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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妾-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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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是比借来的多了五十两,红衣怕缕词不收,思量再三后,着竹韵馆的人送去交给席临川,再央席临川转交缕词。
    自此,她心头又少了一桩事。
    感觉前路越来越美好。初来大夏时的那一年多,日子过得一团糟,麻烦不断。现下可算得以静下心来慢慢理顺,把欠人的还回去、把能脱开的麻烦脱开,让生活慢慢地充满正能量。
    歌舞姬们有条不紊地练习着、排着新舞,竹韵馆当真应了那句“新年新气象”,就算泰半时候都并不“对外营业”,也再无她初来时的死气沉沉了。
    年味渐褪尽的时候,迎来了惊蛰。
    那日恰好朝中事多,退朝之后皇帝又留了几人议事,待得席临川回府的时候,已近午时。
    一小厮在门口张望着,一见他马车回来,便忙小跑着迎了上去。车夫知是有事,猛一勒马,听得席临川道:“怎么了?”
    那小厮在车外一揖,而后凑到车窗处低语几句,席临川听得一惊:“多久了?”
    “有一刻工夫了。”那小厮应道,“小的听那禀话的人说,他离开竹韵馆时红衣姑娘尚未到,只谨淑翁主和绿袖姑娘应付着。但现在……”他抬眼觑了觑席临川的神色,续道,“这个时辰,红衣姑娘必是去了。”
    席临川神色一凛,放下车帘便向车夫道:“去竹韵馆。”
    马鞭一挥,车夫驭马调转了方向,直奔平康坊而去。
    。
    红衣自踏进竹韵馆正厅的大门时便觉气氛不对。
    婢子们守在门口,有几个是竹韵馆的人,另几个则瞧着面生。
    谨淑翁主端坐案前,面色清冷垂眸不言,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茶盏,显是心情不好。
    几尺外的另一案前,也坐着一女子,她倒是笑意浅浅的,正轻吹着茶气缓缓品茶。
    红衣的目光在她面上多停了一瞬,而后一滞。
    她是……
    “喏,来了,这就是红衣”谨淑翁主的目光朝门口略扫了一眼,缓了口气,又微微一颔首,“殿下。”
    ……殿下?!
    红衣哑住,错愕地看向那边那位,她也正看着她。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那人点头向谨淑翁主笑道:“嗯,是她。”
    “那殿下可放心了?”谨淑翁主神色淡泊地问她,对方嫣然一笑:“惜姐姐别一口一个‘殿下’的刺我,我也不想找姐姐的麻烦,不过是关乎冠军侯,我思来想去也放不下心,还是来自己看个明白。”
    她说着,语气软下去,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又续道:“现下见到了我就放心啦。原来当真是个舞姬而已,冠军侯才不会对她动什么心思。”
    后一句话显然是刻意的,为的就是说给红衣听,是以从语调到内容都有些刺耳,谨淑翁主黛眉微一蹙,吁气道:“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代问婶婶好,我过两日会进宫问安的。”
    那姑娘眉开眼笑,站起身应着“诺”一福,便步子轻快地朝厅门方向走来,要离开的样子。
    红衣恭敬地退到一旁让出了道,屈膝福道:“恭送殿下。”
    “不差你这一声送。”对方一点面子都没留,顿住脚一睇她,“虽然惜姐姐已跟我讲清楚了,但我哦还是要跟你说个明白——席临川是父皇亲封的冠军侯、大夏的骠骑将军,他必要娶个贵女为妻,或是像大将军一样娶皇族为妻。不该动的心思你趁早别动,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她的如珠快语始终清泠泠的,直至末一句,蓦地添了几分狠意。红衣纵使听得不舒服,但也知是她误会,又觉她这口气根本就是小姑娘赌气一般,便懒得多做什么解释,服软似的一颔首,莞尔道:“诺,红衣谨记。”
    “还有,该有的分寸你最好能有些。”话语听着更凌厉了些,这回倒叫红衣一愣,一时未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分寸”。
    她冷然一笑:“长阳城里但凡和骠骑将军有过交集的,都知道他不爱管闲事。旁人为谋仕途想央他办事他从来不肯、有时连宫宴都懒得去。”
    这话,前一条红衣不清楚,后一条她倒是目睹过,微一点头示意明了,便觉眼前带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划,蔑然又道:“他为帮你来央惜姐姐,你也真算有本事。”
    “……什么?”红衣一懵,茫然地看向她,一时仍是不解。
    “霍清欢!”
    一语厉喝灌入殿中,三人均一愣,同时望去。
    方才霍清欢那几句话,席临川听了个大概,心惊心虚之下不得不一语喝住她。铁青着脸走进厅中,缓神片刻,冷色一揖:“阳信公主。”
    霍清欢闷然不言地瞪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唇,略有不快道:“将军怎么来了?”
    席临川回得直截了当:“因为听闻殿下来此找事。”
    “找事?”霍清欢眉心一锁,睇他片刻后轻笑出声,“我方才所言那句错了?父皇的心思你我都清楚,还说不得了么?”
    席临川面色愈沉,霍清欢的话却还没停,扬音一笑,又道:“哦……你放心,你帮这舞姬在惜姐姐这里谋事的事,父皇不清楚,是我自己打听的,我也不会告诉他——不过、不过上元那日你邀了那么多人来,他们……真的也不会说么?”
    她一壁说着,一壁偷偷抬眸打量席临川的神色,眼里那份时隐时现的担忧是真的。红衣一时却无暇顾及她担忧的是什么,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她愕然看向席临川,翕动的薄唇间,尽是不可置信:“将军……”
    席临川方才强自克制着的慌张登被激开,他看向红衣,想解释个清楚,视线一触霍清欢,狠压着怒意,切齿而道:“请殿下先回去。”
    霍清欢的神色轻轻一滞,立时觉出不对来,又不敢惹他,狠瞪红衣一眼,拂袖出门。
    厅中归于安寂,静了很久很久,谨淑翁主一声叹息:“这下她更确信你的心思了。”
    席临川仍在原地僵着,对谨淑翁主的话仿若未闻,犹豫着朝红衣迈了半步:“这事……我……”
    “我想出去走走。”红衣语气冷硬,忍着胸中憋闷转过身向谨淑翁主一福,道,“告退。”
    她头也没敢回地夺门而出,连脚步都是乱的。绕过亭台楼阁、穿过花园树林,毫无目的地一直往远处走,半步也不敢停,只怕一停下来、一静下来,就会哭出来。
    直至那片湖泊映入眼帘,眼泪终于禁不住地决堤了。
    膝头一软跌坐下去,红衣环着膝盖,贝齿狠咬着胳膊,压抑的哭声呜呜咽咽。
    这种委屈实在难以言喻。
    那么多日的忙碌、费尽心力地排出一场舞来,而后大获成功,让她前所未有地感到满足……
    而后一朝间突然得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做戏、都在陪她玩而已,只有她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地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什么。
    ……她是真的傻啊!
    她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竹韵馆的机会来得太巧?明明知道席临川在长阳拥有怎样的地位,与皇家又有怎样的关系!
    心里的坚持突然被侵袭猛烈的酸楚击溃了,这阵绝望甚至比在席府里被席临川厌恶时来的还深——原来她还是逃不开的,这长阳城里终归是他们说了算,他们想禁锢住她,她就像是如来佛手里的孙悟空。
    。
    谨淑翁主屏息看着几十尺外因抽噎而轻颤不断的脊背,胳膊肘不住地拱旁边的席临川,横眉冷对地压声说:“快去!”
    席临川则连声音都不敢出,生怕惊了红衣,痛苦地动着口型反问谨淑翁主:“怎么说?!”
    “照实说!”谨淑翁主银牙紧咬,“该承认的承认,该否认的否认!”
    席临川迈前又退后、退后又迈前的挣扎了好一阵,心里一沉,朝红衣走过去。
    。
    “红衣?”他试探着唤了一声,眼前纤瘦的身形显然一僵。
    好在并没有立刻起身离开,席临川犹豫一会儿,又走近了两步。他分外小心地斟酌着言辞,缓缓道:“你来竹韵馆的事,确是我先行找过谨淑翁主,但是……”
    “将军。”她黯然一笑,微哑的声音中落寞分明。望着眼前那片几日前曾用作表演的水榭和回廊,自嘲的声音无力极了,“我明白的,是我太笨,居然真的觉得自己能做什么、以为自己真有本事请来长阳一众权贵。”
    她又一声哑笑,稍偏过头,余光得以触及他的身影,颔首续道:“我早该想到一切都拗不过将军的意思,哪怕我看上去已经脱籍了。”


☆、第60章 谈心
    红衣一边说着,一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下说出的话有多负能量。但是却忍不住,充满希望后得知的真相如同一番毫不留情的嘲弄,让她想寻回些许正能量都不能。
    席临川忐忑不安地看着她,一时不敢妄言半句,生怕惹得她更不高兴。
    红衣兀自默了一会儿,心中挣扎着扭过头看向他,睇视着他,问道:“绿袖曾说将军对我有……不一样的意思,是真的吗?”
    她希望听到的是否定。若他对她并未存那样的心思,与她而言,心里便会好过许多。
    他却在短短的怔然之后点了头,轻道:“是。”
    “哦。”她轻轻应着,哑笑出声。那笑音中显有自嘲,短吁口气,将下颌搁在膝盖上,阖上眼帘,觉得疲惫不已,“那将军若想把我弄回席府,就随将军的意吧。是良籍还是贱籍都不要紧,我不在意。”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心中似有汹涌的不甘,又好像无力再去不甘——反正,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想做的事迟早都能做到,她避不开逃不过,还不如在刚知晓这些的时候就逼自己服软低头。
    早一步合他的意,她的日子兴许还会好过一点儿。
    “红衣。”他的声音比方才沉稳了一些,一声喟叹,缓缓道,“上元那天的舞很好。”
    她没有回头看他,径自轻笑了一声,已无心应付他的哄骗。
    “来看过的人都很喜欢,这是真的,我随意问过几个人,皆这样说。”他平静地说着,她仍没有动静,他继续说了下去,“之前挑选宾客的法子也着实高明,我提心吊胆到正月十四见到请帖为止。”
    红衣浅怔,蹙着眉头转向他,见他垂首苦笑:“觉得是我从中安排,长阳的达官显贵才会来?你和阳信公主也太高看我了……”
    “不是么?”她擦了把眼泪,发懵地看着他。席临川眉头稍挑,踱步走近了,在她身边也坐下来,神色有些苦恼:“嗯……不知怎么让你信,只好让你自己看看。反正竹韵馆还要接着开下去,生意如何你自会知道。我可没本事让世家公子们一年四季为你捧场。”
    她心中微滞,心绪稍平和了些,二人各自沉思着坐了一会儿,他忽而一笑:“其实就算皆是我的安排,你也不必这样难过。”
    红衣看向他,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喜欢跳舞、想开舞坊,在竹韵馆不是都做到了么?”席临川肩头轻一耸,语气明快,“至于怎么帮你,那是我的事,你不需要为此伤神。”
    红衣一悸,遂即心下失笑出声,顿悟了这是人生观的不同,直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
    心下掂量了许久,她重重地缓出一口气,淡声而道:“原来将军一直是这样想的。”
    席临川微愣:“什么?”
    “上元那天,将军您拥着我射箭。”她回思着不久之前的事,哑哑道,“我并不清楚在百姓眼里您有怎样的名气,但您自己是清楚的。您是不是觉得……让所有人都看到您喜欢我,对我而言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或者……让众人都以为我和将军有什么,我便不得不答应了?”
    他蹙起眉头,凝视着她大有不解:“什么意思?”
    “竹韵馆的事也是这样。”红衣又道,口吻中稍添了两分生硬,“即便后来的事情并非您有意安排,但我初进竹韵馆……您找谨淑翁主帮忙、找绿袖做戏,您是不是觉得……喜欢哪个姑娘,便只要做些事把她哄开心便可以了,但这些事是真是假,皆不重要?”
    二 人对视着,红衣从他眼底寻得一分又一分的茫然,微一苦笑,问他:“您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但若您的战功是因赫契有意为之、助您立功,你觉得如何?或者……并 非赫契有心如此,而是与您相熟的人,譬如陛下、譬如大将军从中做了什么安排,将您蒙在鼓里却得以立下这些战功,您觉得如何?”
    席临川目光一凛,心中诧然间,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
    神色僵了一僵,他尝试着解释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觉得你一个姑娘……”他顿了一顿,又说,“我想让你顺心些而已。”
    “可姑娘也是人啊……”她哑然叹息,“我很感谢将军肯为我费这番心思,但……但将军您只是按着您所认为的我该觉得开心的方式去做,从来没有问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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