学?”
我轻而易举就发现了她藏在话语里的一点小小心思,不过我还是没有拆穿她。有一肉麻无比的话,以后再对她说也不迟,反正我们现在还很年轻,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
我反问她:“你觉得呢?”
她难为情地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
她红着脸瞪我一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哈哈大笑,顺势牵起了她的手,她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却没有甩开我的手。
她焦急地喊:“你笑什么,不准笑!”
“若水。”
“……什么?”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然后一直在一起,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
原来……是梦。
我睁开眼睛,有些疲倦地想。
我回头看了一眼闹钟,时间已接近中午,我太久没有试过一夜睡得绵长又安稳了。
我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手里一直紧抓着高中的毕业照,我愣了愣,才缓缓想起昨天晚上我想着旧时的事情便无意中入睡了。
刚才的梦,似梦,却又并不是梦。
从前真实存在过的时光,时隔多年,逐渐变成了一个遥远不可触碰的梦。
照片中的她笑容如昔,当年拍照的时候,我就站在她往上一排的位置,和她隔着不算远也不算近的距离,快门即将按下的一刻,我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地看了她一眼,当我看到她露出笑容后,我才安心地把目光对着镜头,和她一起微笑着。
这些年来别说是忘记,其实我根本一直牢牢地记着她,只是我太过倔强太过要面子,所以才迟迟都不愿意坦白承认。
我拿来手机,翻找着前天晚上的通讯记录,很快找到了那串尚未储存的手机号码,而紧接着在下方的一个联系电话,清晰地显示了“亦蓝”二字。
这两个字一下子惊醒了我,我的目光徘徊在这两个号码之间,犹豫不决。
我何时开始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某种隐埋至深的情感暗暗地驱使着我,我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那串手机号码。
电话被接通了以后,我不想让自己有机会反悔,想都没想就说:“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还是有话可说的,我现在马上开车赶回香城,三个小时后,你来我家,我们见一面吧。”
我不等她拒绝或是接受,第一次毫无风度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我起床、刷牙、洗脸、换衣服,连早餐都没有吃,匆匆和父母道别后,我开着车一路往那一座有她的城市飞奔而去。
我在车子里后视镜里,居然看见了我满脸的笑容,现在的我犹如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用尽全力奔向前方,只为了和心爱的姑娘见上一面。
大约三个小时后,我终于回到了香城,我在家里的沙发上坐下没多久,门铃就清脆地响了,我心乱如麻地走向门口,如愿地在猫眼里看见了她的面容。
我收起夸张的笑容打开了门,她吓了一跳,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几秒过后,她对我尴尬地笑笑:“你好。”
我不喜欢她这样过分生疏的语气,但是又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方式去纠正她,只好索性不说话。她紧张地举起手里的环保袋,讨好般地问我:“我怕你来不及吃午饭,就自作主张给你带饭来了,你不介意吧?”
“进来吧。”我侧身,让她走进了屋内。
她欣喜地点点头,随即好奇地张望着我家里的装潢和摆设,正如我所预料,她刚才表现出来的含蓄根本不可能维持超过三分钟。
我让她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我则坐到了另外一边的单人沙发,她分别看了看我们各自的座位,抿着嘴唇,似乎要把所有苦涩的情绪都吞进肚子里。她从环保袋里拿出一个饭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满满的饺子。
我从她手中接过筷子,一声不哼地吃起饺子来,却和记忆中的那份味道不太一样。
“你还是吃出来了?”在我狐疑着吃下第二个饺子的时候,她失落地叹了一口气,“没错,这些饺子不是我妈做的,是我做的,水准当然没有那么好。”
我不做声,继续咀嚼吞咽,直到我把一饭盒的饺子吃完后,她一直在注视着我,脸上带着十八岁时候的笑容。
我吃得很饱,拿了纸巾擦嘴后,叫了她一声:“颜若水。”
她愣了愣,“嗯?”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
她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脸色苍白。
“我们一起去北京吧,然后一直在一起,谁也无法把我们分开。”我轻声问她,“颜若水,你已经忘记这个约定了吗?”
颜若水用力地摇头,迅速落下了眼泪,“对不起,顾森,如果当初我能考上北京的大学就好了,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对不起……”
关于“如果”的问题,在漫长而又短暂的二十年里,我早已千万遍地设想过。但是那又如何,哪怕把“如果”想得太美太好,我和她终究还是错过了二十年。
那个一起去北京的约定,是我和颜若水在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