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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泥洗了,这样用刀把皮一点点刮下来;根须剃除,再清洗一次,切成小块,下锅里用油炒一下,然后掺水去焖熟,起锅时放点盐就行了。”杨子千边做着示范,边讲解着过程。
家里的油,还是过年吃肉时熬的那一点,月娘是省着用,能不放就不放;可以放少时绝不放多,所以,当说到用油炒一下时,杨子千觉得,那明显是奢望了,娘怎么可能用多的油来炒啊,不过,只要不生锅,不烧糊,也是不错了。说起放盐,杨子千想起了葱,哎,要啥没啥,真是虐待了自己的胃啊!
“行了,行了,你笨手笨脚的,不要把手给削了,去带五丫玩,娘来做饭!”知道该怎么操作了,月娘就开始把人往灶房外赶。
“就知道娘最疼我!”丢下刀,还不忘讨好的在月娘面前卖乖。
“这孩子…”月娘笑看女儿出去的背影,她的四丫头,真是聪明无比!
“这叫芋子的,当真好吃!”杨大年挟了一块,咬下第二口时,抽空大赞道。
“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杨子森嘴里还含着一口,筷子又伸进了碗里。
“好吃,子禾要吃!”小五丫说话越来越利落,已经完全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了。但手上的筷子还不是很听使唤,掉了一根在桌上,手上拿着一根,指着碗里的芋头,也大声喊着要吃。
“娘,可不能给五妹吃多了,这东西,容易胀肚子,吃多了要积食呢!”有吃,还得担心吃了不消化,杨子千同情的看了小五丫一眼,叮嘱着。
至于大人和两个哥哥,随便他们咋吃,劳动量大,消化就快。
自己,在现代胃不好,在这儿,受了这么多虐待,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还是悠着点吃吧。
反正,家里有几十个芋母子,慢慢的煮来吃,都要吃好些时候了,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芋母子!
几大碗的芋头吃光了,陶钵里的稀饭还没动。
“我只喝点米汤就行了,吃撑了!”杨子森站起来,在钵钵里舀了一点面上的清米汤喝下。
“是有点胀人,我也吃不下了!”杨子木抹了抹嘴巴,不好意思的说道。
“看吧,你妹妹还担心五丫,没想到,你们两个大的还这么不懂事!”月娘白了一眼两个摸着肚子喊胀的儿子,嗔怪道。
“呵呵,不要说他们,我都有点胀了!”杨大年丢下筷子,朝月娘憨憨的一笑。
“你!”月娘哭笑不得,哪有这样当老子的,这么不晓得好歹,也不嫌丢脸。
“四丫头,这东西,能当顿吃!”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后知后觉的老爹,杨子千心里回答着。
“产量高,又能当顿吃!”一双眼睛,透着庄户人家的精明,杨大年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明年,是不是,有多少种子就种多少地?唉,不行,还得种谷子,要交租子给东家,总不可能挑几挑芋子去上交吧。当然,李老爷要知道这东西金贵,能抵饥饿,他肯定是乐意的。可惜,听四丫头说了她的打算,他乐意,我还不愿意了呢。就这样,杨大年一个人把主意想了,又否定了。
“丫头,这东西,好保存不?”眼下,杨大年比较担心,不到下种的季节,这玩意儿就烂光了!
“嗯,放在地窖里,阴暗潮湿,到下种时应该没问题,再放长一些时间,估计就难了!”具体怎么保存,杨子千也没辙。
“能到下种时就不错了!”杨大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家中有宝,杨大年特别低调。
月娘的芋子杆杆却引起了很多佃户女人的注意。
“杨二嫂,你这杆杆做菜,还得晒干,好费神噢!”王三婶看月娘天天翻晒,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吃!
“呵呵,反正没事做,时间又多,孩子们嘴馋,说要吃,总比找野菜吃来得方便,晒吧,这太阳又不值钱!”月娘微笑着应和。
“也是,你那沙田种了那么多,晒了这一片,明年都可以不用找野菜了”罗大婶比较羡慕,这杨家的主意就是多,瞧瞧,这叫什么菜的,晒出来,比靠天吃饭找野菜现实多了。
“就是这个理,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野菜也找得恼火,孩子一天天大了,都不愿出去折腾了。这样晒干了做了盐菜,时不时的拿出来,也能垫垫肚子!”月娘赞同。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个吃法,好不好吃!”王三婶漫无目的说。
“不知道呢,只听说能吃,等做出来再看,到时,也给你们送点去!”月娘爽快的说。
“呵呵,那敢情好!”罗大婶心直嘴快,也知道,月娘这样说了,肯定是真心的,当下道谢。王三婶不好意思了,红着脸也说着谢谢。
“月娘,你家的田什么时候起坎,他爹说了到时来帮你!”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当下,罗大婶就回应着月娘的恩情。
“不用吧,次次都麻烦罗大哥他们,这多不好!”田里的事,自己插不上手,对邻里的援手,总不能心安理得的受用。
“这有什么,不因着你们家,现在李家寨子饿肚子的多了去了!”罗大婶看不惯有些人,明明得了人的好,背后,却依旧说月娘家的小话,话里话外,酸溜溜的,明显就是红眼病的前兆。远的不说,月娘那亲亲的大嫂王花儿,和着隔壁的冯老太太,她俩的话,在满寨子的女人耳朵过一遍,都没有一句话是说月娘的好的。
“就是,杨二嫂,家里有什么要搭把手的,喊一声就行了,我家那个人,蛮力气倒有,就是胃口大,吃饭吃得多!”想起每次帮工回家,王三都要感叹杨家的饭菜好吃,王三婶就多说一句权当玩笑。
“呵呵,哪有啊,王三还真的帮了我们好些忙,要说吃饭,前两年,可能米羹羹都喝不饱,这一两年,还不怕多吃了去!”三个女人,边说边笑。
“今年起坎倒不用像往年抱泥了,你看,冬水田把水一放,晒了好几天的大太阳,泥就干了,直接用锄头挖都可以了。”罗大婶听罗虎说,今年这天气反常,天天大太阳,种小春倒好,就怕明年栽秧子时缺水,不过,想想那一条长年流淌的河沟,缺水也不怕。
“嗯,他爹也在说,再这样下去,好些地方,怕要天干无收了。”王三也念叨过,庄户人家,靠天吃饭,最怕反常天气。王三婶想着,寨子边的河沟要是都干了,天老爷要收人命,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所以,她想着,没河水的地方,肯定更艰难。
“唉,天老爷的事,哪说得准,说不定,过几天就下大雨了呢!”月娘一直不焦心这些未知的事。这一辈子走过三十多年了,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真要今天忧明天,明天忧后天,她早就愁死了,哪轮得到她吃得上饱饭的这一天来。
“就是,就是,唉,时辰不早了,不吹牛了,回家做晚饭!”也不知道,罗大牛那混小子是去河里捉鱼还是上树掏鸟窝去了,等会儿回家,一准儿是人未进门就要大喊“娘,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
“我也走了!”王三婶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灰,两人双双离开了。
“娘,就是这样说!”两人走远了,杨子千朝娘亲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
“唉,说起娘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们两家,算得上是巴心巴肝的对我们家了,有好东西,你还不让告诉她们,娘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月娘,终究是老实人,撒个谎,还内疚。
“娘,这可不一样!她们对我们家好,是因为我们家原本就对她们有恩。你不告诉她们,是因着大局着想。等以后,我们家好过了,多帮衬着她们就行了!”听月娘念叨一句话,杨子千的小心肝都有受虐的倾向,甚至于,连她都觉得自己过份了点。但是,不行,还得硬着心肠进行自己的发家计划,要不然,这个家,别指望着脱贫致富了。
“好,好,娘这不就是听你教了吗!”月娘看着这个女儿,恍惚之间,她看到的不是她的四丫,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影一样。
在想什么呢,这孩子都没离开过自己身边,不是四丫是谁。月娘心里责骂了自己几句,当下丢开这些问题不再提。
忙忙碌碌的,紧赶慢赶,将地里,田里的麦子都种下去了。
“麦子倒是种下去了,就怕明年秧子栽不下去!”杨大年回屋,在竹筒自来水边接了半桶水洗手,边洗边说。
“都在担心这事,也是,你看,这自来水,都比上半年小好些了呢!”月娘最近注意观察,这流水明显减少。
“怕要天干了!”杨大年忧心不已。“干一年倒不怕,我以前听我爷爷说过,一般有灾荒战乱年头,就会诸多不顺,天干、水灾的,都是两三年的时间,”
“唉,这才吃得上点饭,菩萨保佑,别天干才好!”月娘听杨大年这么一说,感到了事态严重。
“当真要干上个两三年,李老爷的地,怕是佃都佃不出去了!”先前还算计涨租子,杨大年想着,要是遇到天老爷耍横,后年到期了,谁家也不会再佃了。
“唉,这事怎么说啊。一方面,希望不要天干,至少能收上一点;一方面,要是天公不美,李老爷也不敢涨租。”月娘矛盾不已,到底是要天干呢,还是不要天干呢。算了,左右,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事。
“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明年,可能会天干!”石屋里,杨子木带着三个小孩子,指着墙上密密麻麻记下的好些符号,分析研究道。
小五丫趴在大哥的怀里,小手不停的往墙上的符号抠,希望能抠下来玩一玩。
“天干,种庄稼就没收成了!”想着遍地枯黄,杨子千头一下就大了。
老天,不会这样玩人吧!刚兴致勃勃的带领大家种上小麦能吃上白面烙饼,眼下,就被告知:可能会颗粒无收。还有比这更悲剧的事吗。
一天天,太阳公公毫不偷懒按时上下班。
一直到过年,再到地里的小麦出窝,到抽惠,都没得到半点雨水的滋润。家家户户,三五天的,都在河里挑水灌浇,眼看就要到收割时节,可不能被太阳晒回老家了。
“呀,这自来水也没水了!”用惯了自来水,某一天,月娘惊呼。
竹筒自来水断水,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半路被人为破坏,二,就是大家最不愿看到的—天干!
杨子千叫上大哥,两人带着刀和锄头,一路顺着竹筒,一路排查,一直到安装自来水源头的那一个深水潭边,结果,只看见竹筒完好无损的摆在那儿,而水位,早已在水筒之下。
天干!
兄弟妹飞快的往河边而去。
只知道,近段时间,挑水浇麦子的人家多,但,也不至于,连小河都被挑干了吧。
这段时间,天天和小五丫玩闹,有好些时候未到河边来了,没想到,这条常年流淌着清澈水流的小河,河床已落下很多,原本有两米多宽的,现在,不足一米宽了,越往后,越可能缩减。
“照这样下去,等不到栽秧子,这河水就得断流!”杨子木痛析道。
已经进入庄稼人角色的杨子木,忧心着天气,也愁今年的秧子栽不下去。
“完了,今年的秧子栽不下去了!”边挑水,边摇头,罗虎和王三,这些佃户人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比小庄稼杨子木经验多。
“是啊,水断流了,就引不到田里。就目前的情况看,哪怕用杨二哥他们那种竹筒引水方法都行不通!”王三仔细想过,竹筒引水,李家寨子那一片片田,巴掌那么宽的裂缝,那点水,根本不够填缝隙。
“就是,你看冯家和张家的冬水田,没有开缺口放水,这会儿,也裂缝了,可想而知,我们那些故意放开的田,哪有机会蓄水!”罗虎想着这么个棘手的问题,他就头痛。
“先顾不了那么多了,能收一季是一季。当下,保住麦子是正事!”王三说完,也不等罗虎回答,挑着水就往麦地里去了。
“到明年契约才满期,老天爷,你明年再天干多好!”罗虎这会儿,还惦记着这事,指望老天开恩。
可惜,等到麦收时节,老天一直在瞌睡,没有听到大家的请求,一滴雨水都未曾撒下。
那条多年未干的小河,果断的断了流。
只有偶尔的深水潭里,游动着一些小鱼。大鱼,早被孩子们捉光光了。
估计,要不了多久,这些小鱼性命都难保!
以杨子森为首的兼职渔民,集体失业了。
“栽不下了!”
“栽不下了!这秧苗全都长成一柱独香样了,栽下去也活不!”
“这老天爷,是要收人命了!”
“可惜了我撒秧子的谷子噢,早知道,还可以煮一顿干饭吃!”
李家寨子里,人人见面,都在痛心疾首,互述苦处。
麦子多收了三五挑,谷子,却搁得有点高了!
除了叹息无水外,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