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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哥儿偷偷地觑了奶娘一眼,似乎不太好意思。
「肚子饿不饿?」婉瑛问。
他想到吃东西会害怕。「不要!」
「可是娘肚子饿了,想要吃饭。」中午在娘家吃了一些,早就消化完毕,她的胃已经在唱空城计。「不然让奶娘去熬一些粥,娘喂你吃好不好?」
「……好。」娘喂他吃就不怕了。
婉瑛朝奶娘说︰「记得把粥熬久一点。」
「是,我这就去。」奶娘还有些惊魂未定,正好需要找些事来做,于是很快地出去了。
「娘!」砚哥儿仰起鼻头还有些红红的脸蛋。
她低头应声。「什么事?」
砚哥儿没说话,又把脑袋钻进她怀中,经过方才的惊险过程,他对这个娘更加依赖,感情也愈深了。
不期然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进门的是刚从酒醉中醒来的秦凤戈,神情还透着一丝仓皇,想到刚睡起时,因为没见到婉儿在身边,便唤了小厮进房伺候,然后出去找人,在半路上遇到金嬷嬷,才听说了不久之前发生的意外。
他大步地走到床前,看着偎在婉瑛身上的儿子。「砚哥儿没事吧?」
「将军醒了。」婉瑛朝他笑了笑。「砚哥儿没事,只是受到了惊吓。」
秦凤戈从她身上抱起儿子。「你可把爹吓坏了!」
「你这个当爹的,要好好地骂骂他。」她可是很赞成。
他笑睨一眼。「那你骂了吗?」
婉瑛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当然骂了,还打了三下**,现在轮到你这个做爹的教训他了。」
「咳。」秦凤戈只好清了下嗓子,瞪着儿子哭得还有些红肿的大眼。「砚哥儿,不准再有下次了知道吗?」
砚哥儿知道挨爹的骂了,转头要寻求娘的安慰。
「不行!」婉瑛摇了摇头,要是这时候哄他,以后就有恃无恐了。
「砚哥儿,听到爹说的话了吗?」秦凤戈板起脸问道。
他把脑袋垂得低低的,似乎知道错了。
「婉儿,谢谢你救了砚哥儿。」光是听金嬷嬷形容,就已经够让人心惊胆颤了,秦凤戈实在不敢再去想象当时的危急情况。
婉瑛也很高兴自己过去学了一些急救方法,果然是有备无患。「就算不是砚哥儿,只要让我踫上,我都会这么做。」
「我相信你一定会的,不过……」他沉吟一下。「金嬷嬷跟我形容你为砚哥儿做的那些动作,她可是连见都没见过,想不到会这么管用。」
她张大小口。「呃……那个……」
秦凤戈已经很熟悉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又是听别人说的?」
「我……是听六安堂的纪大夫说的,她之前常来帮我换药,就随口聊了起来,于是教了我几招,纪大夫则是听她相公区大夫说的。」婉瑛说得好心虚,人真的不能说谎,否则会愈说愈多。
他自然信了。「区大人被称为神医,想必真有一些特别的救人方式。」
「没错。」区大夫身为一名医师,当然也会「哈姆立克急救法」。「其实这方法不只可以用在一岁以上的孩子,大人也一样,能够在紧急状况、身边又没有大夫时派上用场,有机会的话,每个人都应该学,尤其是熸火军,平日不光是重视防火、灭火,必要时也可以救人。」
「这个建议倒是不错。」秦凤戈也大表赞同。
闻言,婉瑛不禁喜出望外,虽然无法参与灭火工作,但是可以从其他地方帮上忙,也算弥补心中的缺憾了。
「我可以先教将军,再由将军去教那些熸火军。」要她亲自教授,加上又有身体上的接触,不用问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只好这么做了。
秦凤戈见她一副跃跃欲试,不忍让她失望,自然应允。「好。」
「多谢将军。」婉瑛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高兴了。
待奶娘将熬好的粥端进房来,原本有些害怕吃东西的砚哥儿,不知是肚子真的饿了,还是因为婉瑛亲自喂他,一口接一口,马上吃个精光,也幸好没有在年幼的心灵上留下太深的阴影。
放了三天的婚假,秦凤戈一大清早就去熸火军署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待在府里的婉瑛原本打算多睡半个时辰,结果被金嬷嬷从床上挖起来,就是要她开始学习如何做个当家主母。
「富贵人家的小姐自幼就缠足,才能有一双三寸金莲,孙少奶奶现在要绑也来不及了,那么就得更注意走路的仪态,务必要做到端庄好看……」金嬷嬷站在她面前,严格执行任务。
被迫坐在小花厅内听讲的婉瑛,脸上的笑容已经垮下来,她从小就粗鲁惯了,能做到秀气就该偷笑。
她一脸僵笑。「是。」
金嬷嬷昂起下巴。「坐要有坐相,站也要有站相,更不用说走要有走相了,就算事情再急迫,也得保持冷静,绝不能用跑的,这是大忌。」
「是。」大忌?有这么严重吗?万一失火也不跑?
「还有……」
还有?婉瑛面有菜色地忖道。
「将军府里有大管事和二管事,大管事负责招待贵客,以及帮孙少爷处理外头的事,二管事则是负责内院,孙少奶奶有任何问题可以问他……」见她心不在焉,金嬷嬷不禁拉长了脸。「孙少奶奶有没有听清楚?」
她马上点头如捣蒜。「听清楚了!」
「另外还要学着看账本,还要知晓目前的市价行情,以免账房先生从中搞鬼,或是下头的人以少报多,中饱私囊。」说到这里,就见婉瑛一脸为难,金嬷嬷有些困惑。「孙少奶奶有不懂之处,可以问了。」
婉瑛轻咳一声。「我对数字不是很在行……」
「那就慢慢地学。」金嬷嬷不肯放水。
「而且……我不识字。」她又找到一个理由推托。
金嬷嬷拉下脸。「那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认,踫上不认识的字就问。」
「是。」婉瑛已经找不到借口了。
「孙少奶奶往后在秦府的地位是否稳固,要想得到老太君的认同、让她刮目相看,就得比过世的孙少奶奶还要努力才行。」金嬷嬷决定摒弃之前的偏见,再好好地观察她一阵子。
闻言,她有些狐疑地抬起头,见金嬷嬷依旧面无表情,可是咀嚼对方这番话的用意,似乎是在为自己着想。
「我会努力的!」既然人家愿意帮她,婉瑛自然不能令对方失望。
「那就好!」金嬷嬷还算满意她的回答。
就这样,一整天折腾下来,等到用晚膳时,她已经一面打瞌睡、一面吃饭,还早早就上床睡觉,对她来说,用脑子比用体力还要累上一百倍。
等到秦凤戈回府,才踏进房门,就见床上的那座小山动也不动,没有等到他回来,便已经早早歇息了。
「娘子?婉儿?」他唤了两声,婉瑛才勉为其难地掀开眼皮。
她爱困地看着眼前的俊脸。「将军回来了……」
「不必起来了。」见她挣扎着起身,秦凤戈便说。
婉瑛马上又倒回床上。「将军吃过了吗?」
「吃过了。」他一面宽衣一面说。
「喔……」婉瑛拉着长音,又快睡着了。
模糊之间,感觉到有人爬上床来,钻入被子中,然后一条手臂搂住自己,接着凑近她的脸,又啄了下唇角。
「将军……」她费力地掀开眼皮来。
秦凤戈微抬起头。「怎么?」
「今晚可以休兵吗?」婉瑛不认为自己有力气应付他的索求。
他愣了一下。「此话怎讲?」
「我方将士身心俱疲,不能再战。」连她自己也笑了。
「今天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秦凤戈意会过来,胸膛因为笑声而震动着。
婉瑛又闭上眼皮。「当家主母的训练……」
「原来如此。」他懂了。
见她又沉沉地睡着了,秦凤戈便起身吹熄案桌上的烛火,决定今晚就「休兵」,让她得以充分休息。
第八章
又过了七、八日,天气转寒了。
今日一早,金嬷嬷便说有事要回秦府一趟,难得偷到一日闲,婉瑛总算有时间陪伴砚哥儿,不然每天有学不完的事,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幸好白天阳光充足,不会太冷,婉瑛便找来一张矮桌子,母子俩就坐在小稿凳上做风车。她先将宣纸用浆糊黏上几层,增加厚度,不然纸张太软,叶片根本无法转动,又因为白色不吉利,而且也缺少变化,于是找出不穿的旧衣服,资源再利用,先黏上一块绿色布料,接着裁成四方形,再沿对角线对折剪到留下两公分,然后再利用工具在四角和中心旋转戳洞。
「纸风车……」砚哥儿认出她在折的东西。
婉瑛摸了摸他的头。「砚哥儿已经会说纸风车了,听奶娘说之前做的都坏掉了,再做新的给你好不好?」
「好……」他盯着娘手上的动作,伸手要拿。
「快好了,再忍耐一下。」婉瑛要他学会等待。
砚哥儿把小手缩回去,乖乖地坐在小稿凳上,等娘做好。
「……完成了!」她用铁丝穿好,固定在小木棍上头,吹了一口气,叶片马上快速转动。
「娘!」砚哥儿急着要玩了。
先将做好的给他,婉瑛接着又动手再做一个,这回用粉色布料当衬底。「你看!娘也有纸风车!咱们一人一个……」
他开心地伸出小手,拉着婉瑛到外头,在风势的助长之下,两个纸风车便自己转动起来,加上颜色鲜艳,更加好看。
「好不好玩?」婉瑛偏头看着蹲在身旁的孩子,他也正冲着她直笑,想着再过几年,是否该开始教砚哥儿柔道,只不过若是别人问起这套功夫叫什么,她又很难自圆其说,得要先想个好的说词才行。
砚哥儿就快两岁了,会说的词汇也愈来愈多。「好玩,娘一起玩……」
「好,一起玩。」
母子俩就蹲在房门外,看着手上的纸风车转个不停。
这个时候,伺候婉瑛的丫鬟手上端着茶水糕点,走过来说秦府大房的三少奶奶来访,又问了个仔细,也就是与秦凤戈是同父异母兄弟,生母为赵姨娘的庶弟之妻王氏来访。
「……那我应该称呼她为三弟妹?」真的好复杂,想了半天,婉瑛才弄懂,她跟这位王氏是妯娌关系。
丫鬟回了一声「是」。
「既然是三弟妹,又不是客人,就请她到这里来好了。」婉瑛心想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见外。
于是,片刻之后,丫鬟领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而少妇手上还牵了名约莫三、四岁的男孩过来了。
虽然婉瑛在成亲第二天有跟秦家人正式见过面,不过当日实在太多人,她也只记得几张长辈的脸孔,平辈和晚辈倒是不认得,这算是第一次和王氏见面,见她个子娇小,比自己略矮了些,容貌清秀,只是神态有些紧张。
「大嫂!」王氏先轻唤一声,然后低头看着儿子,向她介绍。「这是贤哥儿,刚满四岁……贤哥儿,快叫一声大伯母。」
贤哥儿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大、大伯母。」
「乖,原来你叫贤哥儿。」婉瑛也礼尚往来。「来!砚哥儿,他是你三叔的儿子,要叫他一声哥哥。」
「哥哥!」砚哥儿叫得很大声。
婉瑛又加一句。「以后都要叫他哥哥。」
「哥哥!」他伸手指着贤哥儿说。
而紧挨在娘身侧的贤哥儿则是有些渴望、有些好奇地看着砚哥儿手上的绿色纸风车,那是从没见过的小玩意儿。
「对,他是哥哥。」婉瑛也注意到贤哥儿的目光,便对王氏说。「咱们到那边的小厅坐下来再聊。」
王氏自然从命,之所以带着儿子前来拜访,无非就是希望能跟刚进门的大嫂打好关系,往后得到她的照应。
妯娌俩坐在小厅内,丫鬟奉了茶水,退到一旁。
「贤哥儿喜欢这个纸风车吗?」婉瑛见那孩子一脸渴求的表情,索性将自己手上的给他。
贤哥儿有些畏缩,不敢伸手去拿。
「不要!」砚哥儿生气地大叫。「娘的,一起玩……」意思就是不可以把纸风车给别人,这样就不能一起玩了。
婉瑛解释给他听。「娘可以再做一个新的纸风车,先把这个给哥哥,你跟哥哥一起玩好不好?」
他瘪了瘪小嘴,似乎不太甘愿。
「他是砚哥儿的哥哥,不是外人,以后哥哥有好玩的东西也会给砚哥儿。」婉瑛要教他什么叫分享。
王氏不禁有些担心,万一把砚哥儿惹哭了,传到老太君耳里,只怕会挨上一顿骂。「大嫂,不用了。」
「你不